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文婍孤身一人循着刚刚的方向追出去，血妖时有时无的气息调转了方向，向林子深处行去；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微弱的血妖气息再次消失，她轻啧一声刹住脚步，拿出手机看时间，已经将近半个钟头了——等一下，怎么突然没有信号了？
于文婍一怔，心道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她举着手机四处晃着找信号，结果冰冷的声音猝不及防地传来：
“别找了，这片林子中心区域是没有信号的。”
于文婍下意识转过身一路撤出数米，远离声源；不远处，银发的男子缓步从阴影中走到月下，于文婍望着月华下那张苍白的面孔，微沉眉目——是青祭。
青祭一手扶了扶耳机，缓声道：“果然，是转生血他们对，这边我自己解决，你继续找。”
于文婍的视线落到耳机上——是无线电，看来他们知道这林子里没有信号的事，有备而来呐。上次长亭之战跃然脑海，于文婍暗道这个血妖不好对付，得想办法尽快脱身。
她暗自召出惊雷，默默在脚边划下一道极不起眼的痕迹，同时，一边留意着青祭的动作一边皮笑肉不笑道：“其实我看啊，咱俩完全没有动手的必要，你手上没有我要找的人，然后我身上也没有你们想要的东西”话未说完，青祭已然出现在面前一爪挥下，于文婍动作敏捷闪身避开，后越落在半空的树枝上；青祭一爪扑空按向地面，土石崩裂尘土飞扬。
这种速度他没有一上来就使出全力，看来自己也是被瞧了啊，不过这样正好。
于文婍调转剑锋，剑尖朝下插进脚边的树干，她一手扶着剑柄，啧啧感慨：“女士说话的时候，男士应该安静听着”话未说完又是一击，速度相较上次明显更快，于文婍险险避开青祭的利爪，翻身前跃落地，身后刚刚被自己当作落脚点的树枝应声折断；于文婍转过身面向青祭，同样的动作再次将惊雷插进脚边的土地，接着抬手拍着胸口讪笑道：“真险呐。”
另一边，青祭收住攻势刹住脚步，调头再次冲过来；于文婍暗骂一声棘手了，前两次自己的成功躲避应该让原本有些掉以轻心的青祭提高了警惕，他应该不会再放水了。
这一次避不开了。
于文婍抽出脚边的惊雷刷然挥至面前，生生挡住青祭迎面袭来的利爪，青祭的力度直接逼得于文婍后退半步，握剑的手微微颤抖，于文婍皮笑肉不笑，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真狠呐——我跟你又无怨无仇”一边说着，黑色的闪电自剑身流转而过，青祭手上的力度下意识一顿，于文婍趁机猛然挥下剑刃，青祭迅速收手，指间却仍是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血痕。
于文婍原地弹跳而起，翻身落在身后的树枝上站定，她将惊雷竖在脚边，右手扶着剑柄，居高临下望着青祭悠悠道：“我说，我们两个在这里硬刚真的好吗，还不如保留实力，搞不好待会儿两边就要碰头各自拼命”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青祭打断她的话，脸色阴沉，“你话真的很多。”
于文婍一顿，随即无谓笑笑：“其实我平时很文静的，至于今天这情况，纯粹是因为”她的脸上笑意更浓，“作战时人的情绪是很容易被对方影响的，尤其是——掉以轻心的时候——”
话音未落，于文婍猛然抽出脚边的惊雷，剑尖瞬间带出一道明亮的闪电，与此同时，于文婍刚刚站立的过的三个地方，惊雷划过的痕迹处猛然迸发出三道同样的雷电，四道雷电在空中迅速汇到一处，瞬间织出一张密集的电，将青祭罩在其中。
