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一切都变了。我从家里的大少爷渐渐地变成了无人问津的长子,没有谁对我好,连父亲约摸也不记得有我这么个儿子了。
现在的我已经成为了京城的风云人物。年过二十,一事无成,骑马射箭啥啥不会,吃喝嫖赌样样在行。说来惭愧,到现在为止没有一个愿意同我说亲的,毕竟,谁会把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推呢。
我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孤身一人好得很。
可我遇见了她,司徒家的姐。
初见的一瞥惊鸿,彼时的我被打手堵住,挡住了她的去路。问清缘由,她让丫鬟拿出一百两银子来给了打手,还清了我的赌债。
年轻气盛,怎能受得了这样的侮辱?怒骂几句,狠狠地那瞪了帘子几眼,我离开了,说叫逃更为合适些。
后来总是有意无意看见她的马车。若不是旁人告知她的马车经常出没在各个巷,我都怀疑她是不是故意堵我的了。
很奇怪,有媒人前来提亲,对象正好就是她。
我直接把媒人轰了出去。
笑话,爷堂堂一男子汉大丈夫,怎可有这种被提亲的耻辱!
父亲气坏了,拿鞭子抽我,并要我去赔礼道歉。
哎呀,还真是疼得很,没想到这个极其不负责的爹竟然下死手。
哼,爷也是有脾气的,不想去。
呵呵,那是不可能的。
上门赔礼道歉,一圈下来,整张脸都要笑成苦瓜脸了。我可真是,没事找罪受,失策呀失策,摇了摇头,我躺在床上,摇着扇子,真是惬意得很。
什么??后天爷就要成婚了!!
可是,我怎么是最后一个知情的?难不成,怕我逃婚!
哼,当爷是什么样的人!这种丢人的事,爷才不稀得做呢。不就是娶妻吗,谁怕是咋滴!
“喂,你干嘛要嫁给我?恶名在外你不怕呀!”我好奇。
“怕呀。可是都已经嫁了,我能有什么办法?”她一脸无辜。
“你,哼!随便你!”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我拂袖而去。
日子就这么随随便便地过着,自始至终我也没碰过她。我想,若有一天她受够了,主动来找我,我定会潇洒地还她一纸休书。
没想到啊,她竟如此沉得住气。嘁,我决定主动出击。
这媳妇儿,可真是个人精,好说歹说就是装傻充愣,呵,爷真是闲的!
某天,我才知道,原来她嫁我是因为时候我救过她。笑话!爷会是那种傻子吗?救人,还不图回报,瞎说!
不管咋说,她的这种怜悯,以身相许的做法,爷最是不屑。我都怀疑她是不是故意来恶心我的了。
弹指一挥间,两年已过。我享受到了大爷般的滋味,好吃好喝好伺候,那叫一个舒服。不然也就这般过下去?
诶诶,打住,爷像是这么没有骨气的人吗?
她终于来找我了。我就知道,她沉不住气了。
可是,她跟我说什么了?她说两年了,是石头也该捂热了吧!可我却,像我这般无情的人,可能一辈子也不明白什么是爱吧。
她走了。
这不是我最期待的事情吗?怎么会感觉心有些钝痛呢?我不实在是明白这种感觉。
我去参了军。浑浑噩噩二十载,我要出人头地,让她看看,爷不是吃素的。奇怪,我想她干嘛。
边疆的生活又是不一样的体验。在这里,虽然苦了些,可是我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气,一直留在这里也未尝不可。
号角声吹响了,敌人来犯。大家整整齐齐,整装待发。
将军的动员大会说得人热血沸腾,叫人满脑子只想着“杀啊!”
