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看着她喝完药水，琓溪便说送她去休息。棘手的是风遂也非要跟着去。她笑了一下，干脆说:“我自己去就成。”

    翊屿无奈每次和这两兄弟相处时感觉都不对。她游戏花丛的时候戏文听得多，朦朦胧胧感觉这就是赤裸裸的兄弟阋墙情节。

    为什么会觉得是兄弟阋墙？

    转念释怀。反正她活不了多久，所以他俩在她活着之前能没有摩擦就别摩擦，就算真的兄弟阋墙，等她身死之后盖棺定论便没什么好争的了。

    但她说到底还是希望琓溪最终安然无恙。又惊觉自己为何这么想得开？

    难道真的是天命使然，竟如此‘大意凛然’？

    她一边摇头默默感慨万千一边心不在焉往前走。

    而定了心神又突然风遂尾随，估计是非要追了上来，她问:“琓溪呢？”

    “喝茶，抚琴，想军机，”风遂嘿嘿一笑，又补充道:“屿姐姐又不是不知道兄长是个天帝。太上忘情、秉承大公无私是一个天帝应该做的。”

    他亦欲是提醒翊屿，对于琓溪来说‘你不过是他手里的权利分步的旗子’。

    翊屿听完淡淡应了一声。风遂过于单纯，并且还是琓溪弟弟，她也怪不忍心伤害。

    言下之意她听出来了，可是她也没真的非要让琓溪觉得多重要。

    理她就成，陪她就成，在她活着的时候还能并肩不抛弃足以。

    风遂叫她反应如此冷淡，以为她忌惮了，便赶紧表明自己立场，“上天入地我都可以陪着翊屿姐姐。”

    翊屿不接话。眼见他们也走到了她寝殿房门边，急忙提醒说:“醒了再说，我先睡了。”

    话毕一闪进门，赶紧合上。想想怕他闯进来，特地束了一个牢不可破的结界。

    意思就是谁都别扰，包括琓溪。结果她一回头就见琓溪正在床边替她拉开被子。当时她就吓一跳，片刻后惊魂未定问:“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在你进门之前。过来，睡。”

    翊屿半推半就，“要不我自己睡，你先出去？我这里下了结界，免得一会我睡了你出不去。”

    “嗯？可我记得你的结界我一直穿行无阻。”

    琓溪眉头微抬，如果这个结界今日特地拦了他，那他定守在这里侯着渊戈。

    “也是，那我先睡觉了。”翊屿适才发觉她今日是真的蠢，估计刚才随便束的结界也搞忘特地拦着真该拦之人了。

    然后喜笑颜开，一脸春光灿烂。鞋子一踢立马翻上床，身体又往里一拱，面朝墙面，等琓溪轻轻为她掖好被子赶紧闭眼。

    又等感觉到琓溪远去，才赶紧睁开。她心里好一番算计。

    特地设个结界，本意想接着不想做个红颜祸水，召唤了渊戈。

    但她竟忘记琓溪素来睿智，要真进不来肯定会怀疑她要见渊戈。

    幸运的是搞忘了拦，但是不幸的是弄巧成拙自己倒提醒了琓溪，他定起疑，此时召唤渊戈绝对不妥——琓溪修为不容觑，虽然他似不会奈何渊戈。但是渊戈行事一向因为孤注一掷而高调，绕是是洪荒神明，若突然闯进天界来，琓溪肯定察觉得到。

    但渊戈必须召唤，她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渊戈那句话提醒她了——渊戈倾尽全力屠了那么久的城为何还如此生机勃勃？她当时便心中不安，往下看的时候确实川流不息。

    堂堂洪荒神明、鸿蒙应龙战神明明法力无边、天地浩当的灵力皆为己用、明明逐鹿一战里拥有那么恐怖的杀伤力，现下何至于此？

    她心里有个想法——他们的法术是否都是完全慈悲？这个想法她定抽空去验证。如果验证成功，这件事就恐怖了，能直接说明洗人五行与活死人种魔灵的怕就不是什么‘觉醒’之使了。

    只是凶兽这种东西从未存在。若有，她和应龙定当收到召唤问世，元始天尊慈悲，他的尸骨自然也是慈悲的，凶兽这种因该不可能凭空出世。

    固而到至今也只听说过元始天尊遗留下来的智慧聪明过度，万年沉淀下的产物——芸芸众生之间不厌其烦的尔虞我诈。

    转念又想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自己与渊戈加上素未真正交头叙旧的另一位同僚，不也一样被世俗玷污了？没准呢？万一元始天尊留下的某一部分也同样被玷污异变而来。

    若是如此为何凶兽问世要用这种方式铺垫？说起来凶兽这一物种倒是在鸿蒙之后文人修订的杂书志异上看过。仿佛有饕餮、混沌、穷奇、梼杌……

    她又赶紧打住自己的想法。光想这些没用，反正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渊戈已经好奇了，等入夜召唤上来，详细问过就知道些方向了。

