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无极山脉从古陆极南起始蜿蜒千万里,终于停步于浩海之边。壮阔的山脉将整个古陆分成连鹏鸟也难以飞过的东西两块。如果无极山脉是一条巨龙的话,云都山便是这条巨龙之首,这条巨龙在浩海边以吞天之势拔地而起,仰望云都,极目处四方风云汇集,终年不散。自山脚往上至常年布雾停云处高有五千米,虎木狼林连绵直上浮云脚下。云雾间,雪峰隐隐能见,再其上已不被人所知。
坟岭连接云都东麓,如一只百里长宽的巨龟在这里沉入大海。仅仅只剩下巨大的“龟壳”露出海平面,而在离“龟壳”边缘三十里左右的大海更深处,一块高过百丈的方石象一块巨大的残碑突兀地耸立在坟岭之前。坟岭之名当由这一“冢”一“碑”而来。
坟岭之巅高不过千米,岭上外围黄沙遍地,寸草不生。但登临山顶之上,入人眼目的却是漫天的青翠色。在坟岭之巅生有一棵巨树,高几欲穿云破月,如巨人般地站立在山巅之上俯瞰碧波沧海。树身足有百人才能合围,百丈之上巨大的支干错落无序地向山顶投下不可胜数的气生根,层层叠叠迷宫般地将树干包围在中间。树冠直径足有二十里,远眺坟岭,这棵巨木恰如一颗硕大无比的翡翠圆珠镶嵌在金黄的坟岭之上。
在东陆之西、浩海向南是一片无垠的沙漠,将云都山东侧一片东西走向的狭长绿地与广袤的古陆隔离。这片浩瀚的沙漠腹地终年无雨,寸草不生,生灵几乎绝迹,在东陆人眼中这片沙漠是死亡之海,是被神灵抛弃的地方,更是被魔鬼眷顾的死亡地狱。
浩海、死亡沙漠与云都山相接的这片形状不规则的狭长地带上分布着九个古老的神秘村落。村民姓氏主要为乔、莫、海、葛、龙与高、黄、朱、沙九姓。少数的其他姓氏都是先后因海难辗转漂流到这里的人与当地人繁衍的后代。村落之间沿袭着古老的通婚传统,血缘交织,村落之间关系非常和谐,亲如一家。
山村的生活朴实而简单,除却渔猎、耕穑获取生活所需以外,习武修身几乎对于所有人来说蔚为重要。在这样的严酷的环境里生存,身体是也许是最重要的武器。三个相近的村落会推选出一对中年男女作为师傅,在固定的校场教练三个村落的所有八至十五岁的少男少女,十五岁后将要开始自己修炼,二十岁算成年,成年之后方可男婚女嫁。
参加校场训练的少男少女按年龄分成两组。八至十一岁以身体训练为主,而到十一岁之后开始进入气的修炼阶段。对于男子的训练,村落的传统不甚讲究花繁复杂的招式技巧,崇尚的是单纯的力量与速度。而对女子来说就会有所不同,因为女子身体相对男子的先天弱势,除了力量速度之外,一些腾挪闪避的技巧则成为修炼的重点。
九个村落的九个古老姓氏一直承袭着一种古老的仪式,村落的其他姓氏则无需参加。这是一种可怕而又残酷的仪式,村落间将这种仪式称作“神选”。“神选”相隔一百二十年举行一次,在九个姓氏家族中,只要是年龄在十六到二十岁之间无论男女必须无条件参加,据村落的长老们说,这是他们的宿命,无法逃避!
“神选”的举行的地点在坟岭,内容好像非常简单——摘取坟岭神树的一颗红色浆果,并且能够返回村落即算完成仪式。但“神选”的过程就极不简单了,神树的繁复的气生根将神树周围十一二里左右的范围围绕成了一个硕大的迷宫。迷宫当中潜伏着众多的嗜血的龙甲灵兽,它们会对进入者进行疯狂的狙杀。在村落的历史上,每次“神选”都会有将近一半的参选者葬身在巨树之下,成为神灵的祭品。村落间古老相传,能够走进迷宫靠近树干,摘取果实并能成功的走出的人,一半要看自身的能力,另一半则看能否被神选中。所以,这种仪式被九族人称作“神选”。
按照村落的习俗,通过“神选”的异姓男女相互间可以自主选择意中人,否则必须按照长老们的意愿进行婚配。通过这种残酷的选择,只有强者才能延续,而弱者将被无情淘汰!对于九姓氏族来说,虽然“神选”明显带有种种的不合理性与不必要性,但由于历代长老们的绝对执行,已经形成固有的传统,已将这种残酷的感念推向了一个神圣的高度。就算心有不甘,但必须接受!
