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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急雨叩窗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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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是每月去清平居取信的日子,顺便做几身新衣。

    朱乔对于经常要买衣服这件事极其不耐,提不上裤子的时候也十分苦恼挫败,想起那个圆滚滚的善财童子就生气。

    如果不是一日三餐都有谢微尘看着,她必不会吃的。

    吃饭是一件幸福的烦恼啊。

    清平居地下是一间庞大的密室,分布着上百个死士,宛然是一个缩版的悬月楼,不知当初是怎样避人耳目建立起来的。

    朱乔第一次来还不适应,她离开这种隔绝天日的环境太久了。

    刚下来收取情报,便听上面暗门移开,几尺微冷的白光在潮湿晦暗的石壁上印出纤长人影。

    李月下独自持灯走来,一身白衣成了地下的唯一光亮。

    有几个死士认得她,跪下行礼,朱乔也拱手作礼。

    李月下早已听闻玲珑被逐一事,猜到这里多半会移交到朱乔手上。可是当真的看到她时,还是忍不住惊讶地皱起了那双好看的淡眉。

    她看了看朱乔手中的信函,道:“玲珑没有说过,要我看过后再拿回去吗。”

    朱乔躬身道:“说过。只是朱乔觉得,除了公子以外,任何人都不能看。”

    这是李月下生平第一次被如此不敬地对待,还是个身份低贱的楼奴。以至于她怔了一下,随即震怒:“觉得?那便是自作主张了?上回哥哥说见我如见他,你不记得了?”

    朱乔更低地俯了俯身,声音却越发铿锵,道:“朱乔都记得,只是无公子首肯,恕难从命。”

    “你!”李月下被她这貌似恭敬的忤逆给气得抖了抖,瞥了一眼她身后的一个死士。

    那死士会意,喝道:“不得对姐无礼!”说着伸掌攻向朱乔。

    原本只是打算给她一个下马威,不想那死士根本不是朱乔的对手。

    她的武功较之年前又是一番天翻地覆了,当即头也不回,只是一挥衣袖,没有任何接触便将他一下打飞。

    死士失声叫了一下,轻微的骨裂声在这寂静的地下清晰无比,双手已经脱臼。

    刹那间一气呵成,一步未动,唯有深黑衣摆微扬。

    朱乔淡淡道:“姐面前不便见血,留你一命,滚。”

    平静的眉目下是一抹凶残的野性与冷酷的杀机,让人不寒而栗。

    死士望了李月下一眼,咬牙退去。

    “你……”李月下又惊又惧。前两次见她,只觉得是一个呆呆楞楞的姑娘,没什么过人之处,没想到还有如此冷厉的一面。

    朱乔却对她单膝跪下,道:“朱乔无心顶撞,愿为月下姐赴汤蹈火。”

    李月下掩唇咳了几声,缓过气来道:“赴汤蹈火?”虚弱的声音里夹了丝轻笑,她慢声细语:“做什么都行?”

    她看着楼奴低着的头顶,听见她道:“但凭姐吩咐。”

    “好,”李月下笑了笑,道:“我听说凤翔峰崖壁上生着血灵芝,你若是能取来,我便不看了。”

    谅她会知难而退,没成想朱乔却毫不犹豫地道:“请姐稍等片刻,的这就去取。”说罢从容而去,背影竟有几分潇洒之意。

    李月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以为采灵芝是什么容易的事吗?!

    事实上,朱乔确实不太知道天高地厚。

    李月下出来悻悻上了马车,车夫在微湿的空气中高高一扬鞭,调转方向去了春雨楼。

    每年这个时候章宗炼都会带她跋涉千里去一处地方祭拜,回来便允她去春雨楼见谢微尘。

    方才被朱乔激起的恼火已经荡然无存,只剩满满的期待与羞怯。她整整雪色衣容,又沉下脸来。

    之前的玲珑倒不必放在眼里,至于她……区区一个楼奴当然更不用担心,略一顾虑也算是对她的抬举了。

    车停下,她被引进院里。宋天霖上任后把院里的花草几乎拔了个精光,空荡的庭院里除了一树零落的桃花,什么都没有,李月下乍以为走进了晚秋。

    她有些失落地独自往楼上走去,到五楼时已有些气喘吁吁。轻敲了三下门,门吱呀一声打开。

    她走进去,满屋是久违的迦南香的气味。

    谢微尘正坐在清浅缭绕的白雾中倒了杯茶,见到她淡淡道:“你来了,茶已备好。”

    每次都是如此,他从不像她一样翘首以待着见面,越来越像敷衍。李月下方才的欣喜一扫而空,不言不语地坐下。

    她左右环顾了几眼,很快就发现这屋子和她上次来时有所不同了。

    “什么时候多了这些花哨粗劣的东西,不碍眼吗?”她嫌弃地瞅了瞅柜子上的花瓶和屏风。

    谢微尘没想到她会注意那些,这一提倒让他想起朱乔还没回来,不禁往门口扫了几眼。

    李月下一目了然,冷笑道:“在找那个楼奴吗?你说她听话,倒是真的听话,只听你的话!”

