文钧睁开眼,脸上带着一些燥意,心里憋着的一股气散的干干净净,苦修三个月,身上的伤势彻底恢复,对冲虚劲的掌控越发熟练。神门穴吞吐之际,隐约有一层荧光照耀全身。
冲开了神门穴,便可以凝练一次冲虚劲,使之韧性加倍,威力增强。
有的人可以轻松完成这一步,有的人愚笨无比,需要耗费年许功夫。一穴实在算不得多大进步,顶多算进入了修行路,从此不再是凡间人。
苦修了三个月,屁股底下生虫子了,坐都坐不住。
少年的心性大多如此,三分热度,七分自负,剩下的便是目中无人。
老仆呵呵一笑,看着文钧,看穿了少年的心思,忍不住挖苦一句,“少爷现在出去走动,不怕外人闲言杂语,冷嘲热讽么?”
文钧站在原地轻哼一声,外人嘲笑我没了天资,被紫落垂光扫成废人?
本来没有这般想法,被老仆引导了一句,文钧又不想看到其他人了,担心被人嘲讽会不会心烦发火。
十五岁的少年很向往文府之外的世界,看一看深阁大院之外有没有别样的天地,说到底还是年轻稚嫩,性子需要慢慢磨练,哪有一蹴而成。
老仆看文钧又坐下去不说话了,笑嘻嘻的朝着偏房轻喝一声:“清依,收拾一番随少爷出门。”
一听要出门,几个小姑娘的眼睛雪亮,都想出府去看看,可惜哪有机会。
清依心中欣喜,能随少爷出府,不知哪来的运气。
文府府内规矩森严,有些地方能去,有些地方不能去,宅邸院落无数,不认路的人很容易走丢。
十五岁之前很少有出府的机会,每天安心打磨体魄,剩下的时间用来提前参悟修行路子,哪有时间出去玩耍?过了十五岁之后,族里的规矩放开了,行事自由,可以自己安排事宜。只要不犯了大错,府里是不会出面管的。
作为文府的嫡传子弟,文钧享有的自由更多,换一身玄青色锦服,束发佩玉,若是少了左脸的胎记,还有些俊朗呢。
清依的手巧,三下两下帮文钧梳洗完毕,又弯着身子整理好锦服,少女的幽香传入鼻息,让文钧一阵脸红。
“钧少爷,您看看还满意么?”清依捏着手说道,左右看了看,很是满意自己的手法。
文钧照了照铜镜,十五岁的年纪,身材初成,前段时间的苦修加上身上的伤患使得他偏于消瘦,七尺的身材还在继续成长,再过段时间,等骨骼全都长开了,那才算真正的成年。
“清依,你去后府安排一辆车碾,一会我们乘车出城。”文钧一边说着一边摇晃着脑袋,变着方向看镜子里的自己,忍不住摸了摸左脸上的紫色胎记,总觉得它们有些不一样了,具体哪里不一样又不太清楚,好像小了一些,又好像浓郁了一些。
老仆以为他在自恋,年轻的少年哥儿哪个不风流,哪个不喜欢打扮。
他摇了摇头,催促着文钧一起跟着清依去后府那边,清依没见过场面,容易被后府的那些下人们刁难。
其实老仆有些多虑,整个灵兽阁都交给了文昌歌管理,下边的人怎么会刁难文钧的车碾,肯定第一时间帮忙安排。文府出行喜欢用龙马车碾,龙马日行千里,奔走如飞,又有富贵之相,雄姿英发,切合文府的底蕴。
大家族在脸面上的投入巨大,出门不可丢了面子,文武两府作为传承了许久的大家,在这一点上底蕴悠长。两府虽然分家,一些共通的话题仍然保留着默契,灵兽阁一分为二,正如南华城的文武两府,一线相隔,各掌一方。
南华城以北归文府,南华城以南归武府,整个南华城从对角位置切开了一条线,这条线是文武两府的权利分割,也是整个南华府的子午线。南华府享地万里,数万里之地也便遵从这条线,泾渭分明。
灵兽阁在后府,应该说在后山,饲养灵兽需要占用大片山野,依据灵兽的性子屯山建水,造木集草。
每一只灵兽都有专门的人手照料,简直比公子哥们还悠闲自在。
饲养灵兽是一门技术活,也需要经验丰富的驯兽师。远远望去,灵兽阁周围有草长莺飞,亦有水波荡漾,其中雪花遍地,还有春草芬芳。靠阵法推演出不同的环境气候,供灵兽翻腾跳跃,当真是一片桃源胜地,让人大开眼界。
文钧之前曾跑过来远观过,可惜守卫拦住不让少年们靠近。
今天三个人直接踏进灵兽阁的正门,两侧的守卫低着头未说话,等三人进去了,其中一人才小声询问:“这是文长老家的那位?”
