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酒肆伙计就将菜上齐了。赵大壮起身给老秀才倒了碗酒,恭敬地说:“先生,来,喝点酒,去去乏。”
老秀才示意赵大壮给自己也倒上一碗,等赵大壮坐下后便拿起手中的筷子,“来,两个家伙应该都快饿扁了,我们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等下再喝酒。”
就在这时,酒肆来了一行人,里面有个衣着华丽的富家老爷,有个管家,还有个貌似是个官老爷,走路姿势甚是威风。
一行人走进酒肆,那名管家便充当起了酒肆伙计的角色,一把扯过伙计肩上的毛巾,三两下将桌子凳子擦拭的很干净。
富家老爷请那位官老爷上座后便开口吩咐伙计:“把你们的招牌菜各上一份来,再打上五斤上好的花雕酒,今日我要与王兄不醉不归。另外,吩咐你们掌柜的,让他亲自下厨,今日酒菜务必要使王兄满意。”
那名官老爷模样的中年人听完便哈哈一笑:“哈哈,何兄,几年未见,你还是这般了解鄙人啊!不错,这家酒肆的招牌菜风味独特,鄙人这几年到县城为官,吃来吃去还是觉得这里的最对胃口。”
“呵呵,王兄百忙之中肯抽空赏脸赴约,在下真是不胜荣幸啊。”何姓富家老爷对着这名官老爷拱了拱手,奉承道。
“何兄,你这般说话就见外了。你我份属世交,怎么也不能因为分别几年情谊便生疏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啊?”官老爷客气的回答。
“对对对,瞧我这张笨嘴,等下酒上来了我先自罚三杯向王兄赔罪。”何姓富家老爷弯腰告罪。
官老爷便摇摇手笑着说无妨无妨。之后两人就着故土风情开始闲聊起来。
酒菜上桌后,,那名管家便勤快地给官老爷满上一杯酒,再过去给自家老爷也满上酒便退到后面准备随时伺候。
何姓富家老爷便站起来,端起酒杯,弓着腰对官老爷说:“王兄,这杯酒在下先干了,为刚才失礼赔罪。”说完,便一饮而尽。
官老爷静坐不动,老神在在的看着何姓富家老爷。
那名管家连忙上来又给自家老爷斟酒。等何姓富家老爷又接连喝下两杯酒后,官老爷便大笑着鼓掌称赞道:“好,何兄果然好酒量。”
何姓富家老爷连续三杯酒下肚后,脸色便微微有些酡红,坐下来缓了口气后,开口说:“王兄,来,这金汤卤牛肉就应该趁热食用,方见其美妙。”
官老爷便举箸稍微吃了几口之后就停了下来。
何姓富家老爷等管家再给自己斟满酒后便双手举起酒杯,“王兄,这杯酒祝你步步高升,平步青云,在下先干为敬!”说完,不等官老爷开口便又干了下去。
官老爷抚掌大笑,“好,既然何兄今日有此雅兴,那鄙人便舍命陪君子,与何兄共谋一醉了!”说完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何姓富家老爷见官老爷这杯酒喝下肚后,心里面的石头算是落地了,乐呵呵的说:“好,王兄,那今日我们就不醉不归了。何顺,再给王兄满上。”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何姓富家老爷见气氛已经差不多了便委婉的说自己最近碰到一桩麻烦事想请王兄帮下忙。官老爷便让何姓富家老爷将事情说来听听。
于是何姓富家老爷便压低声音将自己遇到的麻烦事细细说了出来。
原来何姓富家老爷是做典当生意的,生意做得很大,镇上县里都有店铺。前段时间由于身体抱恙,何老爷便让自己儿子何广源到县里对账。
这何广源呢,是家中独子,备受宠溺,加上镇守黄有福又是自己娘舅,是以自幼无法无天惯了,欺男霸女,无恶不作。这何老爷也是知道自家孩子秉性,若非这回身体欠安,那是怎么也不敢将这恶霸放离镇的。
这不,何广源一到县城,就给何老爷惹下大麻烦了。原来何广源这家伙,打就是色胚一枚,见着漂亮姑娘便走不动道。这回来到县里,便是因为遇见一位美娘子便一路尾随意图图谋不轨结果失手将人家中老妪给当场打死了。
何广源知道闯下大祸了,带着两个下人连夜逃回镇上。隔日,便有下人前来告知,老妪家属已经告上衙门了。
何广源不敢隐瞒,便向其父何富强坦白。何富强虽然气恼儿子荒唐行径,当场给了他两巴掌,不过却也不得不为其奔波。
