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怅然的神情，顾棠在夙亦长老的身上也曾看到过。

    夙老是因为年轻时对鬼医圣手做过什么不道义的时而耿耿于怀多年，而秦影却仅是出于对秦空的关心。

    如此，顾棠有种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的难受的感觉。能让秦影为秦空说出这番话，露出这番神情，那么在没遇见她之前，秦空该是个什么状态呢？

    想来定是十分糟糕，才能让秦影流露出这般心疼的表情吧。

    秦影不知道顾棠在想什么，他看着远处的大漠斜阳，思绪荡出了很远。

    初见秦空，他正好在练武场指点下一代的准秦组成员的剑术。当时前教主秦厉江带了个看起来颇为俊秀儒雅的少年过来，对他说：“这是新来的，以后由你来带他吧。”

    他有些诧异，要知道，弟子入教从来都是由教助长老负责指导的，像这般让教主亲自带过来指定由他来教导的，还是第一次。

    想来，这少年定是有什么吸引教主的过人之处吧。

    他应下，教主留下那名少年便离开了。他让秦雪空与那群他正在指导的秦组成员们比试一番，好探探他的深浅。这不试不知道，看着温润儒雅的人打斗起来竟然那么发狠，气势与最初人畜无害那副样子完全不同。

    那群人里，居然没有一个能在他手下过得了五招！

    要知道，这群继代者们虽然还不算秦组的正式成员，但实力也绝对不容觑，这批人放到江湖上，每一个都能冠上天纵奇才的称号。此时他们一个个被秦雪空轮番打败，年轻气盛的他们难免觉得羞耻、不服，便一个个吵着刚刚没注意要再比试一次。

    按理来说，这是秦雪空在浮屠山内打好威望的机会。一般人都会应下，接着再次打败他们，从此在教内过上当老大，招收一批弟的嚣张生活……秦影认为秦雪空也会应下的。

    谁知道他看着那群不服气的青年们一脸冷漠：“方才若不是比试，我直接杀了你们。”

    那群人一愣，全都噤了声。

    秦雪空复又看向秦影，面无表情道：“教主答应过我，我在教内可以不受任何教规的束缚，若长老没什么事，我便走了。”说着抬脚就要走。

    秦影是浮屠山的大长老，地位只在教主之下，教内已经有好多年没人敢这么对他说话了，更不用说还只是一个刚入教，年纪还没他一般大的孩子。

    在他眼里，十几岁的秦雪空可不就是孩子嘛。

    可他却并不恼，也或许是这么多年见惯了别人对他毕恭毕敬，偶尔来这么一刺头子让他觉得有意思吧。

    “你等等。”秦影出声叫住了他。

    秦雪空回头，脸上还是没甚表情。秦影觉得自己之前居然认为他温润儒雅，真是眼瞎，想来是受他那副皮囊的影响吧，如今这般仔细观察，他的脸上除了冷漠还能有什么？年纪轻轻这般老成，却还是个刺头儿，有意思。

    秦雪空见秦影只是叫住他，便再没了言语，不禁有些恼怒地皱了下眉，这回连应付的客套话都剩了，直接转身大步离去。

    秦影在他身后一连唤了他好几声都不见他回头，自己的身份又不允许自己追上去，便只好作罢。转身看向那群被秦雪空打败的子们，一个个虽一副认真练剑的样子耳朵却支得老高，不禁骂道：“学剑谁让你们分心的？一个个都不怕走火入魔了？”

    那群人连忙端正态度，心里却暗想：新来那子把大长老惹闹了，以后怕是没好日子过喽！

    秦厉江是在后山的瀑布下发现秦雪空的，秦影过来向他汇报情况，说他的性格不太好相与，这些天教内一些风言风语他也有所耳闻。

    秦雪空紧闭双眼，巨大的水压直接拍打在他身上，让他全身酸痛，更让他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可每当这个时候，他便能全身心投入与瀑布的对抗中，暂时忘却一些伤心事了。

    呼吸越来越困难，身体也快支撑不住摇摇欲坠，就在这时，一股无形的墙突然出现，将他推入面前的潭水中，身上压力骤轻。

    他在水中憋了会儿，直到气息不足了才“哗啦”一声破水而出，眼睛没看向岸上却问道：“您过来干什么？”

    秦厉江骂道：“不过来等着给你收尸？”

    秦雪空没说什么，只是自潭中上了岸，用内力烘干自己的衣物后才又对他问道：“您过来干什么？”

    秦厉江看着他，眼神复杂，盘腿席地坐下，一副要与他促膝长谈的模样：“雪空，你这般和之前在山里独自修炼又有何区别？”

    秦雪空顿了一会儿，终是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我来这就是想让自己强大起来，其他无关的，为何去费心。”

    秦厉江知道他迫切想提升自己的原因，叹道：“我知道你的想法，也能理解，我与血色教同样有不共戴天之仇。但你要知道，只靠你一人的力量无法与血色教抗衡。便是实力再强也不行。”

    秦雪空抿了抿唇：“至少实力是真真切切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我不信别人。”他抬头盯着秦厉江的眼睛，直言不讳。

    连他父亲与柳筲伯父那样的关系都能说翻就翻，秦雪空对人情冷暖早已心寒。

    秦厉江失笑：“你还真是浑身长刺。你不用担心，我收你入教，自然不可能无条件给你提供便利，我们只是合作关系。”

    秦雪空接下他的话，说出当初他们互相达成协议的条件：“我继任你的位子，担起教主的责任，你给我提供人手，让我有能力与血色教抗衡。”

    秦厉江点头：“正是”，接着又道：“同样的，你若与教内关系不和，到时候位置又如何坐得稳？”见秦雪空还想反驳，他追加了一句：“浮屠山的实力同样是你实力的一部分，你要好好把握才是。”

    秦雪空沉默。

    秦厉江见自己也开导得差不多了，便语重心长地说道：“我挑中你，一是出于你对血色教的恨，二是出于你自身过人的天赋，三是出于你的责任心……从你未婚妻一事我就知道。明天我会公开你是我的义子，浮屠山少主的身份。如何好好利用浮屠山的实力为你未婚妻报仇，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从地上站了起来，秦厉江沉默了一瞬，声音低沉下来：“我身上的毒快抑制不住了，时间也不多了，不出三年我便得长久地闭关，浮屠山……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