糟糕,敌军的长枪就要刺中我身旁的战友了,来不及提醒他。我一把冲过去,最后关头拿枪抵住了。还好还好,我冲他笑了笑。
可他却惊恐地望着我。我不明所以,“噗嗤”一声,枪刺进肉里的声音。
长枪再往里深入,一搅,“砰”,落地的声音。
落地前的那一刻,我想,我是爱上她了。
她的一颦一笑,喜怒哀乐,都清晰地浮现在我的眼前。
闭眼的瞬间,我仿佛看到她笑着向我走来,“凝儿,我在这儿。”
残阳如血。
“姐,那个人,他……”丫鬟环匆忙跑进来。
“他怎么了?”司徒凝站起来。
“他,战死了。”
什么?她呆呆地坐了下来,之前他横眉冷对的样子还清晰地浮现在眼前,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我要去找他。”
“姐,不可以的。咱们跟他已经没有关系了啊,您忘了吗,姐他已经一纸休书把你送回来了啊。”环哭了。
“你不用劝我了,环。要么你跟我一起去,要么我自己去。”司徒凝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
“那,姐,我,我和你一起去。”
她俩女扮男装,长途跋涉,风餐露宿,历经一个月之久,来到了边疆。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壮阔出现在眼前。“真美!”她感叹。
来到军营,门外坐着一个老兵,主仆二人打听当时的情形。老兵左右看看没人,这才对她们说“当时那情况,他本来命不至死的,可奇怪的是他却没有躲,一连被刺了好几下,等众人过去时,早死透啦。可他却嘴角上扬,诡异的很呢!”
“还有啦,你们两个姑娘打听这个干什么,难不成他还是你夫君呀!”老兵调侃道。
“嗯,是的,他是我的夫。”司徒凝回答。
无暇顾及他是如何识破她们的女子身份的,她急忙让这个老兵带路,去他的坟前。
怎么什么也没有呢?
“是不是他还活着?”她紧紧地抓住老兵,问他。
“怎么可能啊,都说了死透了嘛!”老兵推开她,“都火葬啦,死的人太多了,怕染病。每次打仗都是这样处理的。等我哪天战死,也一样,骨灰就撒在这里喽!”老兵远去。
她终于落泪了,一颗颗地,滴下来,流进土里,与他融在一起。
边疆的居民发现,新搬来了一个娘子,人挺漂亮的,就是嘛,话不多。每天都能看见她望向那一片黄沙——英雄冢,大家都见怪不怪了。
听说她的丈夫战死了。可怜见的,这些个中年妇女每每看着她都会抹抹袖子,掬一把同情之泪。
环被她打发回去了,这个傻丫头,一开始死活不愿意。她就写了封书信,扬言只信得过她,让她转交给父亲。
“父亲大人:见字如晤。
原谅女儿的肆意妄为。爹爹,感谢您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本该绕膝承欢,却因儿女私情狠心弃您而去,实属不孝。
……
您宠我入骨二八载,定知我意已决。今生恐难再见,惟愿父亲大人身体康健,喜乐平安。
不孝女凝含泪拜别。”
信中还说,若有可能,就把环收为义女,替她这个不孝女尽孝吧。
那个伙儿倒是不错,一听说环要回京,急得跟什么似的。她了然,就问他愿不愿意跟环一起。当场就把这一米七八的汉子闹了个大红脸。
偏偏环还不明所以,笑话他。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司徒凝失笑,这人的追妻之路漫长的很呀!
日子就这么慢慢地走着。
她每天下午都去英雄冢,就那样看着,也不说话,一待就是一下午。伴着落日的余晖,她抬步往回走。
一晃十年有余。
环,现如今该称呼为妹妹了,托人给她捎来书信,爹爹近来身体还好,整日里陪着外孙嬉戏娱乐,活脱脱一老孩。
相公,你看到了吗,大家都很好。
院子里,她靠在躺椅里,阳光正好,晒得整个人懒洋洋的,好不惬意。
几个孩打打闹闹着过来了,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她阖上了眼睛,嘴角上扬,一定是在做着美梦吧。他们放轻了脚步,远去,依稀传来了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