经历了千百次的神选,能够延续下来的血脉无疑都是九姓氏族当中最强的。所以,时至今日九姓氏族人员的各个身体具有先天遗传下来的敏捷强健,再加上后天严格培养,九姓氏族的成丁男子就算在山中单独面对猛虎,也大都可以全身而退。
2
夜色朦胧,秋风习习,正是桂花飘香的时节。望星台下,落花缤纷,片片残香洒落在清霜月影中。对于绝地各村落的人来说这是再也平常不过的一个秋天夜晚。莫村长老莫阳城正佝偻着衰老的身躯缓缓地走在稀疏桂影下的广场上,嘚——嘚——嘚——清脆的竹杖点地声使得无声月夜显得更加静谧。行至望星台的中间他停了下来。然后他透过四周林立的巨大石柱间的空洞向着浩瀚的星空望去。过程当中他转换了几次孔洞,左手执杖,右手手指不停的掐算着。
莫阳城终于停了一下,转头望向坟岭。浑浊的目光瞬间仿佛变得异常清澈,而一瞬又变得浑浊起来。“唉……”一声叹息后,他自语到:“该来的总归要来,躲也躲不掉。”
这时,一道清影划过望星台下的淡淡树影,仅两个起落就已行至望星台下。双足点地轻轻一跃,凌尘仙子似的停落在望星台上的一根石柱上,白衣飘飘,长袖似舞。此刻,一位十五六岁的清丽少女站在石柱上,调皮的一双眼睛望着柱下的莫阳城。
“我的小祖宗,快下来!别弄坏了祖宗留下的东西!”莫阳城口中轻叱,但却一脸的笑意。
少女轻轻跃下,伸出两只手扶在莫天城的身侧,嗔道:“老祖宗太不乖!怎么这么晚还不睡?害的莫愁到处找你!”
莫天城慈爱地摸了摸少女的头,说道:“三十年后睡不着,爷爷却已年过七旬现在不睡很正常。呵呵……”然后又反问她:“你呢?”
女孩摇动着爷爷的手臂,近似含冤地说道:“还不是因为你,我是被我父亲从被子里揪出来的。”
“哦……”莫天城笑着说:“你爹这臭小子,敢欺负我的宝贝莫愁,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他。”
“其实也不能埋怨他啦,我父亲不放心我父亲的父亲,你儿子的女儿出来找找也是本分应该的。”
莫天城伸出一只手指刮了一下莫愁的鼻子,说道:“还是我孙女最心疼我这把老骨头,不过就是话多了点。走,扶着老骨头回家吧。”
穿过桂树林,在蒙蒙青山下,一座原木结构的古朴院落已近在眼前。昏黄的灯光透过窗户洒落在小院里。院里的两只獒犬看到一老一小出现在院门前,兴奋地上前在他们的身前扑来窜去。
莫愁的父亲莫知轩开门迎了出来,连忙上前扶在莫阳城的另一侧,对莫愁说道:“快去厨房,刚才我把你今天采到的那枝老山参炖了参汤,给爷爷盛一碗来。”
莫愁答应了一声,转身去了厨房,莫知轩扶着父亲进了堂屋。想到父亲的脸色最近一直阴晴不定,他不禁问道:“爹,最近怎么了,是为“神选”的事伤神吗?”