    谢微尘被这莫名的怒火呛得一怔,隐约觉得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问道:“她怎么了?”

    李月下道:“她接掌了清平居,说不经你同意就不能看信件,像防贼似的,好像我会害你。真是好大的架子,莫不是你纵容的?”

    谢微尘皱起眉,摇头道:“我绝无此意。”想了想,犹疑着道:“这孩子不会这么不知分寸……”

    李月下悻悻嚷道:“你还替她说话!区区一个楼奴,我还骗你不成?”

    谢微尘无言以对,只道:“然后呢,她去哪了?”

    李月下别过头,道:“我说如果她能去凤翔峰采到血灵芝,我就不看了。”

    他眉头皱得更深,“这个季节哪有血灵芝,纵有也被药农挖走了。”

    李月下也失了些底气,仍冷硬道:“我又没逼着她去,谁知道她竟然答应了。”

    谢微尘不觉加重语气道:“她冲撞了你,你来找我便是,我自会罚她,何以一句话诓得她去做这么危险的事!”

    李月下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原以为能趁机撵走那个楼奴,没想到竟隐隐有点引火烧身的兆头。

    “我们这么久不见,你却为了一个楼奴这样和我置气?”

    谢微尘颇有几分痛心疾首地摇头道:“我不是为了她,换作任何一个人也不该这么做。她和你同岁,楼奴的命就该这样轻贱了吗?”

    窗外有雨丝吹进来,顷刻间珠落玉盘,势如瓢泼。他不禁起身走到窗前,将窗子全部打开。

    天已经暗了下来,一切笼罩在晦暗潮湿的雾气中,仿佛从熟睡中被这铺天盖地砸来的雨声惊醒,还睡眼惺忪着。

    雨点扑进窗来,一下溅湿他的衣襟与胸前长发。

    一声长叹淹没在浩荡的雨声中,纵然以她的武功应该不会出事,可……

    李月下盯着他的背影,苍白的薄唇紧抿,等待他下一步动作。

    她凝眸出神时,谢微尘举步而出。她惊了一下,下意识地跟出去。

    还好,他只是召了两个楼奴去凤翔峰寻找接应。

    她微微松了口气。

    谢微尘回到屋中,沉眸不语。

    李月下也不太敢打破沉默,兀自低头盯着桌子生闷气。

    好好的一天,就因那个楼奴变得乌烟瘴气。

    “她除了今日,可还有什么地方让你不高兴?”终于,他开口问道。

    她撇了撇嘴,“一共才见了几次。”

    谢微尘倒了杯茶递给她,道:“我替她向你赔礼,不过你也不该那么作弄她。”

    此言听来还是有袒护之嫌,李月下不服气地道:“哪有主子替奴才赔礼的?”

    谢微尘皱起眉,摇头道:“我从未将她看作奴仆。”

    李月下愕然,盯着他问道:“那是什么?”

    他顿了顿,语重心长道:“悬月楼还有春雨楼的残酷,是你想象不到的。她和你一样大,却不像你有人教养爱护。我将你们都当成妹妹,教她明礼义、辨是非,如对你一样。所以她犯错,便是我管教不力,自然也该自省。”

    李月下听了,讷讷许久,那句“如对你一样”让她由衷生出一股委屈,道:“她一个楼奴,怎配你如此厚待?”

    他眉头紧锁,无可奈何道:“楼奴楼奴,你可还记得我们时候偷跑出府,你对着街上的乞人也可以毫无芥蒂一起嬉戏。那时所有人在你眼中都无区别,为何越长大反而越把人分成三六九等去看?当初我若无人垂怜,或许就成了一副冻死骨,或者是街上的乞丐之一。”

    李月下直直仰起头,声音冷硬道:“三六九等并非我划分的,她和我们本就不是一路人。倒是你,”她冷冷看着他,道:“爱臣太亲,必威其身。”

    谢微尘看向她,问道:“你何时开始读《韩非子》这样的书了?”

    她别过头去,道:“义父向来推崇法家,我读一读很奇怪吗?”

    “他推崇的,不必你也推崇……”

    “我也觉得很有道理。”

    他默了默,道:“你其他经史少有涉猎,贸然读这类书,非但不能真正明晓,反而会被其扰乱。”

    李月下不喜他这副说教的样子,道:“自有义父和西席会教,不必劳烦你。”

    见他黯然低下头,又觉得自己任性过了,便牵起他的手,柔声道:“你就不能好好跟我说会话?”

    谢微尘顿了一会,默然抽出手。月白双袖一合,显出些冷清的回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