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淋淋……
单存的用词,让宫泽和赵仙儿,眼神不禁暗了几分,他们对视一眼,脸色有些凝重,有些不解。
也没有卖关子,单存快速继续。
“浸淫商场久了,砚书的父亲身上,多了市侩,多了唯利是图,多了不择手段。他洋洋得意,想要更上一层楼,为此不惜大肆拓展,铤而走险,结果赔得一塌糊涂。”
“赔了?然后呢?”
赵仙儿见单存停下来,她快速催问。
单存沉沉的叹息了一声,“砚书的父亲,大抵从上学时候开始,就没受过挫折,他的人生太顺风顺水了,以至于生意上的失败,让他近乎崩溃。他开始酗酒,对砚书的母亲也是非打即骂,连带着对砚书,也没少动手。你们没见过,不过五六岁的孩子,被打到满身是伤,却咬着牙不敢哭时候的样子,太让人心疼了。”
说着,单存不禁心疼,他眼睛湿润,老泪纵横。
赵仙儿看着,心里也不是滋味。
她完全没有办法将现在阳光温润、善良儒雅的沈砚书,与那么灰暗的童年时光联系在一起。
同样,宫泽也没想到,沈砚书还有这样的过去。
看着单存流泪,宫泽快速起身,拿过桌上的纸巾,递给单存。
单存伸着打了石膏的右手接下纸巾,很快又转到左手上,这才轻轻抬手,擦拭自己的眼泪。
“谢谢宫队了,这人老了,感触就多了,情绪也越来越不受控制了。”
自嘲的说了一句,单存快速继续。
“那时候,砚书没少挨打,可他从来不在他母亲面前哭,每次受了伤,他都躲在家门外面的墙边上,一个人偷偷抹泪。我妻子去的早,一直都没有孩子,这也是我的遗憾,我是真的喜欢小孩子,所以看着砚书那样,我特别疼。有好几次,我拉着他到自己家里,给他的伤口上药,那一道道的伤真的让人心惊,让人不寒而栗。”
宫泽在警局见过各种案子,家暴、虐待儿童这种事,他不是第一次听说。
那种感觉,他能明白。
“沈砚书如今很阳光,很善良,童年的记忆没有给他留下阴影,他真的挺棒的。”
宫泽的话说得认真,单存听着,连连点头。
“是啊,砚书很棒。”
泪痕未干的脸上,带着几分满意和欣慰,单存对沈砚书的欣赏毫不遮掩。
“后来,砚书的父亲偷了家里的钱,准备靠着最后这点积蓄,去赌场搏一把,捞回些资金东山再起。只是,他偷钱的时候被砚书的母亲发现了,怕砚书的母亲阻拦,他再次动手,而且是下了狠手,砚书的母亲脑子受到重击,再也没醒过来,一直到现在。他父亲拿了钱,头也没回就走了。
赌场那种地方,从来都是销金窟,进去一掷千金,出来身无分文,这太常见了。砚书的父亲在那将最后的积蓄输了个精光,还欠了不少赌债,他被人追债,走投无路之下跳楼自杀了。”
血淋淋的例子……
之前,单存说“血淋淋”三个字,宫泽和赵仙儿还不懂,现在他们却是明白了这三个字的意义。
沈砚书的父亲,走出了血淋淋的人生,也给沈砚书的童年染了血。
赵仙儿想着,眼睛不禁红红的。
“那然后呢?”
“然后?”
低声呢喃着,单存的思绪一点点飘远,许久他才缓缓继续。
“砚书的母亲住进了医院,父亲又死了,家里的房子被债主拿去抵债了,他自己没有去处,也没有给母亲治病的钱,几乎走到了绝路。我和摹画室里的两个同事,知道了情况之后,决定资助砚书。
砚书那孩子,从小受了太多的委屈,可他和他父亲不一样,他身上带着正气,做人也坦荡。虽然得了我和同事的捐助,他感恩却不依赖,他自己去寄宿学校上学,周末去疗养院看母亲,再接着到我家里和我学画。
他年年都能获奖学金,又接连跳级,早早的上了大学、读了研,一直到博士,这中间,他没少自己卖画赚钱,他母亲的疗养费不低,可他基本上没用到我。
他是个很争气的孩子,性子很正,这些年他一直没找女朋友,我也催过,他有一句话我记得很深。
他说:他不会轻易选择开始,没有共同的兴趣爱好、没有怦然心动的感觉、没有那种真心的爱,只为了恋爱而恋爱,为了结婚而结婚,那样的感情和婚姻,都经不住生活的碾压考验。他说他不想走他父亲的老路,去当也一个不负责任,只会给女人带来伤害的男人,那不能称之为男人,更不能称之为人。”
说完,单存的目光,缓缓落在宫泽的身上,他与宫泽四目相对。
那眼神里满是心疼,满是真诚。
“宫队,你扣押砚书,自然有你的理由,我作为局外人,不能从中掺和,这道理我是明白的。只是,我想把我所了解的沈砚书告诉你,也让你来多了解了解他。我相信,也希望你能相信,那么一个经历过痛,才走到阳光里的孩子,不会让自己再重回到黑暗里。
宫队,砚书的母亲还在疗养院呢,她还需要人照顾,单从这一点上来说,砚书就不可能动手杀人,断送了自己未来的路,因为他不会弃自己的母亲于不顾。
更何况,顾淳死亡的时间段,我在新闻上看到了,那个时间点,砚书还在医院陪着我呢,医院的护士医生,还有医院的监控,这些都能证明他的清白。”
这一刻的单存,并不像是一个书画大家,一个摹画专家,他只像是一个普普通通为自己孩子担忧的父亲。
单存与沈砚书虽然是师徒,但却真的亲如父子。
宫泽想,沈砚书大抵也算是幸运的。
虽然原生家庭里,父亲的突变,母亲的遭遇,都给他带来了痛苦,可至少还有单存这样一个“父亲”,给予了他最深沉的爱。
那就是父爱。
微微点头,宫泽看向单存,他郑重的开口。
“单老,你说的这些,我都记在心上了,你放心吧,拘押配合调查只是正常流程,就像你说的,清者自清,沈砚书没有问题,我们自然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放人。”
“那就好,宫队,麻烦你了。”
说着,单存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沈砚书没事,他也能放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