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泉大哥,我真不知道该怎样来问你,但是,你是倧尧的好友,我们又曾经共度过一段美好的时光,我除了给你写信之外,简直就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我想,你一定会立刻回我信的,是吗?
我已经两个月没有收到宗尧的片纸只字了,我写去的信全没有回音,寒假已去了一半,也见不著他的人影,我实在心乱如麻。他是不是病了?还是有什么意外?你能立即回我一封信吗?我需要知道实情,有任何事,都请你坦白告诉我,别隐瞒我,好吗?我和宗尧的感情,你是知道的,因此,我在你面前,也不掩饰我的焦灼和不安了。连宵恶梦频频,心惊肉跳,悬念之情,难以言喻。心乱无法多写,盼即赐覆。后山的老槐树颇念故友,但愿你有暇能再来成都,和它一叙。即祝愉快洁怡清泉坐在书桌前,洁怡这封信已经寄来很多天了,但他不知该怎么跟她说明这件事。自从上次和倧尧大吵了一架之后,也许是怕意志再次被动摇,倧尧就搬出了宿舍,在学校外面租了一间房子。他和傅筱棠的关系也似乎完全确立了下来,他几次劝说都不凑效。而寒假已经过去了一半,眼看农历新年的日子就快到了,倧尧和傅筱棠也在忙着筹办他们的婚礼。清泉对这一切完全无法控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事态往无法扭转的局面发展。他几次想要提笔,可最终又放弃了。
他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子,思量着如何将事情,已最委宛的方式陈述给洁怡,而不至于让她受到太大的伤害。虽然,当初在的时候,只是短短一个暑假,两个月的相处,清泉也了解到,洁怡是个多么痴情的女子。她虽然外表柔弱,但内心的爱却比任何人都来是强烈,只是她个性内敛,不会表达的太直接而已。
她对倧尧的那份感情,清泉看在眼里,如何能感觉不到呢?倧尧对于洁怡来说,是她从幼年时期就开始倾慕的对象,那种从岁月中累积起来点点滴滴的爱,难道会比傅筱棠的爱少嘛?
此刻,她正带着满心的忧愁和期盼,等待着倧尧的归去,怎料,如今虽然桃花依旧,却人面全非了。当她知道,倧尧背叛了她,正和另外一个女子,计划着未来的幸福。她会陷入怎样的悲痛之中呢?清泉不敢想!
洁怡说过去,她是倧尧的影子。如果影子失去了它的形,那它就只能等待涣散的命运。
清泉扶着疼痛的额,想了半天,最后他还是决定再次劝说倧尧。他带着洁怡的这封信,希望能够做最后的挽回。
来到倧尧租下的那件房子处,清泉敲了敲门,前来开门的人是傅筱棠。
她穿着居家的服装,带着一件白色的围裙,看来是正在准备晚餐。她立在门口,看来人是清泉,愣了一下,还是礼貌的转过头朝屋子里喊:“倧尧,有朋友找你!”
清泉朝屋子里望去,看到倧尧正笑着从厨房里轻快的走出来,心情大好。可一见来人是清泉,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三个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气氛显得很尴尬。
倧尧干咳了几声,随即又微笑的朝清泉点了点头道:“清泉,你来啦!”
倧尧走上前拍了拍清泉的肩膀继续道:“你能来我这儿,我很高兴!清泉,咱们还是好朋友,不要为了那些不开心的事,影响了我们的友情吧!你看,我们正在准备晚餐,你也一起来吧。正好,我们可以谈谈婚礼的事,我还指着你做我的伴郎呢!”
清泉叹了口气,这家伙简直就是铁了心。他看了看一旁表情尴尬的傅筱棠,转头对倧尧道:“我不是来吃饭的!给我一点时间好吗?有话和你说。”
倧尧看了看傅筱棠,沉默了一会儿又道:“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谈吧!我和筱棠之间没有秘密!”
清泉眉头紧锁:“我要和你单独谈一谈,我在外面等你,如果你不出来的话,我就一直等你,等到你肯出来和我谈为止!”
清泉说完就退了出去,站在离他们屋子不远的石阶上。他的态度很坚决,倧尧走到傅筱棠的身前,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笑容,柔声道:“我去和清泉谈一谈。清泉这个人,你不太了解,他的责任心很重,也很重感情在这件事上,你必须要谅解,他是我的好朋友,也是一个好人!别担心,我的立场早就已经坚定了,再也不会改变,不管清泉对我说什么,我都不会动摇的,嗯!”