莫天城微微地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
“这是我们的宿命,被莫愁赶上了这个时间点,也没有什么办法。我看以莫愁目前的修为还有她的机灵劲到时肯定能过这一关。”扶着老人席地坐好,接着说,“所以您老久别太担心她了。”
捋了捋雪白的胡须,莫天城叹道:“这次“神选”与以往不同,这次参加“神选”的孩子将要担负更多的责任,不再是仅仅神选血脉而已。”
莫知轩脸色不禁露出愕然的神色,“难道是……”
莫天城闭起双眼微微点了点头。
莫知轩沉吟了一会,安慰父亲道:“爹,凡事自有定数。不管将来情形会如何,我们尽人事,听天命就好。”
莫天城木然地摇了摇头,却没有说话。
莫愁已经端了一碗参汤款款走来,蹲在莫天城身前的几侧,一边用木匙将参汤轻轻扬起,一边含笑说道,“爷爷,趁热喝吧,这可是莫愁亲自采到的一枝紫红山参,喝下去你的病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莫天城接过参汤,笑着说:“那是肯定的,让我尝尝看”拿起羹匙,浅尝了一口,莫天城一脸笑意,看向莫愁的眼神却仿佛湿润了。
“呀呀呀,老祖宗可越来越来矫情了,就一碗参汤,您老至于吗。”
“人老眼花,迎风流泪而已。”老爷子将自己的心情从伤感中立刻拉了回来,又喝下一匙参汤,吩咐儿子孙女快去睡。
看着儿子孙女离开的背影,莫天城心里叹道:可怜的孩子,自小没娘,将来又……
莫愁走进卧室前,问父亲,“爷爷有什么事吗?”
莫天城对着女儿笑了一笑,摇了摇头不置可否,然后就进屋了。
莫愁虽然有一脑袋的疑惑,但片刻间也想不出任何头绪,上床躺定后,自语道:“老家伙们肯定有事瞒着我!”
3
黎明,山村寂静,一如密室伏案的灰尘。
莫天城惊梦般地从床上猛然坐起,此时东方微白,莫天城仿佛在问自己,道:“时间该到了吧?”他飞身下床,拿起竹杖,走出屋外后立刻向望星台飞奔而去。此刻的矫健,很难将他与昨夜望星台上颤颤巍巍的衰老身影联系在一起。
望星台上,莫天城注视着五里以外的坟岭,如巨龟般地依旧安静地俯卧在浩海边。海的尽头,这时太阳已经微微露出一线金色的弧顶,轻轻海浪扶摇着七彩霞光将大海的尽头与天边连成一片。一切还是那么平静。这时,在海天西侧的边际,一点星光却突兀地忽然出现!当这一点星光射入莫天城眼帘的时候,莫天城原本浑浊的眼光有霎间清澈明亮起来。轻捋白须,似喜似悲,神情变得复杂起来
一点星光快速变大,很快变得有正午的太阳大小,光亮却更甚于正午骄阳,那点光亮竟然是一颗燃烧的流星正向云都山方向快速坠落。
天地间霎时放亮,这不是太阳熙暖平和的光亮,竟如闪电般的刺人眼目!九个村落立刻沸腾起来。鸡鸣狗吠乱作一团,男男女女全部走出屋外,望着天外那可越来越近的巨大火球茫然不知所措。
火球越来越近!云都一线的大海变得沸腾起来,万载沉睡的云都山与坟岭在这时仿佛忽然被惊醒了。坟岭巨树金光四射,迎向天外越来越近的天外来客,刺向云都雪玲之上终年不散的云天雾海。本来快速坠落的巨大流星速度竟然变的慢慢平缓起来,坟岭周围的大海仿佛正在经受着巨大的吸引,缓缓升起。高高涌起的海平面居然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禁锢着,并没有散落涌向大地。云都雪线以上的云海已经被坟岭巨树散发的金光挑穿四散。千古以来,高高耸立的云都山终于显现出它本来的面目。丛林之上的雪峰直插天际,极目向峰顶望去,竟有千丝万缕的七彩的神秘明光芒时隐时现。流星越来越近,与巨树神光接触之后光亮却变的越来越淡,而坟岭所在的百里海域被牵引的越来越高!巨大的吸力仿佛将要吞噬地面上的一切,黄沙、碎石、残木甚至一些无处躲藏的小兽都被席卷而上。古村中已经炸开的锅,男人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老婆与孩子,附着在一些比较坚固的物体上,或大树,或巨石等,竟也有些已被吸入天空。飞沙走石,天塌地陷,天地间一派末日景象。
