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当晚,一人独守婚房的事情,苏晓涟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了,只是看着门发了一会呆后,她便从容地收拾起嫁妆来。
她的亲生母亲早年去世,后来父亲苏大勇娶了张春凤,生了一儿一女,留给她这个前妻女儿的嫁妆自然少得可怜,不过两身衣服一双鞋子还有一些锅边用的琐碎东西,尽数装在了箱子里。
苏晓涟看着这些东西,心里的酸涩冲向鼻尖,这些都在她的意料之中,但难过还是免不了。
房里的衣柜是新做的,离得近了还能闻到木头的香味,打开后里面挂着两套云锋的军装和一件圆领的旧恤,衣服还透着香胰子的味道,被熨烫的笔直,如同他的人一样,一丝不苟,庄重严肃。
在男装的边上挂着几件女士的衣服,都是崭新的,款式很好看,像她在村头看到的电影里学生们穿的衣服,却又比她们穿的要好看不少。
除此之外还有棉布衣裳裤子之类的,加在一次竟比她的旧衣服还要多。
前世她和他生气,积怨在心里,这个房间的一切都是她不屑看的,连她自己的衣服都是折好放在床边,自然不知道这个衣柜里有云锋为自己置办的衣服。
这个男人细腻的关心和爱护也未能被前世的自己知道。
女人淑雅的衣裳紧紧挨着男人笔直的军装,一刚一柔,意外的和谐。
苏晓涟心中微动,纤长的手指轻轻地拂过两人的衣服,脑海里全是男人英俊的脸庞,酸甜的感觉包裹着她,但是一想到这个木讷的男人前世说好了会回来,结果只送来了一张部队同意的离婚协议书,她便又觉得气结,一股脑地将东西又放回了柜子里。
床也是新打造的双人床,上面整齐地铺着两床暖和的大红被子,苏晓涟渐渐觉得有了困意,便熄了灯躺进被窝里,刚躺下酝酿出一点睡意,院子里突地传来一阵闷响。
她警觉地清醒过来,这个声音像是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苏晓涟凝神关注着门外的动静,不一会就听到了脚步声。
三更半夜不走寻常路进别人家的,打的肯定不是上面好主意。
苏晓涟心里打鼓,她的手紧紧攥着被子,突然灵光一现,想起来了!
前世云锋回部队后,她继续胡闹,可是闹得久了,自然也就累了,索性蒙头睡到了天亮,可是第二天醒来被窝里居然还躺着刘国庆那个人渣!
按道理她还得喊他一声表哥,因为刘国庆是张春凤的远房侄子。
当时她正要发怒就听刘国庆说自己喝多了走错了房,还没等苏晓涟将人赶走,张春凤就吆喝着带着赵莲花,也就是刘国庆的妈找上门来了。
一个晚上,一男一女睡在同一张床上,这事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她头天结婚就和表哥睡在一张床上,这传出去怎么得了?苏晓涟真的慌了,可饶是她用尽千方百计隐瞒,结果还是人尽皆知,最后云锋和她离婚,她也成了人人咒骂的荡妇,最后居然还要感谢刘国庆那个畜生宽宏大量娶她!
现在仔细回想,刘国庆是在苏家吃的宴席,隔着半个村子,他这门走错的还真远!
苏晓涟越想越气,目光不善地盯着门,迅速地穿上裤子下床。
找了一圈,最后握着一根擀面杖在手里,悄悄地走到窗边。
只见窗外的人用一把刀动作娴熟地打开了窗户,随即一个黑影撑在窗边正要跳进来,结果被当头一棒。
“嗷!!”一道惨叫声。
苏晓涟目光冰冷的不带一丝感情,这个声音正是刘国庆的。
她走出院子,一棒接一棒,用力地捶打倒在地上的男人。
刘国庆像只过街老鼠般抱着头直叫唤疼,刚脸上挨了一棒,正眼冒金星呢,这会苏晓涟又专挑要害拼命地打,钻心的痛让他忘了自己正要做的事是多么的耻于开口。
“痛痛痛!别打了!晓涟妹妹,我是你的国庆表哥啊,再打我就死了,快别打了……”
苏晓涟自然知道是他,可听他这么一说,就更生气了,原本因为疲惫而轻了的力气又恢复如初。
“我打死你个人渣!狗畜生!”
