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虚的车到达了学院门口。
可供车辆通过的大门处横着一条红黄相间的拦杆。
拦杆上斑驳的漆水,以及在夜风中晃动欲坠的软踏踏杆体都证明着它的陈旧以及这个学校的寒酸。
“滴滴滴……”
天虚摁响了喇叭,提示看门的保安把横杆升起。
喇叭摁的急促使力,反映出天虚情绪中的一些些骄躁。
他现在自我感觉良好,自己可能是第一个毕业就有配车开的学生并且还得到了一份薪酬丰厚的工作,更为关键的是他是与众不同的天目人啊!对自身拥有的这一切,天虚显得有点洋洋自得,加上他本来也非常讨厌看门的那个保安大叔,所以在虚荣心和报复欲夹杂下,他按喇叭的力道不由得蛮狠急促起来。
保安大叔经不住喇叭的催逼,懒懒的,骂骂咧咧的走出了门卫室,手里拿着破旧的拦杆起降控制器。
遥控器只在拦杆一米范围内才会发生效力,在起杆前他还必须要确认车辆的信息。
保安大叔眯着眼睛看向车内,虽然已是傍晚,但因为两边大门柱上新安装了大瓦数灯泡,周边被照的夜色如昼,所以辨认车内人员是毫不费力的。
看了一会,保安大叔显然认出了车内的天虚。他的脸色马上变的有些吃惊,有些不解,进而还有些不屑和妒忌。他拿着遥控器的右手开始故意的摸摸索索,欲摁不摁的拖延着,脸上显出了几分愚弄的神情。
这个可恶的中年油腻男又想使出自己惯使的刁难伎俩了,他就是要针对天虚。
保安大叔的故意拖沓惹恼了天虚。他摁着喇叭打开车窗,没好气的对那个猥琐大叔厉声喊道:“哎!干什么呢你?你快点啊!快把杆子升起来让我过去!我还有事呢!”
天虚太过气躁,嗓音有些失控,导致发出的话语听起来十分的不礼貌。而这不礼貌的声音面对的又是一个中年偏老的保安,并且此刻保安大叔又是怔怔无语的似乎很茫然的站立着,这就形成了天虚强势和保安弱势的强烈对比画面。这画面很容易使人得出判断-这位年轻的小司机正在野蛮的欺负那个中年大叔!
校门口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有七、八个正义之士很快就被这种判断牵引了过来,他们围住了天虚的车子。开始拍打车身和喊叫。
“什么玩意啊!开个破车了不起啊!大呼小叫的!”
“你出来!给大叔道歉!”
“是不是学院的啊!怎么这么嚣张!”
面对嘈杂的喊叫和车身被拍打发出的沉闷声响,天虚真是慌得一笔,他赶紧锁门关窗。
长这么大还没经历过这种被围攻的阵仗。
本来天虚的性格就有一点点懦弱,面对人群的攻击,他更加不知所措,简直有些吓尿了。
天虚定定的坐在车里,脸色煞白,可怜而无助。
门柱上的那两盏强灯,把天虚的懦弱完完全全的暴露在了正义人士的眼前。
看到天虚的怂样,那几个人受到了鼓舞,他们认为今天完全可以痛痛快快,毫无风险的“见义勇为”了。
“让你有个车就瞎显摆,今天就要你吃吃苦头!”其实正义之士的内心活动是这样想的。他们就是“仇富”而已,与正义无关,保安大叔什么东西他们其实是十分清楚的,平时他们也不爽保安的蛮横无理,但在今夜他们的心理活动刚好和保安大叔龌龊的内心琴瑟和鸣了,于是他们就临时联合了起来。
可怜的天虚,也该他倒霉。
那七、八个人骂骂咧咧的开始拉扯车门,他们要把天虚拉出来好好教训一下。
他们推拉门的力量让车子剧烈的晃动着,车窗也好像快被他们拍碎了。
天虚的身体随着车身摇晃,他有些目眩,紧张的心情又让他的肠胃剧烈翻滚,强烈的恶心引动着呕吐感从胃袋直冲向喉咙。
“哇!”的一声,一股秽物从天虚嘴中喷射了出来。
秽物粘在挡风玻璃上,摊在驾驶台上。
灯光下,秽物发散着可恶的光泽,潮湿,腐烂。
呕吐后天虚突然感觉好了很多,随着秽物喷射出去,他感觉到有一丝丝的勇气回到了体内。
他抹抹嘴,拿起了车内的一瓶矿泉水,狠命的灌了一口。
然后打开车门下了车,使劲的把漱口水吐在了地上。
同时眼睛也恶狠狠的扫视着那些正义人士,但他的眼光还是有些游离,明显的底气不足,强提怂胆。
被吓吐的人突然走出车外,而且还用带着那么点犀利的眼光逼视他们,这家伙到底是懦夫还是狠人?正义人士们此刻的脑袋有些发蒙,看着天虚略带倔强的眼睛,他们有些搞不清楚目前的状况了。
所以从天虚下车开始,那几个人停止喊闹,不再轻举妄动。
天虚和他们互相盯视着,形成了短暂的对峙。
“他是历史系刚毕业的,平常就很狂,对年长的人一点也不尊重!”保安大叔开口说话了,他恶毒挑动的话语打破了对峙的沉默,并顺利的把正义人士的怒火重新点燃了。
“揍他!开个破车就自以为了不起,让他再瞎几把嘚瑟!”有人火上浇油,大声喊道。
“对!揍他!”
