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姑什么人，她能在妓寨一众奴隶中得到大阏氏的信任，她能不知其中的轻重？
    莫说是大阏氏这样身份的人，就算是一般人，看到自己送出的礼物被人再转送，也会在心底里对转送的和收礼物的有意见。
    她沉了脸，推开了发钗，说道，
    “我在王庭这么多年，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大阏氏赏赐奴隶这样贵重的物品。
    这不是我该穿戴的，你要送也不该送给我。其他的，你就好自为之吧。”
    仓欢马上想到的就是红姑会把她的这个动作上报上去，一连在她身上栽了两次，她沉了脸，静了心，回了自己的位置坐下。
    “大阏氏让我转告你，你自己得想清楚，怎么让那洛阳公子心甘情愿地为草原卖命。
    还有，这其中的任何纰漏，犯错的都只有你一个人。”
    红姑撂下这句话就走开了。
    仓欢把头别在一边，再顾不得红姑的情绪，她可以肯定的是，如果她没办法在不离开匈奴王庭的情况下就联系上韩翊并且让他心甘情愿地为大阏氏办事，她会被扔给那群狼当食粮吃。
    要是当初在洛阳能得韩翊助一臂之力，她根本就不用经历现在的凶险和为难。
    当初不能，在冒犯了他的嫡妻仓慈之后，就能与他周旋到想要的结果了？
    王庭的环境太过陌生，又没有可靠的人在这儿，任务的难度又是那样地大。
    仓欢看了眼不远处红姑的座位，在尊严和现实间反复权衡，再想想那森森的狼牙，和在洛阳巴巴地盼着她的父母，她站起身来，朝里间红姑的屋内走去。
    红姑正在品茶，看到仓欢，不冷不热地说了句，
    “先前也没见你这样殷勤过，今儿个又跑来干甚么？”
    她猜到了仓欢有事，但是前几次，仓欢给她落下了要么人坏要么是人蠢的印象，一与后者打起交道，她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自保。
    仓欢缓缓地走到红姑跟前，用对母亲的那种亲昵近近地坐在她的跟前，伸手拈了茶壶，心翼翼地把她的茶盏斟满了，
    “红姑姑，我这也是没办法了。莫说是整天待在这儿，就是给我一匹追风的马，我也在这大草原上找不着那韩翊。
    找不着人，我又怎么能说服他来为贵人效劳呢？”
    红姑像看世上最不可思议的物件的眼神看了仓欢半天，
    “你不知道对方的底细，没有任何把握？”
    仓欢点着头，水汪汪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
    “那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和处境？”
    红姑看仓欢还不知道着急，便指着窗外那匹个头最矮、品相最差的枣红马道，
    “就这么说吧。我们和它一样，都只是王庭内的财产；你与它唯一的不同只有一匹它能买二十个你。
    要是把大阏氏惹急了，以王庭之巨富，有你和没你是没区别的。”
    仓欢知道，到现在为止，红姑对她讲的都是实情。在这陌生的国度，这是难能可贵的，她非常认真地应道，
    “姑，在这件事上，我虽想到了大致的方向，却怎么也想不出从哪儿着手解决这件事。
    王庭这头，可有？”
    红姑握稳了茶盏，把它转了几圈，才为难地说道，
    “我也不知道该从何处着手。不然，这泼天的富贵，会落到你头上——”
    说到这，当她看到仓欢那求生欲满满的眼神后，再开了口，
    “那个韩翊，我在王庭远远地见过一次，他总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
    我看他，从大单于的王帐出来后，径直去了妃的毡房，来来往往了好几次，到离开时竟然都没有去过大阏氏处一回。”
    仓欢把手指搭到了红姑的肩上，像替阿娘那样为她揉捏起来。
    仓欢的指法非常地巧妙娴熟，在王庭里，红姑还是头一次遇到，她有些享受，却没再说一句话。
    想她当初，比这难度更高的麻烦都解决过。况且这次的麻烦，是仓欢自己惹出来的，她得自己摆平。
    等到了红姑这种层次，有时还得奉命为某些手底下的人善后。所以，当不认命后，这一关，仓欢要么过，要么死。
    当看到红姑昏昏然睡了过去时，仓欢停止了揉捏，她拉了条毛毯给红姑披上，就在这时，只听到红姑的喉咙里传出了声音，
    “在不知就里时出手，是你这次犯的最大的错误。
    整个王庭或者说是匈奴，我们这些奴隶的主子只能是大单于和大阏氏。
    记得住，不一定能活命；记不住，肯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说罢，那昏昏沉沉的声音就再也听不到了，仓欢怀着复杂的心情离开了红姑处。
    仓欢把红姑的话理解为无论自己怎样掩藏踪迹，只要与妃那头有所接触，都逃不过大阏氏的耳目。
    “防不胜防，不如不防！”
    仓欢暗暗地打定主意，她决定与妃及她的人接触拿到众目睽睽下来。
    而且，最好是妃自己来找她。她也从妓寨的其他人那儿听说过，每来一个稍微有点眉目的新奴隶，大阏氏的人会暗中来找一趟，妃的人会明着来找一趟。
    可一连过了好些天，都不见妃的人来。仓欢有些着急了。她一连瞥了红姑好些天，对方却像什么都不知道似地坐在那儿。
    通过这些天，她还发现，其他阏氏的人都多多少少会来妓寨这头，用一些不大值钱的东西换一些自己急需的物件。
    仓欢听其他人说过，王庭里专门的织造等处，只为那些个主子们干活，而那些贵人们身边得力的奴隶什么的，他们也不是什么都会，在彼此间交换不来时，就会拿一些合用的东西来妓寨处找人交换。
    “怎么没见着妃的人来？是不是她的人什么都会，或者是看不上咱们这儿的手艺？”
    仓欢终究还是按捺不住了，直接问道。
    那说话的人戒惧地看了她一眼后，便远远地往别处躲，却被仓欢一把薅住，
    “别躲，我在老家时，对于妃和她身后部落的事听得可多了。
    年前，听说妃娘家所在的部落，还派人到汉国产盐巴的蜀中去看了呢。
    听那些随船的乡亲们说，他们看上去可有钱了，大把大把地打赏，还有人说妃娘家所在的部落，在匈奴是数一数二的。”
    仓欢故意把话说得极大声，生怕身边的人不知道似的，吓得先前跟她说话的那人的脸吓得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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