她此时恨不得杀了刘国庆。想起她还那么就被他们推到水里害死的女儿,想起她生病还要省钱给他还债,他却当着她的面和苏婉月苟合,想起她被他们生生闷死在棺材里!
那十几年所有的怨恨和苦难都是因为这个狗畜生!叫她怎么不恨?!
苏晓涟打红了眼,一下又一下地宣泄心里的仇恨,直到院门被人拍响,她才回过神来。
转身回屋找到刘国庆撬窗的刀,在看看外面被打的直喘气的人,一咬牙举起刀落下,大红夹袄里露出一截的藕臂,鲜红的血液不断地冒出来。
“是不是家里遭贼了?海家媳妇开门啊!我是刘叔,和你刘婶来看看你!”
焦急的声音不断地传进来,外面的人得不到回应,索性扛起大老木撞开门。
苏晓涟突然想起什么,从床铺下面将东西抓在手里,然后急忙跑出去,悄然把刀扔在了刘国庆身边。
“天啊,这真遭贼了?!”
刘婶大惊,赶忙和邻居一起跑过来,正好看见苏晓涟手里的擀面杖掉落在地上,瘦的身子摇摇欲坠,刘婶赶紧扶住了她:“姑娘家家的,刚出嫁就遭这罪,可怜哟……”
同行的大男人们则是架起刘国庆,甚至还有人看不过补上几脚。
“嗯?这,这是村口刘家那子吧?”
刘叔拿着手电晃了晃,还叫邻居也看看。
经过了刚才的毒打,他的脸早就肿成了猪头,鼻子还淌血,看了许久大家才看出来是刘国庆。
很快有人眼尖看见了他脚边的刀:“大晚上的,刘家这儿子拿刀到新娘子家里干啥玩意?”
“……”
苏晓涟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交谈,刚才还没什么感觉,不知道是因为太过生气还是什么,身体突然开始颤抖,只觉得眼皮沉重。
北方的村子,大家男耕女织,平日里农活做的多,大都皮肤都是黑黝黝的,这仔细一看,苏晓涟的皮肤细白红嫩,可脸白的不正常,现在连个人都站不住了。
“血?你这孩子流血了咋不吭声!”不知是谁惊叫着说道。
“进屋还伤了丫头,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海前几天还特意拎着酒和点心上俺家,拜托我和他婶子多照料点丫头!”
“嘿,那子也给我和他大姑带了酒和点心!还给我老头子带了下酒的花生米嘞!”
“我家老张也说海拜托他……”
院子里大家七言八语地说着,这才发现云锋挨家挨户送礼托付他们照顾一下自己的妻子,甚至半条巷子里,但凡离得进的那几家都去了。
这当兵的,平时和媳妇聚少离多,自然很难将丈夫的责任做到极致,军人啊,为的都是大家,家没少牺牲,可这邻里都走一趟嘱托的心意,让人确实动容。
况且这里都是看着云锋长大的,尤其是刘叔,早年贫困,云锋父母在世的时候没少帮过他,云锋当兵这几年,部队里发的粮肉也都分给了几个邻居。
更多时候,大家都拿他当自家孩子看。
“他婶,你先把闺女带回咱家休息!我们几个老爷们先给这该死的臭子看看有没有哪里打坏了,再去村长家为闺女讨说法!”
苏晓涟在大家讨论云锋的时候就已经缓回神了,鼻子一酸有些想哭。
这个傻子,她都还没过门呢,就每家每户地拜托大家照顾她……
她抹掉眼角的眼泪,是她太蠢了,前世在男人一个月后回来找她时,她还怨他不相信自己而闭门不见,耽误了他十几年……
越想她越觉得前世的自己真是个睁眼瞎,这么好的男人有什么理由不要呢?
她咬紧下嘴唇,努力憋住,才没有哭出声。
陆陆续续地人散了,苏晓涟在刘婶的搀扶下进了仅有一墙之隔的刘家院子。刚进去里门还没入,就听见自家院门被大力踹开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