    但真的不想这些，她又反问自己为什么这么像做贼‘偷人’的？堂堂凤凰始天尊，甚至当贼还有点偷偷喜悦。

    理所当然想起那结界。她似乎感觉目下她与琓溪彼此关系尴尬，想着对方不会特意来扰，才随便拉的。

    只是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莫不是自己真被风遂的话影响了？

    这么想的话她伸手摸一下突然无处安放的心。正当无聊，又不睡着。蓦地又想这药琓溪经常给她下都能抵抗了……

    如果这样的话，怎么撑到入夜？

    辗转反侧了一阵，她隐约听到琴声瑟瑟，似越来越缥缈。惊喜坐起身来，探头神往，那銮金生宣裱糊的窗纸上透着一修长的倒影。

    不满想象风清月明良人站在院子里、乱红飞花中信手波弹瑶琴时嘴角颦笑。

    琓溪……每每夜深人静时想到这个名字似乎总是一种使她优柔寡断，缱绻彷徨的羁绊。

    冷静了，翊屿想起这是催眠的曲子，名字就叫《安睡》。病恹恹躺回去，目下着实安心，辗转一阵便也入梦了。

    渊戈等她久了，见到面后沧桑感慨，蓦地一阵冷笑。

    ——这才是正常的渊戈，翊屿正亦感叹……这仿佛是梦？

    “是你的梦，”渊戈收了情绪，口味玩味。他负手而立，谴责说:“今日某人忘了自己冲破红尘肉身变成凤凰——共鸣都还没消失，便大肆心痛，殃及池鱼，叫我也好一番体验这如火如荼的滋味。”

    这言下之意就是，渊戈今天也漏出了真身。

    这就不得不提他们之间不仅能感应，但若都真身更是直接能共鸣。

    也就是说，渊戈今日特地从梦里来是知道翊屿答应了琓溪从此不见他……

    顿时面翊屿色一阵青一阵白，难得一脸害臊。

    渊戈似不在乎，风清气正悠哉宽慰，“又不是孩子了。不见便不见，我还落得个清净，也难为你愿意为了别人叛了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所以梦里过来，人心算计，人与人互相之间的不信任，神仙也难免这一凡俗……对了，我们的法术并非完全慈悲。带着屠戮的心不慈悲，法术亦不会慈悲。”

    翊屿见他如此体贴，有些惭愧，默默温顺点头表示感谢。想想问道:“当真？那这事就真的有意思了，你实验出了什么？”

    “我杀了一凡人，追到阴曹地府见其正在奈何桥边游走。至于魔灵目下只知道，凡人之血供养逐日剧长。仙人之血供养成熟落蒂。”

    翊屿倒不奇怪。

    渊戈府上有一个前雨神这个她最清楚不过。那前雨神虽削了神籍，但得魔界庇佑并未剔除仙骨。

    所以渊戈让其一试，见魔灵落蒂逃往某个方向去，想追，奈何一下感受到了共鸣的心痛，当即痛得脱力，便放跑了。

    想到这里他正色补充:“若非你的那好一阵心痛我定追到了。”

    说完自觉施法将翊屿的狐狸皮补好，这痛他并不想多来几次。

    翊屿沉思良久，忽然问:“为何你感受得到我的心声，我感受不到你的？你方才都还知道我想什么。”

    渊戈打趣:“这就得问你自己这段时间一心一意在想什么，堂堂凤凰始天尊竟真的没逃过儿女情长。”

    说完便消失了，翊屿醒了，睁眼默默躺着整理思绪……

    听雨阁。依漪正感叹入魔这么久也是极少踏足正殿。她忐忑不安正欲清晰打量一番，见渊戈睁眼，俯身一跪恭敬唤了声:“君上。”

    渊戈躺在贵妃椅上，用手支撑在脑袋上一派慵懒。察觉有人靠近，示意依漪退下，还收了星落雨，大门四敞恭候来者。

    “魔君别来无恙？”风遂跨进门，一副反客为主的模样，自己找了个椅子坐下盯着他，隐约察觉空气有波动，喝道:“何人？”

    风遂指的是屏风后面。

    渊戈一阵冷笑恹唳昂扬反问，“竟不知这个关风神何事？”

    以儆效尤以牙还牙风，风遂觉得单独和魔君说话最大的好处就是从不需要特地抬高什么礼节。固而嚣张跋扈反回，“莫不是魔君以为本座只是下来闲逛的？”

    “若手上没有本座想要的筹码，来这里只能当闲逛，不过风神所想顺手查一下魔灵扩大倒也无妨，这事本座从未阻拦过。”

    渊戈挥手执起一白玉杯，似旁若无人，饶有兴趣的打量着。

    “不知魔君要什么？”风遂对魔灵不感兴趣，他此行目的只在翊屿，继而试探道:“听闻魔君与我天界新花神关系匪浅，本座不以为然——听闻二位相识在天帝之前，若真有儿女情长怕是也没有让那厢横刀夺爱的空隙。”

    渊戈移动目光盯他一眼，反问:“你怎知本座与花神没有儿女情长？”

    “若是有便更好，要什么？”

    他琢磨，魔君和翊屿认识这么久，就算那魔君有情也是一厢情愿，定不得翊屿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