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罗大少爷梳起了三七分油头,戴上金丝边眼镜,打起领结,穿起马甲白西装,一早出现在洋务印刷厂的办公室里的时候,明里暗里观察的全厂上上下下的老下属们,心里先许了第一个赞。
早晨七点五十整,罗亦夫的汽车开进办公区,老厂长兼罗亦夫的堂弟罗德清拉开车门。罗亦夫如往常般一边点头致意,一边跨下车。
“阿瑞来了吗?”罗亦夫拢了拢大衣衣襟问道。
“来了。七点半就到了。”罗德清笑眯眯的说,沿着眼周散开一片皱纹。
罗亦夫满意的点点头,走进办公楼。
总经理办公室的大班桌旁摆了一张一些的书桌。办公室门打开,罗瑞已经在桌前查看资料。见罗亦夫进门,忙站起来道:“父亲。”
秘书帮罗亦夫把帽子、围巾、大衣脱下挂在衣帽架上。罗亦夫走过来问道:“看什么呢?”
“看账目呢,刚才赵会计送过来的。”
“看得懂吗?”
“在大学里学过,不过和实际操作还是有差别。正在学习。”
“嗯,有不明白的问赵会计。”
“我会的,父亲。”
秘书将茶水端进来,通报了今天的安排,顺带放了一堆资料在桌上。罗总经理坐下呷了一口茶,戴上老花镜开始工作。父子俩安静的坐着工作。间隙,罗父悄悄抬头,从老花镜的上缘望着儿子,露出慈爱的笑容。
多福和多贵两人啃着包子,一早来到三爷的档口报到,脸上还挂着彩。
“哟,多福、多贵你俩这是干啥去了?被人打成这样!不看僧面看佛面,敢在咱们洪门头上动土,怕是活腻了!”兄弟看见这情景吃惊问道。
多贵瘪瘪嘴一脸委屈,多福忙道:“没有的事!昨儿我们兄弟俩喝多了互相打的。”
“哈?”兄弟不敢置信,“你俩互相下这么重手,这是有仇呢?”
“有什么仇?就喝糊涂了。”多福含糊道。
“你们俩,进来。”远远的,听见三爷招呼。多福多贵忙应了一声跑进堂屋。
“昨晚的事一个字都不能说。”三爷一脸严肃看着他俩。
“那八爷怎么办?”多福问。
“八爷已经回来了。”
“回来了?没事了?”多贵张大嘴,肉包子的沫子还粘在嘴边。
“他能有什么事?就你们说的那几个学生娃,还不够他玩儿的。”
多福点头:“倒也是。”
多贵想一想笑起来:“嘿嘿,肯定一顿好揍。说不定像上回调戏他的南洋客商一样,已经扔黄浦江喂鱼了。八爷扮女人的样子被看到了,他肯定不能让那些人活着!哈哈哈哈~”
多贵咧着大嘴哈哈,多福面如土色望向三爷。忽然意识到堂屋里没有其他人。三爷敞开的褂子在腰部露出一个硬物的形状,像极了毛瑟枪的枪托。
多福立刻哆嗦着伏地磕头:“三爷饶命、三爷饶命!我们兄弟俩尽心尽力伺候您老人家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三爷哧笑,坐到堂屋中间的太师椅上,好整以暇的说:“今儿早上八爷来了一趟,问昨晚上谁背的他。”
多福头贴在地上一闭眼,心想要完。
“我说,是多福多贵兄弟俩。他就问他俩咋样了。”
多贵此时也跟着跪在地上发抖。
“我说昨儿被打成猪头,哭天抢地回来报信。你们猜怎么着?”
多福不敢说话,发着抖摇头。
“他说啊,要看看是不是真的打成了猪头。”
多贵还没听懂这话里的意思,就听见极轻的脚步声,一双穿着黑布鞋的脚走到他眼前。
多福多贵缓缓抬起头,顿时吓得一激灵。
“噗~三哥没骗我。”八爷眯着眼很愉快的看着兄弟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