“嘘,知道就好,安心站岗,少说多做。”
两个人不再嘀咕,远远的望见了文钧的令牌,哪敢站出来询问。这里他爹说了算,找他的麻烦不是跟自己过不去么。
文钧好歹也是文府子弟,从小在府里长大,见过不少新奇事还算镇定。
清依却睁大眼睛,好奇的左看右看,透过透明的阵法能看到灵兽近在眼前。仿佛可以触摸到灵兽的毛羽、利齿。有些灵兽属于府里,有些则是子弟寄养在灵兽阁,让灵兽阁的驯兽师们好生照料。
府君的金翅凤尾雕就安放在灵兽阁的仙山上,每日仙气缭绕,远望可见金色雕羽,随便掉落的一枚金羽都可以打造锋利的灵剑,若是能得到一枚凤尾,那可是宝贝一样的东西。有些灵兽只在书中见过,连老仆也暗叹文府的底蕴,这种传承悠久的大家族就像一个庞然大物,让人远观,令人敬畏。
灵兽阁的管事正在安排龙马车碾,管事们尽心办事,文昌歌上位之后还未清扫灵兽阁的大小事宜,在这个档口,肯定要献殷勤表忠心。
“哼,一个废物也能飞上枝头?浪费族里资源罢了。给他安排品相最差的龙马,就说我的意思。”
管事为难的看着执事,文德志做了几十年的执事,眼看就要继承父亲长老的位置,继续霸占着灵兽阁养老,中途杀出个文昌歌,怎能不让他窝火。一肚子火气没处发,别人怕事,他可不怕。
文德志是正统的嫡传子弟哥,又是文钧的叔叔辈,气场十足。再加上文昌歌到了灵兽阁之后一直没有动作,让文德志的傲气更胜,恨不得掀翻了天。
管事微微摇摇头,文德志那么说,他可不敢把最差的龙马安排给钧少爷,随便挑了一头,糊弄差事。
唉,做一个管事都难啊。
车碾安排妥当,管事叹着气,一边扶文钧上车,一边小声嘀咕,“德志老爷让小的安排品相最次的龙马,小的不敢违抗,还请钧少爷见谅。”
文钧刚要踏进车碾,回头看了下管事,刚欲说话却看到老仆给他眼色,当即收拢了神色,当做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清依也灵巧的登上车碾,看着车碾内的豪华布置,吐吐舌头表示惊讶。
老仆接过缰绳,龙马性格温顺,又有车碾掌控,听话的在原地闷哼。
顺着府里的条石路往外走,平坦的石路上略有颠簸,可车碾内一直平稳。文钧半靠在最里边,顺着车碾两侧的珠帘观望。之前他一直有个坐车碾的梦,到了十五岁之后终于满足了这个小愿望,心底还有些高兴。
车碾快速的走出灵兽阁,又顺着石路一直向前,龙马的耐力与速度都不俗,尖嘴三爪,长脖颈再加上一身的鳞甲,卖相十足。老仆操纵着车碾,听车里边文钧问话。
“刚刚那管事的话是何意?”
老仆跟温若卿做了交易,负责保护文钧的安危,正好清依也在身边,表面上是指点文钧,实则是想让清依好好听着。
“借小心思罢了,文德志跟文老爷争权夺势,故意给少爷下绊子,少爷将心思放在修行即可,无需管那府里的权利纷争”。
车碾内无话,文钧已有些昏昏沉沉,在舒适的车碾上有了倦意,车碾内升起层层暖意,抵抗城外的寒风。疾驰的车碾行走在荒野之间,龙马呼哧呼哧的往前奔驰,奔走如飞。
南华城于两山之间,山高有灵似仙山,仙山中城望天颜,近有山石水瀑悦,远可观城视凡间。
近观仙山山景,远观仙城楼宇,这般景色令人心旷神怡。文钧从小憩中苏醒,看着眼前开阔的山野,细雪朦胧了天颜。心胸当中的闷气似是一扫而空,呼吸新鲜的空气,望天高地远,心中畅意难以言表。
对府里的子弟来说,出城观雪,更像是走出了一道囚笼,一道门第府越的囚笼。深宅大院子规深,我行我素不由人,从此天高任鸟越,天地之间一闲人。
心中畅意,冲虚劲运转而起,车碾停在山间,闻着溪水叮咚,又听着素雪落地,文钧的心意升腾。
清依站在远处,好奇的看着文钧站在山间远眺南华城,不明白少爷的心境。
“笼中鸟,山中兽,水中游鱼,花间蝶,翩跹起伏无烦事,本身挤在樊笼间。世间有无数樊笼,你家少爷走出了其中一个,也便迈入了更大的一个。出樊笼入樊笼,何时是尽头啊。”老仆也散发感慨,这天地何尝不是一个樊笼,困着他,让他不得自由。
老仆感叹完,严肃了神色,“清依,跟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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