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军是夜里突然袭来的。他们从村子那边打了进来，寨子里收到信息时村子那头已经冒起火来了。百来号人，扛着枪，见人杀人，见房烧房。三当家从梦中惊醒，背上大刀扛上枪，第一时间冲到叶芳屋里。”

    “‘起来，赶紧给我离开！’三当家的不由分说。叶芳也听到了警报，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三当家的着急，只说北洋军来了，百来号人，怕是守不住了，要先把她送走。”

    “我不走。”叶芳明白过来，拒绝了。

    “你他娘的赶紧给老子走！”三当家的着急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他必须赶到前线冲杀去。“他妈的现在让你走了，你还呆在这干嘛！”

    “我爹娘还在这，我要去找他们！”叶芳一直很倔。

    “找个屁，老子会把他们带到你跟前的，你现在立马给我走！”三当家的大吼着，叫来个毛贼。叶芳已经穿戴好了，三当家的拽着她丢给那个毛贼，“你，带着她，从后山走，越远越好。”

    叶芳挣开了他。

    “你他娘的是个男人吗？你他娘的就是这么对你的女人的？张老三，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不带着我爹娘回来，我恨你鄙视你一辈子。”说着，叶芳一把搂过三当家的，吻了上去。

    三当家的顿时脑海里一片空白，什么打仗什么生死都不知道抛到哪去了。

    “你他娘的亲个嘴都这么怂，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人了。”叶芳松开嘴唇，说道。她也是在山寨子里呆的久了，满嘴他娘的。“我把我第一次给你，你他娘的要是回不来，我就告诉你的种，你爹是个怂蛋！”

    三当家的一听这些，彻底失去了所有理智，也不管战火纷飞，兵临城下。那个毛贼也很有颜色的早早溜去，上了战场，一时间，黑夜里，烽火里，一间的瓦房屋里，荡漾着春光。

    方丈不亏是经历过风风雨雨看破了红尘的人，讲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就仿佛一幅老旧的电影，在他的徐徐道来中，一幕幕缓缓地放映着。

    “你他娘的看好老子的种，赶紧走！”三当家的再副武装，大手一挥，冲下山去。此时战火已经烧到村子这边了。叶芳的家在村子这头，一时间还打不到这里。村子的人已经陆陆续续沿着向这边跑来，大当家的早就开寨救人，同时让大家早些顺着险路离开。寨子里也就几十号人，满打满算也就是来犯的北洋军的一半，武装上更是差了许多。没人觉得他们可以守住。

    三当家的一路狂奔，一路大喊：“老幼妇女去山上躲着，所有青年壮丁跟我走！乡亲们，这是我们的家啊，我们寸土不让！”

    “乡亲们，快两年了，我张老三什么性格你们谁不了解！是爷们的就跟着咱张老三，把狗日的都打回去！”三当家的双眼快冒火了，这村子到底是这些村里人的还是他们这帮山贼的。他嗓子都快要哑了，可没有一人应他。

    地地道道的村里人，退缩了；他们这些外来户，哭爹求娘，拼死拼活。

    这他娘的什么世道，怪不得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娘的，原来都是都是自找的。

    张老三一下子想通了很多。

    他不是孬种。他自己告诉自己。

    “呦，这是你张老三的家呀，这是我们的家。”有人应他了，三当家的撇头一看，是叶芳他妈。

    叶自强已经扛上了锄头，跃跃欲试。

    叶自强是叶芳弟弟，那年15岁，三当家的认得。

    “我的丈母娘，早在来这里的时候，我张老三就把这里当家了！”前几个字三当家的咬得重重的。就在今天，叶芳承认是他的人了。

    “行，我女儿早给我来过信。她看上的人，我信！儿，跟着你姐夫去。爹娘就在这，你救不了家，爹娘就死在这！”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刚烈的性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一人出则千人跟，家家户户都出来了人，扛着锄头镰刀，神情坚定。

    这次可是会亡家的啊，家都没了，还活着干嘛？

    他们比山贼，更贪恋这片土地。

    上不了战场的，或去了寨子里躲避，或者就守在家里面。这是他们的家，一寸也不能退让！

    百来号人，气势汹汹冲了上去。

    “那场战争，他们赢了。他们拿着血肉，填满了枪子，赶走了北洋军。”

    “三当家的最终还是死了，成了叶芳心心念叨的‘孬种’。三当家的是因为救叶自强死的。一个十五岁大的孩，连青年都算不上，扛着锄头，迎着枪子就冲了上去。那时眼看已经占据了上风，叶自强被热血冲昏了头，丝毫没有发现从侧面来得刺刀，是三当家挡了上去。”

    “刺刀从三当家的左腰穿进，又从他的右腰穿出。三当家的一把推开了叶自强，半转着身子大刀就砍了下去，砍掉那人半个脑袋。三当家的摘下挂在他身上的刺刀的枪柄，一手扶着刺刀，一手拽着叶自强，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大的力气，硬生生的将他拽出了一里地。”

    “三当家的临阵逃脱了，召集大伙首位家园的三当家，自己弃阵脱逃了。那是三当家的满脑子都是叶芳，叶芳警告他的话。他只想，守护好叶自强，把他们一家送到叶芳面前。他只想，再见到叶芳一面。”

    “二当家的担起冲锋的重任，率领着一帮热血的群众，取得了胜利。”

    “三当家的将叶自强拖到他爹娘身边时，叶自强还因为刚才那一幕吓得神魂颠倒，眼神有些涣散。也幸好他被吓傻了，要不然三当家的可能早在他的挣扎中倒下了。饶是这样，三当家到了两老面前时，也已经精疲力竭了。”

    “三当家的一把把身上的刺刀拔了出来，血溅了一地。三当家的把刺刀支在地上，才勉强撑起半个身子。三当家的眼神也已经溃散了，拖着虚弱的声音，对两老说：”

    “爹，娘，你们容我这样叫你们。话不多说，芳儿交给我的事，我是完不成了。这场战争若是赢了，求你们把芳儿找回来，她在寨里待了两年，委屈她了。若是输了，您二老就带着强儿从后山离开，会有人接应你们。找到芳儿，也算了了我与她的一项约定。请你们告诉她，他的怂蛋回不来了，要她好好活着。”

    “叶芳她娘已泣不成声，她爹却怒不可遏。她爹骂道：”

    “张老三，你他妈就是个孬种。为了一个女人，为了这么个损子，你抛弃了所有父老相信。若是输了，我告诉你，全他妈怪你！”

    “‘或许吧，我就是个孬种……’三当家的仰天长叹，他对不起全村的父老乡亲，一心为了女人，不是孬种又是什么？三当家的眼神突然凌厉，像一把锋利的尖刀，又犹如灵光返照。他将刺刀反举，用尽全力一抛，在两老看不见的地方，阴暗之中，一声惨叫。三当家的轰然倒在了地上，血流了一地。”

    “三当家的死了。叶芳没有听他的话，一直留在了山中。二当家的率众人回到寨里，带着叶自强。是二老让叶自强跟着来的，那时他已经恢复过来了，二老让他来找她姐姐，接她回家。”

    “叶自强将噩耗带给了她，叶芳当场晕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