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儿院的铁门里,丞子桀扶着铁栏嚎啕大哭,几乎整个身体都跪在了门口。
门外,丞江红着眼眶慢慢回头,最后还是依依不舍的上了一台车。他从来没有见过弟弟哭的那么伤心过。每一次看到这个弟弟,那孩子都是乖巧可爱的样子。
男孩的脸哭红了,眼睛里满是泪水,那声音能撕裂丞江的心脏。丞江后来只要想到那一幕,还会眼睛酸涩。所以,人在孩时的记忆会伴随他们的一生,长大后不会在意的那些事,如果发生在童年,那么就是永远的创伤。
“哥哥……为什么不带我走?我会听话的,以后再也不会和他们打架,你不要不来看我……呜呜呜呜……”
等到车开走,管理人拽起男孩的领口就往里面拖,“哭什么,吵死了!你哥不会再来了!”
丞子桀抓着铁门栏杆哭的撕心裂肺,后背被踢了几脚也不肯放手。
“你的好日子结束了,再不松手,今天所有的衣服归你洗!”
丞江私下去看望丞子桀的事情被丞江父亲知道了。可能下一次见面,需要更长更长的等待,也许那个哥哥再也不会来了。
他躲在脏乱的杂物间哭了一整晚,最后只有‘驼背’来敲响了杂物间的门。但丞子桀只是对他吼着一句话。
“滚开!滚开!……”
‘驼背’在门口站了许久,然后便离开了。
那是丞子桀印象中,他对‘驼背’说的最后一句话。
丞子桀好像突然长大了,他总是经常发呆,那目光像饱经沧桑的成年人。他变得心翼翼,就算弄坏一个烂便宜的东西,都会让他感觉到绝望,害怕打碎盘子,害怕犯错误,他怕自己造成的是不可挽回的损失,导致他再也见不到哥哥。他经常埋头做杂活,被人欺负了也不会再还手,因为他期望自己的改变可以获得哥哥的‘原谅’。哪怕他的消息再也不会传到哥哥的耳朵里。
也就在这段时间里,总是有个男孩来和他一起洗碗做杂活,丞子桀后来才知道那个孩子名叫关林然。那个以前总是在他被欺负的时候,站在一边看着的,没有存在感的孩。
丞子桀甚至不知道这段时间‘驼背’去哪了,如果不是后来听到他生病的消息,他可能还没注意到。
他们说着‘驼背’本来就得了严重的病,还一个人出去市里买东西,后来回来的时候摸黑走山路,就摔了,摔得一条腿也动不了了,还烙下了病根。据说第二天找他的人发现‘驼背’倒在山路上的时候,‘驼背’手里还提着几只熊玩具和一袋零食。
此后他行动不便,所以这些东西还没来得及给孩子们。
不久后,‘驼背’就死了。
孩子们只看到担架从‘驼背’那简陋的房子里抬了出来,上面盖着白布,仿佛有什么人躺在上面。丞子桀看到白布上隆起的一块,便知道躺在上面的人是‘驼背’。
一切并没有什么改变,丞子桀只是觉得,他的生活里又少了点什么。他习惯了有人不知不觉从他的生活中消失,有的孩子被领养了,再也没有出现过,也不知道是去了哪里。
他和关林然一起去打扫了‘驼背’的房间。驼背的很多东西被管理人们扔掉了,只有那把木剑和那张照片,被丞子桀偷偷的据为了己有。
当他一个人的时候,他会看看那张照片,又在某一天他忽然惊讶的发现,那照片里的一个孩子,竟然和‘驼背’长得有些相似,原来那是‘驼背’孩提时仅有的一张照片,拍照的时候背还挺的很直,看起来也那么开朗。‘驼背’的笑容是在什么时候被夺走的呢,而那个和他勾肩搭背的男孩,又去了哪里?丞子桀记忆中,‘驼背’看那把木剑的眼神,说明那玩具里承载了他多少不可忘怀的回忆。
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已经没有孩子敢欺负丞子桀了。漫长的等待让他认清了事实,他学会了以暴制暴。
丞子桀就是个异类,分明有家人,还要被丢进孤儿院,越是有钱给管理人,他的生活越差,人的嫉妒心真可怕。丞子桀开始明白,他之前为什么总是被欺负了,因为大家看不惯他穿丞江带来的衣服,无论大人还是孩,所以他反而是穿的最破烂的那个。他知道自己有父母的时候,才开始对孤儿院这个字眼恨之入骨,来这里的孩子都是没有父母的,他明明就有爸爸还有哥哥,却被抛弃,像垃圾一样被抛弃。
