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弦歌静静坐着,神情安详自若,周遭山林风声于她不过空无一物,辘辘的马车声忽远忽近传入耳畔,最终于亭外停下,缓缓睁开眼,隔着红罗纱帐月弦歌听见私密的耳语声,她不言不语淡淡笑着,对方不出声她也保持沉默。
轩辕尘站在亭外,刚向前一步,就被什么东西挡住,伸手一摸就是一层结界,心头猛的一惊,没想到这诱他们来次的人竟有如此高深的法力。
“公子既然有意见本王,为何又要把本王拒之门外?”
红罗纱帐后再一次传来了轩辕尘在千娇阁听到过的爽朗笑声,只是更加清晰,甚至可以听见间隔中轻微喘息声。
“能找到这里来你们的脑子也不算笨,可是宣越王殿下,我想见的可不是你。马车上的那位贵人麻烦你动一动你金贵的腿进来与我叙话。”
轩辕尘瞳孔骤然紧缩,眉间染上一层薄薄的杀意,与在千娇阁的纵情声色大相径庭,冷冷道:“公子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有些心思哪怕是想都不要想,若是因此找来祸端就不好了。”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月弦歌觉得这群皇室中人实在是多疑又傲慢,要不是她要和他们合作,她才懒得理他们,双手捧着脸百无聊赖的跟他们解释。
车帘被掀开,一只白皙纤长的手从马车内伸出,那手生的十分漂亮,骨节分明,修长洁净如玉笋,泛着羊脂玉般的光辉,一身白色衣衫的青年缓缓下车走到结界前,冷冷的月光映着他雪白的脸仿佛世间万千风华都凝聚于他一双深邃的眼眸中,剑眉斜飞隐隐藏着一股决绝的杀意像极了一潭表面波澜不惊实则暗潮汹涌的深水,如星明亮的丹凤眼眸凌厉却蕴着清浅的温柔,似笑非笑的薄唇微微抿起,俊美霸气却不失芝兰玉树的温润儒雅,他长身玉立负手站在夜风中,昆玉沉香云锦缎裁剪的白色长衫溢着粼粼波光,他的长袖轻轻扬起又下落像是在灵动的飞舞。
“好一句疑人不用疑人不用,姑娘真乃旷达超脱之人。”轩辕翊缓缓走进亭,丝毫没有受到结界的阻碍,仿佛是一阵春风轻轻拂过脸颊,越过层层红罗纱帐,一道墨色的身影映入眼帘。
“姑娘既要见我为何还要背对着我?”
轩辕翊微微笑着,仿佛此刻他不是高高在上的乾宁帝君只是一个普通的清俊公子。
月弦歌把剥了一半的橘子瓜子塞进袖子里,扫扫唇角残余的果肉碎屑,挤出一抹世外高人般清风朗月的微笑,转身直视着轩辕翊,刚踏出第一步,袖子里的吃食就不争气的滚了出来,她讪讪一笑道:“陛下,请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轩辕翊笑得如同三月的春风,柔声道:“我当然不在意,姑娘特立独行不拘节实乃当世奇女子。”
他知道面前这个少女定然是知道他的身份的,可是此刻他却用我来称呼自己,纯粹是为了试探这个少女的反应,没想到她的反应却是如此的滑稽。
月弦歌嘴角微抽,轩辕翊这话为什么越听越像在讽刺她不像个正经人家的姑娘呢?
她瞅瞅轩辕翊一袭不染凡尘的雪色白衣,再瞅瞅自己穿着的黑色长袍,怎么都觉得轩辕翊才是九天之上超凡脱俗的仙人,而自己是三千浮华世界中的大俗人。
“行了行了,我也懒得和陛下你惺惺作态,开门见山,陛下我此次前来只是想和你做一笔买卖。”
能从她的一句话就听出她是女扮男装,这位病弱帝君可不像他的容貌一样清风明月与世无争。
轩辕翊依旧微笑,静静坐下随手到了一杯茶喝,脸上流露出惬意的表情似乎是在赞赏这千金难求的十雨翠茗甘冽芳醇,目光落在面前这个穿着一袭墨色男子长袍的娇少女身上,目光含了丝温润的柔和,她脸上带着一个金色凤羽面具遮住了她大半的容貌,露出她纤细的下巴,嫣红的唇宛如红霞,三千青丝以玉冠束起如锦缎般柔顺的贴在她背后,额角细碎的刘海顺着她的脸廓垂下,一双眼睛灵动活泼,唇畔的笑靥如花绽放。
“我为什么要跟你做买卖?”
月弦歌淡淡一笑道:“我为陛下算个命可好?”
轩辕翊目光微动,好奇的望着月弦歌,缓缓点头道:“好啊。”
月弦歌坐在轩辕翊对面,直勾勾盯着他漂亮的不似凡人的脸,嘻嘻一笑道:“陛下命格尊贵,有朝一日必会君临天下,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注定陛下要历经层层磨难才能翱翔九天,而且你会得贵人相助,这贵人可谓是你一生魂命所系,成也为她,败也为她。”
轩辕翊嘲弄轻笑,清咳两声,缓缓道:“姑娘是在说笑吧?我这么一个病秧子能多活几年就该感谢苍天了,怎么能如姑娘所言?”
