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靖的理智慢慢回归,大致想通了,就是两边合谋、骗人高价买下不值钱的货物,这店根本就没有打算做正经的生意。
他愤然离开了这家黑店,找路人打听到衙门所在,匆匆赶往。
吏员问可识字啊?他点了点头,吏员便指了指一旁的桌椅,上面笔墨纸张俱全:“那你先写状纸吧。”
“吏员说这种案子钱不算多,捕快们手头还有大案……我住不起店,那晚就在衙门门口瞌着了。天亮之后有个招兵的摊在衙门旁搭起,只查户籍牌,包吃住、一日两餐……我就来了。”卯靖说得自己脸上有点发烫,求财心切而被愚弄的经历不是什么威水史,他避重就轻的只讲了个大概。
阮青点了点头,正打算开口,此时车夫扭头说:“到了,下车吧。”
二人闻言,连忙直起腰到处张望。面前是一马平川、青黄不匀的草地,往左看去稍远的有一座山丘,丛林茂密,山下似乎隐约有几顶帐篷。他们迟疑地抱着自己的包袱跳下车,车夫回头用下巴朝山丘方向努了努,二话不说,马车立即就走。
明明还有一段距离,却要他们在此下车,要说一点怀疑都没有,那是假的。他们互相对视一眼,瞬间明白对方所虑。戒备片刻,见并没有人偷袭的动静,卯靖伸脚踩了踩前面的土地,心地沿着探过的位置移动,阮青默契地踩着脚印紧随其后,边走边谨慎地留意周围风吹草动。
看似不远的距离,他们走了将近一个时辰,在明耀而温和的朝阳里汗流浃背。
眼看已经进入到山丘的阴凉面,就要接近扎营之地,前方突然冒出一个人,根本没看清到底是从哪而来的,吓得卯靖两脚不稳,展开双臂勉强保持身体平衡,才不至于脚步乱踩。阮青正往后看,感到卯靖的动静才倏然转身。来人在不远处双手盘在胸前,上下打量,嘴角向上一挑,大步走向二人,在周围的地上放肆走动,似乎在嘲笑他们刚才的心。
见是没有陷阱,卯靖与阮青心里放松了些,整顿一下精神面貌,昂首挺胸往营地方向去。不曾想才走两步,脚下的土地突然松塌,二人猝不及防地跌入坑内,摔得七晕八素,嘴里吃土,“呸呸”地往外吐。
笑声哄然而起,五六个笑脸在坑顶俯视,更显得卯靖与阮青的狼狈。二人心中顿觉不忿,但处境劣势,又不好发作。有人笑着伸下手臂,似要将他们拉上去。可刚刚的戏弄仍尤在,怎敢还无防备地将自己的安危交与他人之手。一时间竟上下僵持住了。
“你们在干什么?”一声低而沉稳的质问响起,上面的人都马上站直了,竟没有人再笑。
“玩闹适可而止,把他们拉上来。”
这嗓音的威严感令人不自主的服从,卯靖条件反射一般就向上递出自己的手,阮青也紧接着被拉出坑口。
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二人也学着其他人的模样站直。此人隐约是黑衣人的头领,昨晚太黑,阮青也只是看了个大概。只见此人浓眉压眼,双目如鹰,两颊瘦削,不怒而威,在他视线扫过来之前,就不由自主地垂眼,不敢对视。
“安排妥当,老规矩,一刻钟后山底集合。”
众人得令,没有再闹事,都散了,其中一人引领新人到帐篷。才卸下包袱,刚坐下来,带领的人就拿起一些馒头大的沙包丢到二人脚下:“这是要求的负重,手腕每边两个、脚踝每边四个,绑上!”
规规矩矩地绑好,那人又给他们检查绑紧,然后将他们领到集合地点。
见人到齐了,一身劲装的雍峥便发号施令:“跟我路线翻山过去,绕山脚半周回,午饭先到先吃,后到吃别人剩的!”
说完,自己带头往山上跑,其他人也争先恐后地跟上。
卯靖和阮青心里非常没底,早上起早操就被调走,一路奔波,此时更是饥肠辘辘的,还得跑完了才有吃的,抬头看着这不算太高的山丘,心中竟说不清是后悔还是怯。
不过多说无益,二人还是跟着跑了。那个带头戏弄他们的人放慢脚步,特意留在他们旁边,边跑边说:“你可知,如今是手脚负重加倍,路程多一半,这些都是你们的功劳,好好享受吧!”说完又撇下他们,追赶前面的人去了。
阮青琢磨过这番话,顿感委屈,话语间透着心酸:“哎!你说,沾我们的功劳,结果巡防营加餐的两顿都还没吃,就被调走了,新入就的地方,又正因为昨晚的事加练……我们这是衰神附体了吗?!”
卯靖已经开始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不想说话,只能用手缓慢地在阮青眼前抑扬了两下,大概意思就是不要计较了。
上山如灌铅,下山脚发软,还有一段看不见终点的的平路,完全靠意志力在支撑。
回到起点时,卯靖已经两眼金星,脸色苍白,阮青也好不到哪里去,头晕眼花,扶着树才勉强能站直。
再看那雍峥,好像已经再次等候多时,此刻正懒洋洋地坐在竹椅上,脸不红,气不喘,似乎在假寐。其他人都在埋头吃饭……
啊!吃饭!阮青连忙扯着卯靖的手臂,两人步履蹒跚地走向伙房。
“菜就只有青菜了,白米饭还有一大桶,你们自己打吧。”伙夫如此说的时候,有人已经吃完碗里的走过来要添饭,阮青一急,连忙抓起两个饭碗,看照着精神恍惚的卯靖,装得满满两碗,又把所剩无几的青菜都扒到两个碗里,两手端着碗,嘴里召着卯靖,坐到伙房外的桌椅上。
卯靖眼直直地盯着饭碗,突然转头起身,踉跄跑到一旁,吐了起来,惹得旁边的人倒了胃口,纷纷躲避。
那带头戏弄他们的人走过去,拍了拍卯靖的背:“欢迎来到追风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