村落间小孩的哭声一片,虽然命悬一线,但有的母亲还是无力地在安慰着孩子,“别怕,别怕……爹娘都在……”
沙家戈壁上,沙秋枫手脚并用将自己牢牢地固定在一棵巨树分叉上,他看着被吸入空中鸡鸭猪狗竟然一边笑一边骂,“老子还没成仙,你们居然全部都急着升了天。”
乔家院落里,虎背熊腰的高壮因为恐惧正在嗷嗷大叫,因为他此时正在天上,还好有一根绳索系在他的腰间,绳索的另一端他的表弟乔三喜。他将绳子在身上缠绕几圈,紧抱着一根拴马桩,看着天上的风筝,几乎笑瘫了,竟浑然不以身旁的灭世景象为意。
望星台上,莫天城的神情并没有因出现的天地巨变而生出焦灼之色,反而变的平静起来。在飞沙走石中屹立不动,如山似岳。一双老眼泛起层层异样清澈的目光,两耳微动,运足所有的观感,极力地感识着天地间的些微变化。忽然出现微微的扑楞的一声轻响,微弱的声音在第一时间被他的双耳清晰地捕捉到。扑楞楞的一声轻响之后,然后这种声音此起彼伏地从峰顶传来。之后呦呦——的叫声从云都峰顶重重叠叠地划过空间,扑向地面。声音越来越大,电光火石之间竟已充斥了整个空间,呦呦之声竟似鹿鸣。莫天城终于看到在雪峰之上出现了无数的黑点,黑点快速向着山脚俯冲了下来。莫天城平静的脸上泛起微笑,他仿佛已经知道这绝地荒村间的生灵已近无虞。
无数的黑点拂过海面,而后迅速簇成一线,向天外的流星飞去。两者几乎相遇的时候,黑点在流星的周围四散,很快点点斑斑将巨大的星体网状地包裹起来,巨星的光芒迅速暗淡了下去,下落之势进一步地趋缓。这些黑点一定具有某种神奇的力量,打破了方才的末日景象。坟岭所在的百里海域平缓回落,沙石卷起的浊流渐渐暗淡消散。当下落到坟岭巨树百丈之上时,巨星终于停了下来,显现出它的面目。星体繁绿,竟仿佛有生命的痕迹。在乱绿之间露出的丝丝点点的绿地间隙,颜色如冰似玉。陨星之上高过云都之巅,不规则的星体上散布着许多巨大的空洞,从洞中散射出缕缕明光,在骄阳烈日下竟也忽隐忽现,一星一海一山竟然在这时取得了某种平衡。此起彼伏的呦呦——的鹿鸣声夹杂着铺天盖地的扑楞楞——翅膀扇动声轰然响起,那些围绕在巨大陨星周围的黑点在这时冲天飞去,在高空中汇成一线向云都绝顶飞去。散落在高天的乱雾残云重新汇集,将云都雪岭重新包裹了起来。此时除了巨星的突兀出现,以及满地满山的乱石狂沙,一切仿佛又回归到了本来。
短暂的安静之后,云都山脚下的荒村里又迅速炸开了锅。呼儿唤女的,扶爹挽娘的,修门葺顶的……乱成了一片。
当莫氏父女在望星台上看到莫天城的时候,莫愁脸上再也没有了面对爷爷时一贯的调皮神色,拍了拍胸口,喜极而泣。莫天城看到父亲没说一词半句,围绕着老父亲仔细看了一圈,没说一字半句,只是长长地舒了口气。
莫愁扑入莫天城的怀里,已经泣不成声,“爷爷……我和爹……找不到你……爷爷……”莫天城却笑了,“我没事,你们别担心我”说着一边轻轻地安抚着莫愁微微起伏的后背,一边对莫知轩说道:“知轩,点燃狼烟,召集九姓所有人。”
微微一愕,然后莫知轩很快平静下来,低下头简单回答父亲一个字“是”。走下望星台后展开身法快速向着云都山北麓山腰处的烽火台奔去。
4
