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来举行仪式的神案上居然放着一只空碗,旁边的椅子上定着一只鸡,那鸡眼睛闭着一动不动,就像个雕像一样立在椅子头,空碗旁边赫然放着一把锋利的刀,唐看着这些东西,这哪里像婚礼倒像是祭祀了,这个地方的人果然怪怪的,他更加不想把沈天子一个人留在这里了。
沈天子拉着桃兮从里屋出来,甄龙和唐心里有气却只能忍着,看也不去看她。
老神婆子将两人的手割破将血滴到碗里,让两人对着神案拜了三拜,在这过程中那只鸡始终闭着眼睛,现在只要两人把这碗中的血喝掉,这简单的仪式就算完成了。
唐心里想亚根不承认,只当是沈天子陪着玩了个游戏,等他们走了,谁还会记得呢,“等咱们回去,宫姐找咱们要她的沈兄,咱俩肯定会被她大卸八块的。”
这话被老神婆子听到了,她向正准备端起碗的桃兮呵斥道:“慢着!!”
“怎么了婆婆?”桃兮定在那不明的望向老神婆子,这个时候可别出岔子。
老神婆子走到唐身边,吓的他直往甄龙身后躲,“你刚刚说他叫什么?”
沈天子忙解释,“婆婆,我姓沈,名天子,熟悉的朋友喜欢叫我沈兄。”
听到这话桃兮突然笑了,哈哈大笑的那种,可沈天子听她这笑声却与正常不同,仿佛透露出一种绝望。
老神婆子打量了一番沈天子,接着摸了他的脉像之后仿佛才相信了他的话。
“原来你是沈家的人,怪不得你能找到这个地方来。”老神婆子叹口气,拿走神案上的碗对沈天子道:“仪式没有结束,你俩还不是夫妻,这场婚礼不算。”
三人惊呆了,这是什么进程,怎么感觉这祖孙两人做事这么草率的,说结就结,说不结就不结,一点常理都没有,让人摸不着头脑。
“那这蝎子我们还能带走吗?”沈天子问道,这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老神婆子摆摆手,“拿走吧,本来就是你们的东西。”
沈天子听糊涂了上前追上老神婆子,“婆婆到底怎么回事,您能跟我说说吗?”
这时桃兮一言不发朝着屋后的一条路走去,沈天子见她离去的背影有些愧疚,可如今他也管不得她了,婚姻之事本就勉强不得。
老神婆子走进屋,又抽起了烟袋子,“其实宋家村以前就是沈家的家奴,奉东家的命隐居于此看守沈家陵墓,我们已经在此盘居几千年了,东家祖上有训,不准任何人打开陵墓,否则以死谢罪,你之前说祖上古书我就有些怀疑了,没想到竟是真的。”
“婆婆说的可是沈朝风?”
老神婆子点点头,“你既是沈家后人就是我们的东家,村里人不会为难与你,但即使你是沈家人,祖上有令不得进墓,所以你拿了蝎子速速下山去吧,也不要跟任何人提起这里的人和事,只当自己从来没有来过。”
“好好的陵墓守着它做什么,人已死还有什么放不下的,难道你们这整族人都要生生世世在荒山里度日吗?”唐问道。
“你不懂,沈家墓前有一大片桃林,是自墓葬开始便种下的,这桃林生的十分奇特,一年四季花开不落,却也从未见它结出一个果子,祖训有云这桃林是用来镇压陵墓,如果桃花凋零会酿成大祸危害人间,宋家的使命就是看守这片桃林不让它凋谢。”
“哦~~~怪不得叫桃山呢?”唐若有所思道。
“可是世世代代这样生活在深山里岂不是很枯燥无味。”沈天子想不通沈朝风为什么要定这个规矩,即使是萧世郎也没有要求让人为他守墓啊,可转念一想,这墓中埋的其实是萧世郎,所以宋家村的人并不知道两具棺椁被调了包,又或者从一开始下葬的时候就是错的。
老神婆子又道:“这是我们的使命,就必须完成它。这里的事情你们就要管了,下山之后不要再回来了,记住了。”
沈天子若有所虑问道:“桃兮姑娘为什么一定要嫁给我呢?”
老神婆子苦笑,“你是东家公子,她是家奴,身份有别,所以你放心吧,我不会让她再对你有非份之想。”
“不是的,婆婆您别误会我不是嫌弃她的意思,我只是不明白她怎么会愿意嫁给一个只见过一面又完全不了解的陌生男子。”
“最美好的东西往往都在最开始的印像里,了解的越多反而就没那么喜欢了,这丫头从就疯癫,你也别见意。”
沈天子总是觉得老神婆子好像有话没说,但好不容易摆脱了她,还是不要多事了好,也就没有再问了。
阳光下的桃林一眼望去尽是婀娜,清风拂过漫天花海,桃兮一个人坐在树上,又唱起了那首她从便唱的歌谣,时候妈妈就是抱着她在这片桃里教会她唱这首歌的。
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匆匆跑了过来,脸上挂着兴奋,这少年叫华青,几年前华青生了病是桃兮和老神婆子救了他,所以平日与桃兮的关系最好,一直视桃兮如亲姐姐一般。
华青站在树下望着上面被桃花遮住的身影,“桃姐姐,我听说村里来了几个外人,有一个人要和桃姐姐结婚是吗?”
