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溪知道,顾全安在生他的气。
可他毫无办法,更没办法解释。
他总不能告诉顾全安,我不和你结婚,只是因为你不能穿婚纱吧!
顾全安没有办法穿裙子,这是顾招招亲口告诉程溪的,听上去很荒诞,可顾招招是专家级心理治疗师,她不会开这样的玩笑。
更何况顾全安是她的亲妹妹。
这件事情要从很久很久之前说起了。
顾家祖爷爷是红军,为新中国的解放做出过杰出贡献,甚至为此在战场上丢了性命。
顾家后代都是烈士家属,烈士家属世代从军,代代单传。
顾家奶奶在老伴儿临死前起过誓,一定会督促顾父生个孙子,给顾家延续香火。
顾母第一胎生下了顾招招,还落下了病,医生说最好不要再生第二胎,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可为了顾家奶奶高兴,顾母还是拼了半条命生下了顾全安。
顾全安一出生,顾家奶奶就昏过去了。
醒来就变得神志不清,抱着刚出生的顾全安,高兴地一口一个孙子,还给她取了顾全安这个名字。
小名阿全,顾奶奶说,男孩子名字糙点儿,容易养活。
顾母倚在顾父怀里,哭了。
顾全安是被当成男孩子养大的,从小板寸头,大裤衩,伙同院子里的男孩子们四处捣蛋,没少挨顾父的揍,顾母不敢劝,每每都靠顾奶奶出马。
因此顾全安特别喜欢她的奶奶。
可大姨妈的突然造访却让顾全安明白了另外一件事。
原来自己是个女孩子。
从那之后,顾全安开始羡慕姐姐顾招招,偷了她的蝴蝶发卡和粉色裙子,躲在房间里试穿,被端着牛奶和水果进门的顾奶奶撞了个正着。
顾奶奶当场昏了过去,醒来便下不来床了。
顾父当着医生的面儿,冲着顾全安就是一顿暴打,打得顾全安鼻子都出血了,也不停手。
最后还是顾奶奶救下了她。
顾奶奶刚醒,眼睛都不怎么睁得开,却拼尽力气冲着顾父大吼:“你再揍我孙子我就要揍你了!”
顾全安当场就哭了,挨打的时候她从来不哭的。
上天保佑,几个月之后,顾奶奶奇迹般地站了起来,顾全安再没想过要做女孩子。
直到08年冬天,顾全安十八岁生日。
那天顾全安特别开心,和一群哥们儿玩到很晚才回家,喝了很多酒,脑袋晕晕乎乎的。
家人为她准备了生日蛋糕,顾全安晕晕乎乎地吹蜡烛。
烛光下,顾全安看见了顾招招的雪纺长裙,在酒精的作用下,顾全安忍不住伸手去扯,扯过来放在身上比划。
顾奶奶早就睡下了,所以顾父顾母都没有阻止,
就在大伙儿开心之际,忽然听到身后一阵巨大的响动,顾母慌忙打开灯。
就看到顾奶奶倒在楼梯旁,后脑下全是血,手里抱着一个木盒,那是给顾全安准备的生日礼物。
顾奶奶再也没有醒过来。
顾全安抱着那个木盒,像个罪人一样,在灵堂前跪了三天三夜。
家里人知道顾全安心里难受,都没有过多的责怪于她。
顾全安却不能原谅自己,是她亲手杀死了奶奶,最疼爱她的奶奶。
自那以后,顾全安就病了,病得很不明显,像个正常人。
至于那个木盒,顾全安一直没敢打开,她害怕。
害怕地将它埋在院子里的苹果树下。
苹果树是顾全安出生的时候顾奶奶亲手种下的。
苹果,全安,平平安安。
顾全安这辈子都不想再穿裙子了,裙子上有顾奶奶的命,还有顾全安内心深处最大的恐惧。
正常人都面对不了这种恐惧,更何况是个精神病人。
这种恐惧极有可能衍生另外一种人格。
万幸的是,顾全安的潜意识里,对裙子有着常人无法理解的抗拒。
不管是安安还是小安,她们的衣柜里从来没有裙子。
程溪已经做错了一次,不能再错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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