月弦歌不说话径直去夺轩辕翊手中的杯子,凝结水雾化作一条寒意逼人的冰锁链去捆轩辕翊,仿佛一阵风拂过那般,眨眼间寒冰锁链被轩辕翊抓住,一个用力便碎裂化作一地水痕。
“能修炼天下至阳的功法玄熙诀,陛下太自谦了。”
她这一招寒玉锁躲是躲不掉的,轩辕翊只能应战,可是他只是那么轻轻一握,便将她的寒玉锁融化,深藏不露大约说的就是他了吧。
轩辕翊缓缓一笑,放下茶杯轻声说:“没想到,你的本事还挺大。可你说朕的命格尊贵能君临天下,朕就要信你吗?你跟那些自诩通达天命的算命先生有什么差别?”
月弦歌一拍桌子,指着轩辕翊的鼻尖,瞪着眼睛一本正经的说:“当然不同了,我可比他们强多了。陛下,算命是一门艺术,不但要算的准,而且要对求问者的诉求提出切实的解决方案,一般算命先生能做到前者就很不错了,我可是都能办到的。”
“你今年多大?”
月弦歌被轩辕翊突然的发问弄得一愣,有些羞涩的捂着脸颊道:“十八少女一朵花。”
轩辕翊痛心疾首的摇头道:“年纪满嘴胡话,太令人心痛了。”
月弦歌气得要吐血,咆哮道:“陛下你七岁丧母,十岁丧父,你十岁即位,今年二十五岁,无数明枪暗箭你都躲过去了,十五年来你筹谋计划,很快就能得偿所愿了,只是你尚被一件事困扰,要不然你早就动手解决那些你日日痛恨的人了,我说的对不对?”
一声脆响过后,月弦歌盯着轩辕翊被捏成粉末的青玉茶盏,不由吞了吞口水,傻愣的坐着。
“姑娘的功课做的很足啊!”轩辕翊的声音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的钱啊!轩辕翊,你还老娘的绝版青玉茶盏来!”月弦歌一脸的肉疼揪着轩辕翊的袖子不放手,目露凶光像匹狼一样恶狠狠的盯着轩辕翊。
轩辕翊眉头微皱,她不考虑自己的处境居然还在心疼茶杯,是过于自信可以逃掉的吗?
“放手!”
“还钱!”
“你到底想干嘛?”
月弦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表忠心:“陛下,我真的是诚心诚意想跟你合作啊!我知道你想铲除奸党,我只是想借你的力量调查一件很重要的事啊!”
“常听人说,修仙之人一向清高自持,今日才知名不副实。”轩辕翊突然一笑道:“令我相信你不难,把你的来历与意图如实相告,如果朕满意我们就合作,如果朕不满意姑娘还是另谋高就吧。”
以她的本事会做不到什么事?若是自己不答应大可威逼何必缠着自己不放手,而且她这种不受拘束的性子根本不愿意与皇室沾上半点关系,如果不是这件事她鞭长莫及,怎么可能会与自己合作?
月弦歌身子一僵,缓缓起身,望着飞流直下的流水瀑布,沉默许久,再次转身望着轩辕翊的时候,眼中含了一丝决绝,淡淡道:“我是长生门掌门人明虚剑仙君默言的弟子,我是偷偷溜下山的,本来只是想下山玩玩,可是我发现一件很令人担忧的事情。陛下,这件事如果不调查清楚,天下苍生可能都会受到荼毒。”
轩辕翊神色变得凝重,沉声道:“你不肯回去把这件事禀告你师父,只是因为这件事情的受害者首当其冲就是长生门吧?”
月弦歌惘然若失的轻笑,指着结界外的轩辕尘,缓缓道:“陛下,我知道在那偌大的皇宫里肯真心待你的人只有宣越王一人,他虽是你同父异母的弟弟,但他愿意用一生保护你,我也有想要保护的人。”
“说吧,你的企图。”
月弦歌撇着嘴望着一脸淡然的轩辕翊道:“先帝膝下有十五位皇子,陛下乃是先帝最宠爱的皇子,无奈你母妃被当时的皇后现在的太后害死,你即位后大权旁落于太后的母族,她一心扶持自己的亲生儿子敬康王轩辕弘,你隐忍至今不光光是因为你身中朔望毒咒吧?还请陛下如实相告其中内情。”
轩辕翊丝毫不惊讶月弦歌一副事事皆知的样子,以手支颐懒洋洋的笑道:“你不是会算命吗?算一算啊?”
月弦歌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的说:“算算一个人一生的命运大致如何不是难事,可我只是个人,不是神,过去的事可以调查,未来的事只能静静等待它发生。”
“诚如你所言,真正桎梏朕的不是那毒咒,而是朕母妃的魂魄被太后以禁术封印,她就是以此来威胁朕的。”轩辕翊神色自若,只是眉宇间的哀痛与杀意令月弦歌心惊,苦笑道:“作为交换,你也该说说你的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