与自己妻弟黄镇守密谋一番后,黄镇守便指出一条明路,那便是赶紧找到县令陈有成和县丞王成利,打点一下把案件了结了。
何富强来到县里搞定了县令陈有成后得知县丞王成利回到了镇上老宅,便一路追了过来,于是就有了之前的一幕。
王成利听完后,摸了摸下巴,沉吟一下:“嗯,此事倒是有些棘手。”
何富强便陪着笑说:“王兄,还请看在往日情分上帮弟一把。”说完连连作揖。
“啧…不好办啊,不好办。”王成利摇摇头,双手并拢,两根拇指来回转圈,表示很为难。
“王兄,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在下只有这么颗独苗,可不能有事啊!王兄,您想想办法,不管事成与否,在下必有重谢。”何富强记得双膝一软,差点跪下来,哀声求道。
“唉,老弟,看你也是一片爱子之心,鄙人也不忍心让你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么着吧,吴人卑贱,你且先差人去寻个样貌身材与令郎相似之人置于府中。后续事情如何操作等晚上你到我府里再详谈。”王成利见何富强挺上道的,支了一招便准备起身回府。
何富强知道王成利此人是有名的心狠手辣,今日不舍弃半个家当恐怕真的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当下忍住心头肉痛,陪笑道:“好,那王兄慢走,稍后在下会到贵府拜访。”
两个孩子听闻这等丑陋之事,气得义愤填膺,浑身颤抖。
就在这时,角落里传来了一声清脆的瓷器碎裂声。随后又是“啪”的一声,只见一个身材魁梧,头戴斗笠,年过半百,军伍气息浓重的老伯站了起来,将手里酒壶往桌上一拍,怒声道:“店家,你又往酒里兑水了,这酒这么淡,怎么喝?”
说完,老伯就掏出一块碎银往桌上一丢,拿起包裹对着对面公子哥模样的青年人说:“公子,您别生气。我们再去另外寻家酒肆。”
那年轻公子哥右手紧握,青筋暴起,听到对面老伯这么一说,便站起身,缓缓把右手松开,里面的碎瓷渣便掉了出来。那位老伯又用方言催了一下,公子哥也回了句就离开酒肆了。
县丞王成利一双鹰目盯着这两个人,直到两人再也见不着背影后就径自离开了。
“你们两个家伙,都吃饱了没?吃饱了就准备回去了。”老秀才咽下碗里最后一口酒,吐了口气说。
“嗯,饱了。”萧修缘舔了舔嘴唇。
“真好吃,我都吃撑了。”赵春丽夸张的拍着肚子。
“伙计,再打一壶酒来,顺便结下账。”赵大壮扯着大嗓子喊道。
“好嘞,壮哥儿。一共七钱银子。”伙计打来一壶酒,递给赵大壮。
老秀才刚想掏钱付账,赵大壮便急忙制止:“先生,我来,让我来,要让我阿爹知道是你付账了,回去非打断我的腿不可。”
老秀才一听,呵呵一笑便不再坚持。
待到幕色降临,老秀才一行人总算回到了赵家村。辞别完老村长一家回到私塾后,夜色已经很浓厚了。
老秀才自己打了点水便回卧室擦拭身子去了。萧修缘将厨房外面一条村民送来的肉脯收拾好后又去井边冲了一下澡就回柴房睡觉了。
一夜翻来覆去,怎么睡都睡不好,耳边总会响起那两个人离开酒肆时说的方言。萧修缘觉得很熟悉,很亲切,因为他已经听过无数句了,那是吴地方言,所以酒肆那两个人必然也是吴人!
大清早,萧修缘起床准备朝食,便听见私塾外面赵大壮在喊:“兄弟,过来开下门。”
“大壮叔,你怎么过来了?”萧修缘开门问。
“给你们把私塾用具送过来呗。”赵大壮轻轻拍了拍裹着笔墨纸砚的包裹,呵呵笑道,“你那夏衣今晚就能缝制好,明早我再让春丽给你带过来。”
“好的,谢谢大壮叔。等下大壮叔留下来一起用朝食吧?”萧修缘带着赵大壮往讲堂走去,边走边说。
“不了,等下大壮叔还有事。”赵大壮把东西放到讲堂里便告辞离开了。
开课后,老秀才在讲堂示范了一下笔墨纸砚的使用方法后便给每位学生都发了一套。于是,学生们便乐呵了一整天。
待到下课,老秀才照例布置下功课,又把三十名学生分成三组,轮流打扫讲堂。萧修缘跟赵虎,赵春丽分到一组,安排在明天打扫。
第二天,萧修缘刚进讲堂坐下,后面的赵春丽便伸出白嫩的手指捅了捅他,递过来一个包裹,“给,这是阿姆给你缝制的夏衣。”
“帮我谢谢你阿姆。”萧修缘转身道谢,伸手接过包裹。
后面臭屁虎赵虎一听,自己内定的岳母居然给这子缝衣服,心里头不乐意了,瞪大眼睛看着赵春丽说:“你阿姆怎么会给这家伙缝衣服?”
