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饭,沈清言便带着阿卿上了马车,还一路上闭目养神装深沉。

    阿卿心底好奇得很,不过还是故作淡定,乖乖坐了一路。

    直到马车在距城外不远的一处院子停下来,沈大少爷才睁开眼,望了眼旁边正襟危坐的丫头。

    心底暗暗发,自己先下去,照常将她提溜下车。

    阿卿刚落地,便被四周的景象惊到了。

    太阳刚从山那头升起,一条蜿蜒清澈的溪发出叮咚的水流声。四周青草依依,不远处还有一片格桑花在微风中自在摇曳。

    而不远处的院子,烟囱里正冒着烟,另一番烟火温暖气息扑面而来。

    阿卿伸手扯了扯沈清言的衣袖,表情惊喜又好奇:“这……这是哪儿啊?你带我来这儿干什么?”

    沈清言深眸含笑,伸手将她脸颊上的一缕发挽到耳后,嗓音低沉:“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阿卿点点头,迫不及待便想往院子那边跑,手却又被身边的人拉住。

    她不解回头。

    沈清言向前两步,微微曲身,对着她那瞬间红了的耳朵,嗓音沙哑暗示:“如果觉得满意,记得给我奖励。”

    温热气息扑面,脸薄的阿卿自然又羞又恼,她不想回答他,只是抽回手,跑着推门进了院。

    沈清言摇头,轻笑:“这么猴急,也不怕是将她卖了。”

    在后面一直努力当隐形人的长福表情很微妙,声嘀咕:“这么宝贝,您怎么舍得!”

    刚说完,便对上大少爷那双眸半眯,清冷警告的眼神。

    长福一哆嗦,扯出一丝求饶的笑。

    沈大少爷哼了一声,快步朝院子去了。

    长福擦了擦冷汗,“……这几天的少爷太温和,都快忘了他原本的性子了!”

    而此时的院中,阿卿怎么也没想到,大少爷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竟将她的爹娘弟弟妹妹们接到了宣城!

    她刚进去,看到一摇一摆朝自己跑过来的阿恒,便忍不住红了眼眶,快速将弟抱入怀中,捧着他那可爱的脸颊,亲了又亲:“阿恒,大姐好想你。”

    “阿恒也十分挂念大姐哦。”阿恒伸出胖手,捧着大姐的脸,“大姐,二姐她总欺负我,你看我这么胖,就是被她捏的。”

    此时刚被娘叫起来的阿菊靠着门框,打了个呵欠,懒洋洋戳穿:‘姐,你别听这子的,是他最近自己偷吃糖,越发胖了,我瞧着将他团一团,都能当球踢。”

    “二姐坏!”阿恒瘪瘪嘴,眼眶瞬间噙满泪水。

    阿卿刮了刮弟的鼻子,看他那可怜巴巴的眼神,憋着笑道:“阿恒不胖,但阿恒也要答应大姐,以后不能吃太多糖,会长蛀牙的。”

    她说完,擦干弟的眼泪,这才站起身问阿菊:“二妹,爹娘呢?”

    阿菊几个月来长高了不少,虽然头发有些乱,但那张白净的脸,瞧着也十分讨喜:“娘在厨房,爹在床上休养呢。”

    阿卿便去拜见了爹,又去了厨房。

    王氏正在煮饭,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在烧火,旁边还有一个瞧起来乖巧的丫鬟在择菜。

    “娘。”阿卿唤了声。

    王氏转头,瞧见许久不见的大女儿,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转身用衣袖擦拭了,这才转身走过去打量一番。

    女儿身上穿的衣裳料子,怕是寻常人家几年的生活费,又见她面色红润,出落得越发亭亭玉立,这才放了心。

    “瞧着倒是长高了些,这厨房有灰,你出去呆着吧!”

    阿卿不愿,抱着王氏的胳膊撒娇:“我想娘了,难道娘不想我吗,刚进来就把我往外赶。”

    “多大的人了,还这样粘人。”王氏嘴里数落着,心底却乐开了花,拍了拍她的手,又道:“这位是李婶,那丫头是她孙女二丫,是大少爷买来的,说是怕我辛苦,你说这……”

    说完这儿,她又觉不对,急忙问道:“对了,大少爷不是同你一起来的?你这丫头跑来厨房,可别怠慢了客人?”

    阿卿这才想到了沈清言,她刚刚一时激动,将他忘了!

    两母女急匆匆地出了厨房,绕过一条长廊,便瞧见院子里的情景。

    沈清言坐在石凳上,脸上虽没有一贯的冷意,但那没什么表情的俊脸,应该是能吓退孩子的。

    可谁曾想弟阿恒却坐在另一侧,双手撑着石桌捧着脸,黑珍珠似的眼珠子转呀转:“大姐夫,你真的有糖吗?”

    阿卿:“……”

    她忙走过去,有些不好意思对沈清言解释道:“阿恒还,不懂事……”

    她说完又看向阿恒,“他不是你大姐夫,阿恒要叫大少爷!还有,刚刚大姐怎么跟你说的……”

    阿卿话还未讲完,一旁的男人眉头紧蹙,语气淡淡凉凉地问:“我不是他大姐夫,谁是?”