桃兮的声音从树上传来,“家伙哪儿打听来的消息,把嘴巴给我闭上别胡说八道。”
华青不依不饶,“桃姐姐,桃山从来没有外人来过,这个时候来了是你的机会啊,你千万不能错过。”
“他马上就要下山了。”桃兮的声音有些低沉。
华青站在树下看不到桃兮脸上的泪痕。
“可是,桃姐姐,他要是走了,你会难过吗?”
桃兮又笑了,绵柔的笑声遮掩了心中的苦痛,“有什么好难过的,命这种东西谁也改变不了,你就不要多想了,也别去找人家麻烦,他们是我们高攀不上的人,我就留在这里看守这桃林了此一生挺好的。”
华青还想说什么,树上传来动静,应该是桃兮翻了个身睡去了,华青只好垂头丧气的又走了。
华青走后桃兮从树上下来,远远的她可以看到老神婆子带着他们下山了。
老天爷,你既然没这个打算,又何必让他出现,从无期盼便不会有绝望。
罢了,哥哥,保重。
……
沈天子不知怎的竟回头看了一眼山顶,漫山桃花灼灼,恍惚中一个身影独自凄零。
……
老神婆子亲自带着他们下山,谁也不敢上前询问一二,沿途碰到的人都默默规避到一旁,只在背后轻声议论。
指明下山的方向后三人便与老神婆子道别了独自上路了,按照老神婆子给的路,天黑之前就能到达他们昨天被抓的地方,稍做休息,等天亮之后就可离开桃山了。
老神婆给的蝎子,唐当宝贝似的抱在怀里,吃饭睡觉都抱着,就为了这个东西他都五年没睡过安生觉了,终于找到了。
看他这么兴奋,甄龙被他感觉的也觉得轻松了不少,两人在火堆前你一言我一语的聊起了天。
而一旁的沈天子显然心事重重,一个人离开了营地,在四周的林子里散步。不知怎的他又想起了桃兮,直觉告诉他桃兮如此急功近利的要嫁给他这中间必定有什么隐情,但婚姻不是儿戏,纵使有什么缘由他也爱莫能助,只能独自愧疚了。
走着走着沈天子竟来到了泉眼,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就走到这儿来了,正欲转身离去却听到身后的动静,回头望去时桃兮正坐在月下的一块石头上像只狐狸般的盯着他。
他们的中间便隔着那泉眼,波光粼粼,美不胜收。
“你还敢跑到这儿来,就不怕真遇到个女鬼什么的?万一碰上一个没我这么好说话的,你可就真走不了了。”桃兮玩笑道。
沈天子低声一笑,“你天天跑到这儿来,万一碰上个非君子之人,你可不是要吃亏了?”
“君子与人有何区别?”
沈天子想了想,“你告诉我啊?”
桃兮半躺下身子,看着泉眼,“在我看来君子与人并无不同,君子面对恶人之时难道不会有人之计?人在面对爱人之时难道不会有君子之情?”
沈天子思量了一下她的话,觉得十分有道理。
见他不说话,桃兮又道:“桃山不是一个值得你再来的地方,此去一别之后这里的人和事都不要提起。”
“你是不是碰到什么难处了?”犹豫再三沈天子还是问出了口。
“你就不该问我。”桃兮挑眉道,“倘若我真的有难处,而这难处只有你可解,我告诉了你,你究竟违心帮我,还是狠心离去呢?”
如此一问,沈天子吃了哑巴无话可接,想想还是自己冲动了。
“婚姻是大事,我不能耽误你,对不起,感谢姑娘抬爱。”
桃兮叹口气,柔情似水般的看着对面岸上的人,“你知道吗,人生的缘份有的时候真的很奇妙,也许你擦肩而过的人是别人穷尽一生想要见到的人。你恨之入骨的人又是别人情深义重的人,不知道将来你会遇到谁,但愿那位姑娘比我幸运。”
沈天子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纸笔,“我把联系方式留在这,你若将来有难处可以去找我,你救我一命我一定会报答你的。”沈天子将纸条压在石头下,待他抬起头时桃兮已经不见了。
这人世间的情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出现,又在不经意溜走。
在回程的路中沈天子接到了宫九的电话,知道了白雪的事情,兴奋之际加快了回程的速度,五年的漂泊生涯彻底结束了,但愿余生可以平平安安,再无颠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