赵春丽凶巴巴的瞪了回去,“要你管。”
于是,赵虎便在下课打扫讲堂时各种作妖,对萧修缘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原本盏茶时间就能打扫完的讲堂愣是用了半个时辰才勉强清扫干净。
休沐日前一天,赵春丽跟萧修缘约好休沐日过来私塾一起放风筝。赵虎听到后,表示自己是放风筝达人,也要过来一起玩。
休沐日,飧食过后,阳光不再灼人,赵春丽便拿着风筝跑来私塾找萧修缘了。
萧修缘将厨房打扫干净后便带着赵春丽来到私塾前面的空地上将风筝飞起来。
凉风习习,风筝越飞越高,赵春丽便开心的拍着手大喊:“再高一点,再高一点。”
这时,赵虎跑了过来,将萧修缘手里的线轮抢了过去,嘴里大叫:“我来放,我来放。”
不料,赵虎压根不懂得放风筝,一个掌握不好风筝便一头扎到树上去了。
“臭屁虎,你赶紧去把我风筝捡回来。”赵春丽一看风筝掉了下来,恶狠狠的冲赵虎嚷道。
赵虎便扔下线轮朝树下跑去。
萧修缘捡起地上的线轮,一圈一圈的将风筝线收回来。
赵虎体型偏胖,过于笨拙,扑腾了几下,发现自己怎么也爬不上去,便转头摸着脑袋呵呵讪笑,脸涨得像猪肝。
“你杵那傻笑什么啊?拿不下来风筝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赵春丽也跑到树下,看着那挂在树上的风筝心疼的眼泪快掉下来了。
赵虎只能将求助的眼光投向收线收到这边的萧修缘。
萧修缘将线轮插在腰上,三两下就爬了上去,心翼翼的将缠着的风筝线解开后便将风筝扔了下来,“春丽,接住。”
赵春丽将风筝接到手里,仔细检查一下发现风筝没有破损才破涕为笑。
就在这时,村头处传来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于是,三个孩子便一路跑着过去了。
来到村头处,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村民,两个公差模样的公人见人来的差不多了,一个便扯开嗓门喊:“各位乡亲父老,最近有江洋大盗为害本镇,镇里王县丞,何老爷,何老爷的独子何广源全都遇害。周县令大为震怒,勒令严查此案。这里有两张嫌疑人的画像,若有见着这两人,速速前来县里禀告!”
另一个公差等他说完,便将手里的画像展开,贴在村口告示处。两位公差干完活计,便翻身骑马离开了。
萧修缘努力挤进去一看,画里竟是那日酒肆里面遇见的那两名吴人。
萧修缘心里有些担忧,便辞别赵春丽跟赵虎闷闷不乐的回私塾去了。
隔日,一堂课课后时间,赵虎把萧修缘拉倒僻静处,开口扭捏道:“萧修缘,谢谢你昨天帮我拿下风筝,之前对你做了些过分的事,对不起了。”不等萧修缘开口,赵虎又急切说道:“但是赵春丽是我将来要娶的媳妇,你别打她主意,不然我会对你不客气的。”说完还举起了硕大的拳头示威的舞动几下。
“臭不要脸的赵虎,你瞎说什么?谁要给你这头大笨熊当媳妇了!”原来赵春丽担心萧修缘受到赵虎的欺负,是以偷偷尾随过来,听到赵虎这么一说,连忙开口呵斥。
“谁瞎说了?俺爹说了,等再过两年就到大壮叔家为俺提亲,再说上回大壮叔到俺家喝酒也答应我了。”赵虎将大人的玩笑话当真了,扯着脖子大声喊。
“呜呜…你瞎说…我阿爹才没有那样说!”赵春丽听完,转身带着两串泪水跑回讲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