正义人士的怒火开始猛烈燃烧起来。
天虚强行挤出的那么点点勇气在面对这么多敌人的怒火时也只有挨打受死的份。
于是,他被撕扯着拉到了街边宽阔的人行道上。
混乱中,已经有拳脚踢落在了天虚身上。
挨打的疼痛促使天虚努力挣扎,他想要逃离。但无奈已经被团团围住,根本无路可逃。
天虚只好缩下身子,拿手抱住脑袋,等待着肉体将要遭受的严酷洗礼。
看热闹的学生也被那些人吓住,都远远的躲在一边,眺望着“好戏”上演。
没人上前阻止。
……
“哎呀!你们那么多人怎么欺负人家一个啊?!”
包围圈外突然传出一声清脆有力的女声。
被女声扰动,那些人暂时放开天虚,都巡着声音看去。
天虚心里一怔,他觉得那声音好熟悉。
他抬起蜷缩在腹部的脑袋,透过正义人士腿部的缝隙望了出去。
“是然非!”天虚心里惊呼。
那个让他日思夜想的英语系美丽女孩此时居然出现在他如此狼狈的场合中,而且还带有拯救意味的在为他打抱不平。
天虚有些羞愧,他不敢面对然非,于是继续双手抱头蜷缩了起来。身体逃不开,但他的心灵想逃避。
面对自己喜欢的女孩,遇到再艰困的事情也应该雄起。这是稍微有点雄性荷尔蒙的男人应该有的反应才对。可天虚偏偏不按常理出牌,到了该雄起以博得女孩芳心的关键时刻他却如狗一般夹起了尾巴。真的让人无法理解。
人只有勇敢站起才能面对艰困,也才会有可能战胜困难。连站都不敢站起,还谈什么战胜。作为天目人的天虚真的是太l了!
然非隔着人群看到了缩成一团的天虚,她认出了天虚,惊讶不已。
这时,有人哄笑着喊道:“别人都是英雄救美,今天难道是要美人救狗熊了吗?”
人群爆发出不可遏制的大笑,那笑声如鞭子一样抽打在天虚的心上,失败和屈辱正在强烈的挞伐着他,可他就是不敢站立,他只想要把头埋起,鸵鸟般的逃避。
“他不是狗熊,你们以多欺少才是狗熊!”然非说道。
“谁让他开个破车就穷显摆的,今天我们就是要好好的教他做人!”一个壮汉喊道。
“教做人也轮不到你们,让开一下,我要带他离开。”然非回应着。
然后她向包围圈走来。
那几个人突然站在一起,形成人墙不让然非通过,嘴里还“咦咦咦”的发出调戏的声音。
人墙之后,天虚蹲缩着,没有人再包围他。
那些正义人士都去戏耍然非了,而且有几个本来远远看热闹的学生也加入了进来。
阻挡中人墙变成了包围圈,然非被十几个男人围住了。
他们的猎物突然由天虚换成了然非。
那个保安淫邪的笑着跑回门卫室,故意拉闸熄灭了门柱上的灯光。
人行道上立马暗淡下来。
情况已是万分危急……
天虚慢慢站了起来,他现在已置身于人圈之外。
他感觉浑身疲惫,脑子里好像被人打进了木楔,变的木然而又白痴。
他望着人圈,双手慢慢握紧,努力的撕扯着自己的懦弱,而懦弱就是钉进脑中的那节木楔,他想要把它拔出来,他一定要把它拔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