狼烟燃后,九个村落闻风而动。由于血缘的强大力量,在大难之后每一个村民都急于想知道位于其他村落间的亲属情况,所以在村落长老们的集结完成之后,迅速开始有序地向着莫村进发。晚上,黄、乔、海、朱、高、沙等其他八村的所有人口已经到达莫村,虽已到了掌灯时分,但在那个突兀悬空巨大星体的异光照耀下,青山碧海与黄沙之间的莫氏古村近乎白昼。望星台下阔有一里平方的扇形广场内人声早已鼎沸起来。人们奔走相寻。间有痛失亲人的绝望哀恸,间有劫后重逢的快乐笑声。
莫天城走上望星台,轻轻跃起,身影悬空并围绕着望星台上分布的九根石柱划过一道规整的圆弧线,期间次第按动望星台上九根石柱柱顶的机括,九根石柱慢慢沉入台下。然后三名莫氏子弟在莫愁的带领下将几张兽皮一字铺好,九姓长老个个神形凝重,依次登上望星台在望星台上坐定。
无需任何警示,在长老们坐定以后,除了几处婴儿啼哭以外,广场上几乎所有人在片刻间就安静了下来。无数道目光射向望星台,意味杂陈,有的坚定,有茫然,有的绝望,有的期待,有的……
望星台上,长老们相互低语片刻后,莫天城站起身来,面向心情复杂的各村民众朗声说道:“今日,天逢异象人心必乱,所以今天召集九姓所有村民来这里,是准备借祖宗遗言,以安人心。”
此话一落,台下又响起片片私语声。沙村长老沙浪天站起身来,胖乎乎的颌下长长的白须无风自动,矮矮的身躯透出高比山岳的威严,缓缓地举起一只手。台下此起彼伏的私语声立刻安静下来。沙长老朗声说道:“大家安静,大家都有疑问,大家所有的疑问几乎是相同的。在莫长老讲明情况之后,莫长老与此间其他八位长老将对大家的疑问一一做解答。”
说完,沙浪天对莫天城以目示意可以继续,莫天城继续说道:“祖宗有遗言,所以大家不为所知,是因为这些话仅仅在各村落长老新老更替之间口耳相传。”
台下边缘,有少年赖洋洋地坐在地上,五官棱角分明,嘴里叼着一根草棍,嘴角微微上翘,脸上带着一种天生的坏笑。正是在彗星撞地球时忘天忘地,犹自笑骂鸡犬早升天的那位。听到这里,他坐不住了,长身而立高高地举起双手。
莫天城一怔,看到站起来的人,不禁一笑,“是秋枫啊,有什么问题?”
沙秋枫笑嘻嘻地说,道:“莫爷爷,天都几乎塌下来了,你还不紧不慢,快点进入正题吧!大家今天没被砸死、吓死,现在倒要被你快急死。”说完台下一片笑声。
胖长老,对着台下的沙秋枫狠狠地一瞪目光如刀,心里却在暗暗自诩,自己这孙子虽然懒散,倒也乐天。无论到那种情况也能感染周围,取得笑声一片。
台下的沙秋枫仿佛被这目光剜去了二两肉,仿佛怕极了胖长老,屁股自由落体似的坐到的地上。身侧的莫愁侧向他做了个鬼脸,伸出一只弯曲的手指在如花的脸侧轻刮。沙秋枫夸张的长长地伸出舌头,故作凶狠地狠狠瞪了她一眼,然后相视一笑。
“咳咳……”
听到胖长老的咳声传来,两个少男少女不禁正襟危坐,俨然又是一副好孩子的摸样。
莫天城看着台下两个小家伙无奈地笑了笑,而后又正色说道:“此一劫,祖先早有明示,可以说这对于云都山下的众族是一次灭顶的劫难,也可以说是我们几族突破高山、浩海与死亡沙漠数万载禁锢的唯一机会!”看着台下茫茫人众,高高举起竹杖,莫天城坚毅地高声说道:“生存还是毁灭?我云都之众自有选择!我命由我不由天!”
一番掷地有声的言辞使台下立刻群情激昂起来。人群里纷纷挥舞着拳头,“吼——哈——吼——哈……”
“浩海无边,巨浪滔天,怎么能渡?云山高绝顶,连鹏鸟都只能迂回越过,如何能过?死亡沙漠,浩瀚无边,百年不雨,实乃生灵禁地,岂能穿越?”莫天城一连串的问话使台下又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看那里!”莫天城不等台下安静下来,一手戟指浩海坟岭之上的巨大来客。众人不禁大吃一惊。这几乎让众族灭顶的灾星,居然会是解除数万载禁锢的唯一途径!