傅筱棠看着倧尧,微笑着点点头:“我明白,你不要担心我,去吧,你们需要好好谈谈,不论如何,我不希望你失去一个好朋友!还有,记住,我尊重你的决定!”
倧尧安慰的轻抚了下筱棠的面庞,他多爱她呵!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再改变心意了!再次坚定了下自己的意志,倧尧走出屋子,来到清泉的面前。
“清泉,既然你来了,我们就心平气和的把话说清楚……”
还没等倧尧说完,清泉就把手中的信封递到了他的面前:“这是洁怡的来信,你先看完再说!”
倧尧愣了一下,迟疑的不肯接过信。他的良心,此刻备受煎熬。
“这是你欠洁怡的!无论你最后做出的是什么选择,你都应该将你的感情对洁怡做个交代!她不是你的玩偶,喜欢或不喜欢都任何你来摆布!如果连一封信你都不愿看完的话,你就太残忍,太卑鄙了!”
倧尧颤抖着手,闭了闭眼,最终咬牙接过信。清泉说的对,无论他做了什么样的选择,他对洁怡的感情必须要做个交代。否则,他就太卑鄙了!
他缓缓的打开信封,信里的内容,他一字不漏的看完。
“现在,你说,你要我怎么回信给洁怡?”
“清泉……”倧尧艰难的挣扎着道:“我……我……”
“倧尧,你真的,决定放弃洁怡了吗?你真的,不再好好想想了吗?那个傅筱棠,真的值得你,背上负心薄幸的罪名,也要和她在一起吗?”
“清泉……你不懂……这不是值不值得的问题……是……我,真的爱筱棠!我现在,真的不能离开她!我不能没有她,你明不明白!对洁怡……我现在真的无能为力。我对洁怡,注定只能辜负了。不过在那之前,我会去跟洁怡做个交代!”
“倧尧!”清泉反对的喊:“你真的要去和洁怡面对面的说嘛?!你难道不知道这将对她造成很大的伤害吗?!你真的要到这么残忍吗?你就不能再好好考虑考虑?我劝你再想一想!洁怡她……”
“清泉!”倧尧打断他的话道:“我已经想的很清楚了!我绝对不会再动摇了!等我和筱棠完婚以后,我就去和洁怡面对面的说清楚。到时候,无论她要怎么惩罚我,我都心甘情愿。但是,我绝不能再辜负了筱棠对我一番情意,夫妻的名分我一定要给她!在那之前,无论你怎么回信给洁怡,我都不会有怨言!”
倧尧说完,转身背对着清泉道别:“婚期定在腊月二十八,你如果能来的话,我会非常高兴!”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了。清泉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深深的叹息。人心,有时候是多么善变,几乎让人绝望。
他回到宿舍,提起笔,想尽了各种委婉的陈述方法,写下了一封给洁怡的回信:
洁怡,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这件事。这封信,对我来说,写的极其艰难。我几次想要放弃,又觉得你应该知道事情的真相。几次提笔,又几次撕毁。自从,你上一次来信之后,我反复看着你信中的话语,心中尽是愧疚。思来想去,我最终还是觉得将整件事情告诉你。但,请你在往下看之前,一定不要太过悲伤。因为,因为感情的事情,实在有很多无可奈何。说实话,我真的很不想对你说这些,我不愿你受伤,不愿你难过。但,好吧,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的话,我就告诉你,但请你千万千万,不要因为这样,而心灰意冷。
事情是这样的。今年暑假,我们离开你家回到学校以后。我们年级里,去学校的礼堂观看了一场,由大一表演系的新生表演的一场话剧演出。那次演出中,倧尧认识了话剧的一位主演,一个叫傅筱棠的女生。
说道这里,我想,你应该能猜到整个事件的全部了。洁怡,对不起,实在对不起。其实,这件事,也不能全怪倧尧。我也有不好,虽然我曾经有所察觉,但我警觉性不够高,没能及时制止事态的发展。而且,那个傅姐的个性,也非常的……总之,在这段时间里,她一直不肯离开倧尧,虽然我也跟她恳谈过几次,但是完全没有效果。
洁怡,如果你要怪,你就怪我吧。是我没看管好倧尧,不该只忙着自己的学业,而疏忽了他。洁怡,你现在千万别太过伤心。我想,倧尧只是一时鬼迷心窍,他是个重感情的人,你也知道。所以,只要我再努力的去说服他,你们之间,并不是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的。
所以,请你,再耐心的等待我的消息。无论如何,我都会说服倧尧。不管怎么样,他都得对你负责到底的!