失去家庭的伤痛永远无法修复。
他无数次从孤儿院出逃,逃出去变成了他无法控制的习惯,就像飞蛾情不自禁的朝着火光飞舞。每回被抓回去,不过就是挨上一顿打,还有就是没完没了的禁闭,他已经不怕了。那个打碎一个碗就内疚而哭到绝望的孩子,早已经一去不返。
直到十二岁那年,他终于离开了孤儿院,虽然方式太过戏剧性,令人意想不到。
那个打骂他的管理人,倒在了他的面前,看到这样的画面,丞子桀释然了,却没有一点点的高兴。只是一些弱者,有什么可恨呢。
胶带封住了男孩的嘴,他被绑在椅子上。已经干涸的泪痕就像脸上的污渍。
“挟持他做什么,丞锦川根本不在乎这个儿子。”
“不试试怎么知道,丞江被保护的太好了,我们根本抓不到他。”
经过变声器处理的声音从电话里响起,丞锦川一言不发的听对方把条件说完,默默的挂掉了电话。
嘟——嘟——
丞锦川并不希望丞江出事,他精心栽培的这个孩子是要继承龙汇蜂巢的人,面对丞子桀被挟持,他知道丞江必然坐不住,于是将丞江严加看护,禁足在龙汇内,连这间房都不让丞江迈出去。
“父亲,我求求您……您救救丞子桀!”丞江跪在了丞锦川的面前,“他也是你的亲生儿子……”
“难道十二年了你还觉得不够吗?母亲的死是天意,您接收上帝的安排吧,阿桀他才十二岁……”
“所以他死了才是最好的。”
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丞江额头抵在地面上,只能无助的哭泣。
丞锦川将重心都放在龙汇的霸途,连这个时候都只担忧海上发生的战争。至于孩子,丞江才是他一手栽培的。作为一个有远见的男人,不应该为了一个孩子而造成不必要的损失。毕竟孩子想要多少都可以,能栽培成有用的,才是他丞锦川的孩子。
在丞锦川对威胁电话再次无应答之后,凶狠的目光落在了丞子桀脸上。
“早说这瘪三没用了,偏不听,你不知道丞锦川是个什么样的人?”
“别急。我们安插在龙汇的人正想办法把丞江放出来,事情还没结束呢,只要丞江出来救这子,我们就还有机会。”
听到这些话,丞子桀真希望一死了之。
“看什么看?!瘪三!”
“丞锦川这个王八蛋,自己的种都不要,我看他到底有多冷血。电话拿过来。”
另一个男人拨通了电话并打开了免提,随后把那一次性翻盖手机扔在了桌上。电话接通了,对面没有任何声响。
通过变音口罩,嘴里发出了和之前不同的声音,“我知道你在听。你铁石心肠可以,我们也不打算白费力气,反正抓也抓了……”
听筒里传来了丞子桀明显压抑却稚嫩的声音。
“大声点,瘪三!”
“别忍着啊,让你亲爹听听你最后的声音?”
丞锦川经久不变的面孔毫无异样。
丞江不敢想,可是那孩子还那样忍耐着,压抑着,这样的懂事更让丞江心痛。他的脑海里浮现了弟弟的脸蛋,的手掌,那双漆黑的大眼睛笑起来那么明亮,柔软纯真如天使。还未萌芽的无辜生命,为何会卷入他们的游戏。
“以前,你是我最尊敬的男人。”
“但是如果丞子桀死了,我会恨你一生。”
“你不配当一个父亲。”丞江一句接一句,说着他从来不敢说的话,如同发泄。
丞锦川阴鸷的目光落在丞江的脸上。这么多年的栽培和教导的儿子,居然说他不配当一个父亲。
“你怎么认为并不重要。”丞锦川起身披上了长外套,“你还,什么都不懂。”
“谁也不能从我们drag的领地,我的手里,免费的拿到一分一毫。他们必须付出代价。”
“至于丞子桀……你不是说,人要学会接受上帝的安排么,那么就看上帝如何安排他的命运吧。”
丞江看着丞锦川走出去的背影,那个高大魁梧的男人如一座高山,撑起一个海辛人数最多的蜂巢。
正因为那个男人的内心有一把标尺,才把是非轻重分的那么清楚,丞锦川并不像ar那样在乎孩子和家族,这一点丞江深知。那个男人,是一条有着狂徒胆魄的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