怎么走出这些死亡绝地?靠这颗陨星?怎么利用?台下的各种疑问此刻更是沸腾一片。
莫天城举杖示意大家安静,继续向着台下朗声说道:“劫与渡自在陨星的来去之间。此中的缘由,祖宗交代过我们需在异象之后的神选之期,坟岭之上寻找答案。”
莫天城说完后,台下又开始语声一片。胖长老沙浪天站了起来,再次示意大家安静,然后说道:“迷城之门已经显现,我们将要做的是找到打开这座迷城的钥匙,我们将要开创的云都一脉所有生灵新的一个时代!”
台下此时尚有疑虑的情绪,但更多的是被一种喜悦的氛围笼罩着。数万载的绝地历练,已在云都山下与世隔绝的这些人心中沉淀出更多的鲜明的坚韧决绝的性格!
“外面的天地是什么样的?”有冥想的。
“我们一定可以找到解开谜团的线索,打开迷宫的钥匙!”一群稚口嫩牙牙高举着小拳头。
“哥,今年十九,再过两年自然错过神选。天纵英才,难道我非神选之血,呜呜~?”啪!“哥”被“哥”的亲哥一巴掌打了一个趔趄。
“大家静一静!”这个时候“安分”的沙秋枫又站了起来,待众人分贝些微降低后,笑嘻嘻地冲着台上的莫长老高高的举起了右手。
莫天城望向沙浪天,指着沙秋枫,笑着说道:“聪明的孩子就是事多。”沙浪天难得脸含笑意,无奈地摇了摇头,对着台下的沙秋枫只说了四个字“有屁快放!”
揉了揉肚子,沙秋枫笑眯眯地对着台上说道:“屁倒是没有,不过肚子咕噜咕噜叫了半天了莫爷爷,我现在只有一个问题。
莫天城笑着问:“什么问题?”
沙秋枫不好意思似的问道:“莫爷爷,咱们什么时候开饭啊?”
“这孩子!”沙长老心中不禁一笑,顿时才发现自己硕大的圆肚之内的“空城计”也早已经鸣锣开唱。而台下早已是笑声一片。
此时莫氏古村的妇女们业已烹煮完毕,肩挑手扛的各种器具,满载着各种熟肉、温热羹汤,大小炊饼、飘香村酿向望星台走来。
台下的众多毛头小子早已经饿的不耐烦,在食物的香味扶着清风撩过鼻翼之后的第一时间,“嗷……”的一串串长嚎,一群饿狼一窝蜂似的向着广场外扑去……
“这群小子!”与众位长老相视一笑,莫天城神情又凝重起来,对其他人说道,“今晚都去我家吧,该来的已经来了,我们这些老东西还得仔细仔细商量一下对策。”九姓长老缓步下台,人群自动闪出一条道来。九位长老心有戚焉的对着众人面带轻松微笑慢慢离去。
“爷爷!你居然虎口夺食!”沙秋枫一脸受伤的表情,而后与莫愁等众“小妖”哈哈大笑起来。莫愁更是蹲在了地上,一手扶地,一手拼命地揉着肚子
胖长老走在长老中间,一扫台上的威严,横举着一条烤羊腿,一阵狼啃。嘴里含混不清的回道:“我……是老……虎的祖宗!……好像少……点盐……”看来真是饿极了
5
莫家老宅里,吃食完毕后九位长老围坐在堂屋巨大的草席上,除了葛氏长老葛百岁略显疲态外,其余八人各个神色凝重。
莫天城首先打破沉默,说:“先人遗示已经显现,口耳相传的宗族使命必将开始。但我们只知将来的开始,却不能猜测到未来的结果,各位是否有妥善的应对之策?”说完他以询问的眼神看向众长老。
见无人应答,黄村长老黄婆微微一笑,接口道:“情况未明朗前我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胖长老小声嘀咕了一句:“说了等于没说!”