洁怡,我知道,当你看到这里的时候,你的心情一定是伤痛万分。但,我想,事情也许还没有那么绝望,所以,请你一定在家里,等待我的消息。我一定会尽我最大的努力,让倧尧回心转意的。所以,请千万保重你自己,千万珍重,清泉。
这一片薄薄的信纸,绝望的从洁怡纤细而无力的手掌中滑落。她捂住左侧的心房,疼痛的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她跌坐在书房里的摇椅上,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身体开始颤抖,但她不是在哭,而是颤抖的笑了起来,那笑声越来越大,充满了整个屋子,知道最后,绝望的流出泪来。
她下意识的伸手抚摸着自己的肚腹,那个她满心期盼着的,等他归来时与他分享的喜悦。如今,却完全没了意义。
她缓缓的站起身,走到窗户前,打开窗子,对着那幽幽的夜空狂喊:“倧尧!你为什么要负我!我那么的相信你!那么的爱你!你为什么要负我!为什么!为什么!啊!……”
夜风,吹着她满是泪水的脸颊,凄凉而悲惨的哭喊声,孤独的响彻在偌大的欣怡园中。可没有人能回答她。那种被背叛和抛弃的苦楚,只有她独自品尝……
“……洁怡!”清泉呆立在门口,看着眼前,身形憔悴的人儿:“你怎么来了!”
门外的洁怡,披着一件白色的长披风,抬着一双充满哀伤的眸子,静静的看着他。她是搭乘今早第一班火车赶来的。她看起来苍白又憔悴,风尘仆仆。和暑假时清新飘逸的摸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站在门外,怀中抱着那把家传的鸣凤琴,用低沉而苦涩的声音对清泉开口道:“我想见见倧尧!”
清泉悲伤的看着她,先把她领进屋子,让她坐下。给她倒了杯热茶,希望能温暖一下她的体温。
“清泉大哥,我想见见倧尧!我有些话,想要对他说,不会耽误他太久的时间!麻烦你,带他来见我!”
“好!我这就去找他来,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他带来的!你先待在这儿,好好的休息,我这就去找倧尧!”
清泉站起身,随意的套了件外套,直奔倧尧的住处。一时后,清泉带着倧尧回到宿舍。洁漪还是和刚才清泉离开时一样的坐着,一动也没动。宗尧走了进来,看到了洁漪,禁不住颤栗的轻喊:“……洁怡!”
洁怡抬起头,静静的看着他。没有哭泣,也没有说话。只是,那目光,使得他完全不敢直视。那黝黑的深邃的眸子,似乎在对他诉说着无声的控诉。
倧尧垂着眸,困难的道:“洁怡,对不起!我对不起你,请你原谅我!”
洁怡依旧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终于轻轻的开口道:“倧尧!你从前,最爱听我弹筝!那么现在,我就再为你弹一曲,算是,我跟你最后的告别!”
洁怡转过身,将那把鸣凤琴平方在膝上。纤弱的手指,熟练的揉颤起琴弦,随着一声凄婉的旋律,她柔声合乐唱起来:“昔君与我兮,形影潜结,今君与我兮,云飞雨绝。昔君与我兮,音响相合,今君与我兮,落叶去柯!昔君与我兮,金石无亏,今君与我兮,星灭光离!”
音绝,她站起身来。直到此时,绝望的泪水才疯狂的从她的眼眸滑落。她的神情,震撼了清泉和倧尧,他们谁都无法说出一句话。
洁怡抬眼,四处巡视着书桌,然后突然找到一把剪刀。她手执利器,一边抬去那把家传的鸣凤琴,一把挑断所有的琴弦。
她把琴抛到地上,惨然一笑道:“从前,伯牙为知己毁琴!而我,也一直认为,你是我此生,唯一的知音!从这一刻起,我也不再弹筝了!”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往屋外走去。倧尧不忍的拉住她的手臂,却被她凌然的目光,逼的松了手。
“你进来的时候,我看到你第一眼,我就知道,你再也不会回到我身边了!那么,就到此为止吧!我从来不知道,人心,这么的可怕。你的爱,原来只是这么的脆弱,不堪一击……从今以后,我与你,天上人间,永不再相见!你好自为之!”
说完,洁怡再不看倧尧一眼,彻底的,决然的,走出他的生命。从这一刻开始,他们直到另一个世界,都不再有任何交集。从此,她只会将她的心门紧紧关闭,再也不让任何人进去,所有的苦,所有的痛,所有的悲哀,她都会埋藏在心底,不被任何人开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