    阿卿微怔,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了。

    沈清言本来心情还不错,听了她刚刚的话,只觉郁闷烦躁。

    又看旁边的团子委委屈屈缩在石凳上,而她呢,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得,一个二个,好像自己怎么着他们了似的。

    心底憋着气儿,还发不出。

    沈大少爷难得体会到这种感觉,脸色愈发冷了下去,只那样坐着,也不说话。

    还是王氏匆匆去端来茶水,不乏敬意地上前道:“大少爷,请喝茶。”

    沈大少爷见是王氏,这才缓了脸色,起身接过茶水喝了口,微微扬起嘴角,“劳烦了。”

    王氏是妇道人家,曾经虽然说过这位大少爷的不是,但人家到底身份尊贵,且现在又接了自己一家到宣城和女儿团聚,心底是十分复杂的。

    虽然她一心想自己的女儿嫁给普通人家安安稳稳过日子,但现在看大少爷对自己女儿的态度,那不经意间流露的占有欲,又岂会愿意放手。

    她为人母亲的自然希望女儿过好一点,想到这儿,便又道:“大少爷莫跟这两个的见识,我一直都知道,我这个大女儿虽然懂事乖巧,却是个死心眼,说起话来可能也不动听……以后的日子里,还望大少爷多多包涵。”

    沈清言正了神色,语气十分认真:“您放心,我会好好待她的。”

    阿卿一直低着头,本来听到母亲为她说的那番话,心底有些发酸,此时听到沈清言的承诺,又有些不好意思。

    “娘,你快去厨房做饭吧!”她红着脸,出声催促道。

    “你这丫头!”王氏瞪了她一眼,便对大少爷笑了笑,转身走了。

    这下,院子里又安静了。

    阿卿索性不再理那个阴晴不定的大少爷,弯腰抱着自己的弟:“怎么了,哭丧着脸。”

    “大姐。”阿恒瘪瘪嘴,终于忍不住声道:“刚刚是大少爷让我叫大姐夫的,还说叫了就给糖吃,阿恒迷糊了,他说他是我大姐夫,你说他不是,那阿恒该听谁的呢?”

    说完,还深深地叹了口气。

    沈清言在一旁,越听,身侧的拳头握得越紧。

    活了二十年,他向来活得恣意霸道,从未体会过的羞愧丢脸,今日算是尝到了!

    沈清言故作镇定,假装没听见那胖子说的话,大声将外面的长福唤了进来。

    长福很快出现,双手抱着比头顶还高的礼盒。

    “大少爷,这……”长福询问道。

    沈清言示意他放到石桌上,又对一直低着头的丫头说:“今日你便在这儿住下,明日我让人过来接你。”

    他说完,便出了门。那步伐实在有点快。

    长福一脸懵,他放下礼品,挠着脑袋跟了上去。

    待两主仆出了院子,阿卿终于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阿恒奇怪地看着她:“大姐,你笑什么?”

    ”大姐觉得……甜甜的,就笑了。”

    “甜,有糖那么甜吗?”

    “唔……好像比糖还要甜。”

    “啊!什么比糖还要甜啊?”胖子一脸吃惊。

    王氏知道大少爷走后,便一直责怪阿卿怎么没留住他,阿卿自然不会说是他自己逃走的,支支吾吾低头挨训。

    好不容易一家人吃顿华,董老爹舍不得大女儿受委屈,说了句食不言寝不语,王氏这才消停了。

    到了晚上,王氏有很多事情想问大女儿,便独自和大女儿睡一屋。

    两母女躺在床上,灭了灯,黑乎乎的。

    王氏先是问了些无关紧要的,随后终于忍不住问:“你们可曾圆房?”

    阿卿的脸滚烫滚烫的,她顿了顿,不知为何有些底气不足:“没……”

    “真的?”王氏追问。

    阿卿捂住被子,声回:“反正,没有干……会有娃娃的事情。”

    王氏了然:“也好,你现在还,那避子汤伤身体,能少喝就少喝。”

    阿卿心底骤然发冷,今日心底的甜,瞬间化为那无尽的苦涩。

    她明白母亲的意思。一个通房,自然不会被允许在正妻还未进门前,生下庶子庶女!

    “他也老大不了,家里没为他说亲?”王氏又问。

    顿了顿,嗡嗡的声音才响起:“近日似乎有一个,是他的另一位表妹。”

    王氏心底发酸,却还是狠着心说道:“这就是命,你只能认命。是爹娘没有出息,给不了你一个好身世。”

    阿卿突然扑进王氏的怀中,蹭了蹭,无声流着泪,“娘,你别担心我,我会好好的,你放心。”

    王氏轻叹一口气,拍着女儿的背:“睡吧,睡吧……”

    第二天一早,阿卿和王氏的眼睛都红红的。

    一家人刚吃完饭,外头便有人敲门,是接阿卿的人过来了,还顺便牵来了两只大狗,便是阿卿上次见到的花和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