黄婆狠狠地瞪了沙浪天一眼,笑骂道:“你这老东西,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和我拌嘴。”原来在年轻时,这两位有些纠葛,几十年过去了,但还是偶尔会放不下。两人间怄气斗嘴的事其他长老已经见怪不怪。
座中一名须发皆白的威猛老人从集会开始没说过一句话。这时终于开口了,“我看,我们是不是该把所有人集中在莫村以及附近的龙湾、乔寨?”
莫天城点了点头,“与乔老的想法一样,我也早有此意。神选之期只有两年时间,是该集中所有的人力物力,蓄势多年,九族血脉开弓出箭的时机到了。”
沙长老想了一想,继续说道:“我们需要把各族中最具潜力的孩子集中起来,由我们几位长老亲自训练。以期在神选到来时他们能具备更强的实力。九族的未来还是要靠这些孩子们。”众人点头表示同意。
龙神州是在座最年轻的一位,只有五十多岁,为龙湾龙族长老。作为龙氏长老仅三年时间,由于在座都长他一辈,在长老会时总是以听为主,不到紧要处从不表示意见。今天例外,他补充说道,“按先人的说法,陨星出现的十二年后,天地有巨变。虽然祖宗早已经做好了安排,却又语焉不详。”众人望向他,等他下文。
“先人说劫与渡自在陨星的来去之间,如果这是天命,我们还需要谋人事以策更加万全。相对人力而言,突破云都山、浩海与死亡沙漠的天然屏障之外,我们没有其他途径,相比较三者,我看只有浩海方向还有一二成的把握。”沙、朱两氏居所虽然靠近沙漠,素不与海浪打交道,但听到这些话沙朱两姓的两位长老也能猜测出龙神州是想造船渡海。
朱子校沉吟片刻,“驶出浩海?且不说浩海气象无常、暗礁密布,就是乘坐众多人口,长时间航行所需的给养如何携带,给养能否在中途补充都是很大的问题。”
龙神州点了点头,说道:“这些问题我也曾考虑过,要解决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工程将会特别浩大。
如果按照龙神州的计划实行,接下来的十多年时间里,九族将会有很大一部分的人力物力用在这造船事情上,所以各族长老一时间对龙神州的提议都有些犹豫。
九族长老中葛氏长老葛百岁年龄最长,现已九十有二。长老议事难以决断时,大家往往都会以葛长老的意见为准。所以这时大家都看向了他。
葛百岁,白发稀疏几近绝顶,皮肤泛黄褶皱胜似风干的橘皮。坐在席上,几缕羊胡子竟随着他的微微鼾声正在有节奏的抖动着。老人今天的确给累着了,尽然大起了瞌睡。但人老近妖,刹那间感到多人在注意他的一念将他惊醒了,他摇了摇头,茫然看着众人。
“葛老,您看神州的意见您能否给大家决断下?”莫天城与众人一样,对于这个老头不敢有丝毫不敬。
“哦,天城你是说神州啊?神州说什么了?”
众人心里不禁摇头无语,但脸上的恭敬之色丝毫未减。沙浪天的性子最急,连忙解释,“神州说造船……”
“船?”刚说到船字,沙浪天的话头就被葛百岁立刻打断。老头眯起一双老花眼仔细看了看龙神州,拉长声调皮笑肉不笑地说到:“神州行啊——我看行!”
老头子话风虽然一向缺乏严谨,但大家都已经习惯了,谁让他年纪老呢?为老不尊或许正是爷孙无大小的道理。
莫天城随即说“我看行!”
“我看也行!”沙浪天与朱子校同声言道。
大家附和之声连续响起,龙神州的想法算是通过了,而此刻百岁老人又自顾自地打起了瞌睡。长老会议又历时一个时辰才告结束。在会议当中主要决定了三个事项,即:举众而居、择优而教以及造船出海的计划。大家推选莫天城为总龙头,八长老辅助,又拟定了各项事宜的大概内容与牵头人选。
安排好众人休息,莫天城独自走出屋外,望着坟岭之上的陨星,他在心里问自己,:这只是开始还是就要结束?
院外树林里传来一阵孩子的笑声,天地巨变开始带给他们的是惊吓,但仅仅一天的功夫,这些变化给他们的感觉就从恐惧过渡到了新奇。莫知轩轻轻地走到父亲身后,默然而立静静地看向那些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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