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初中开学没几天的时候,夏读的奶奶生病了,这可把她急坏了,虽然奶奶说是老毛病,但是夏读看她躺在床上起不来的样子,心里是又慌又乱。好在给爸爸打完电话后,夏读渐渐冷静下来,先是在床边守着,等奶奶可以下床后就立刻带她去拿了药回来吃。

    那是夏读第一次感觉到生命的不确定性,身边好好的人,说倒下就可以倒下,而你,什么也做不了。也是那个时候,夏读开始有点恨母亲的缺席,如果有她在身边,说不定自己就不会感到那么无助了。自从幼时昆明一别,夏读再没有见过她的母亲,脑海里仅存的记忆也消失殆尽,“母亲”二字对她来说,只是个名词,和“那个女人”没什么两样。

    每次总有人问她,你恨你妈妈吗?夏读想,不应该恨吗?但是说出来的却是:“我不记得了。”恨也是需要记忆的,只要有了记忆,你就会难过,一难过,别人就会可怜你,但不是把你抱在怀里说“没关系,不是你的错”的那种可怜,而是用眼睛看着你,仿佛是你不心把人搞丢了,现在只有自己承受这种境地的可怜。

    夏读的奶奶对她很好,只是她也不懂怎么照顾孩子的心,每次夏读总不愿和奶奶一起出去。因为不论是在买东西,还是参加喜宴丧事时,偶有人随便夸一句好乖的娃,奶奶都会拉着他们悄悄的说“嗯,只是她妈妈跑了,我……”。夏读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很多次,她是真的不想再看那些人的眼睛了。

    又说村里的孩子们,男孩子不爱找女生玩,他们偷偷约在一起去镇上的吧打游戏,女孩子本来也只有两三个,有的给爷爷奶奶留在家里干农活,有的放假就被爸爸妈妈接出去玩了,夏读只好待在家里。她也不闲着,总能找到点事情玩,譬如拿张纸学电视里折千纸鹤啦,把喜欢的歌的歌词抄在本子上对着唱啦。

    夏读还曾去过一次队上的学校,那里的教室已经被人堆满了干柴茅草,操场上到处都是垃圾,偶尔还会看到几坨粪便,边缘的蔷薇花早就死光了,一片叶子也没剩下。夏读曾经记得的美好场景在她眼前被换了景象,她发誓以后不会再来,这里是被人抛弃的学校,不是她记忆中的老地方,有什么可值得看的呢。

    整个假期后半段就在她这种怅惘无聊的情绪下过去了,终于到那天,她要到镇上的初中看分班情况。那张单子上的名字很有几个是她认识的人的,挨个看了一下她就离开了。走之前夏读再看了看自己即将在这里度过三年时光的新学校,学校不大,教学楼旁边那棵黄果树倒是比她见过的所有树都大,恐得几个人环抱才能围住。说起黄果树,不知道邢辞现在会在哪儿呢?名单上没有他。

    “夏读,我看到你和我一个班耶。”李郝发来消息说。

    “嗯,又要斗三年?”

    “不敢不敢,我只想让学霸教教我。”

    “呵呵。”

    开学第一天,彭天福走进教室看见满屋子的人,他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抖了抖自己的身子,他开始点名。由于位置是乱坐的,李郝就选了夏读后面,再看夏读旁边的位置,已经有姑娘坐了。

    “大家都是来自不同的学校,一些人可能在以前的班上曾担任过班委,但是现在是新的班级,这班长到底怎么选我还没想好,要不然就先按成绩排名定吧,以后我们彼此熟悉了再做变换,你们有不同意的吗?”彭天福看起来真的是在认真征求大家的意见。“既然没人吭声,那班长就由夏读同学担任吧,她是第一名,夏读同学请站起来。”彭天福眼睛是真的啊,但是那两颗门牙很抢戏,它们此时正在讲台上闪耀,白,真白。

    夏读缓缓站立,全班掌声响起。

    “夏班长,恭喜恭喜。”李郝戳了戳夏读的背,那样子看上去好像比他自己当班长还开心。

    夏读的心情倒是有些复杂,一方面她也觉得很高兴,另一方面又担心自己做得不好。

    “夏读夏读,外面有人找你。”坐在窗户边的一个穿黄衣服的女生朝夏读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