青祭神色一滞，环视四周，倏尔想起了于文婍刚刚说话时将剑竖在脚边的动作——原来是在为此时准备啊，血红的瞳孔中划过怒锋，青祭冷笑一声。
于文婍眼梢微挑，笑容戏谑：“当姑奶奶闲着没事跟你扯皮呢？还话多——好好呆着吧！”语罢，于文婍转身离去。
她很清楚，这电要不了青祭的命，甚至连重伤都做不到，维持时间也很短；自己并不是青祭的对手，必须在电消失前尽快逃走，而对于青祭来说，可能接下来还有轩辕的抢夺战，他实在没必要为了自己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硬闯这电让自己受伤。
很好，于文婍眯起双眸，加速向前行去。
背后冷风乍起，于文婍瞳孔猛一收缩，余光瞟到银色的长发自身侧扬起；于文婍猛然回过头，青祭已到身后一爪划下，躲闪不及，鲜血迸溅，四道深深的血痕落上后背；于文婍紧咬着牙，强忍疼痛迅速调过头，后撤拉开距离。
青祭站定，身上零零落落挂着硬闯过电时留下的伤口，他望着不远处的于文婍，微微昂首冷笑道：“把戏而已。”
于文婍疼得倒吸凉气，干笑：“脑回路真清奇，非咬着我不放”
“别人就算了，”青祭甩掉手上的血，寒声继续道，“你可是淳于呐。”
于文婍瞬间怔住，一颗心“哐啷”落了下来，她的呼吸逐渐急促，大脑纷杂的思绪渐渐捋顺，——什么时候知道的？什么时候确定的？他们居然一点都没有察觉不对，或许是对方，故意隐瞒以防止引起警惕——
这样啊。
短短几秒，于文婍的呼吸便平定了下来，自己费尽心思隐藏了这么久，还是无可避免地到了这一天。
“罢了。”她忽而轻笑一声，目视青祭扬起手中的惊雷，声音逐渐阴沉下去，“该来的躲不开，由命吧。”
墨色的利剑在手中转过一个剑花，轩辕恒安飞身上前，剑尖朝下迎头刺过来；阴影猛然覆下，夏鲸抬头，身影一晃消失在剑锋之下，下一瞬，残影在数米之外落定，几乎同时，冰冷的枪口抵上太阳穴，苏慕谦出现在他身侧，夏鲸神色一凛，倾身后仰，子弹重重擦过他的额角，鲜血迸溅而出；不待苏慕谦再次扣下扳机，夏鲸已然抬手一把钳住他的右手腕，神杀脱手滑落，夏鲸握住苏慕谦的右腕，连带他整个人大力按向地面。
后背狠狠撞在坚实的土地上，苏慕谦一口鲜血咳出来。下一瞬，夏鲸一爪迎面袭下，与此同时，数道墨箭势如破竹冲向夏鲸，夏鲸目光阴冷抬眼望过去，他豁然起身向后撤出，同时一把将苏慕谦迎面甩了出去；轩辕恒安眉目一沉，倏尔收手，墨箭随着他的动作在据苏慕谦不足一米的地方尽数消散；苏慕谦一路划出数米，未及站稳，扬起右手召回神杀，朝着夏鲸再次扣下扳机。
夏鲸起身向一侧飞速奔去，所过之处，灵力子弹紧随其后；乌云蔽月，光线瞬间黯了下来，漆黑的森林中亮起血红的眸子，夏鲸如地狱横出的鬼魅，转瞬之间已到轩辕恒安身后，冷风猝起，轩辕恒安瞬间警觉起来，回身一剑划下，夏鲸侧身避开剑锋，身影虚晃，轩辕恒安又是一击落空；不远处的苏慕谦举枪瞄准，夏鲸蓦然转头望过来，唇角浮起一丝冷笑；轩辕恒安暗道不好，夏鲸错步转身，苏慕谦已经做好闪避的准备。
就在这时，原本准备奔向苏慕谦的夏鲸倏尔收住攻势，再次回过身一爪划向轩辕恒安，轩辕恒安一怔，下意识抬剑去挡，剑刃触到夏鲸指尖的前一秒，夏鲸猛然收手，同时另一手自下而上一把掐住轩辕恒安的脖颈。
灵力子弹破风袭来，直直贯穿夏鲸扬起的右臂，夏鲸手上力度一顿，轩辕恒安紧咬着牙一剑劈下，夏鲸甩手将他朝一边的树干狠狠砸去。
一声闷响，轩辕恒安咳出大口大口的鲜血，苏慕谦闪身过来在他身边站定，目光落在他脖颈血肉模糊的伤口上，轩辕恒安竖剑撑着地面站起身，苏慕谦沉声道：“怎么了？”
“没事。”
“啧，肋骨应该断了几根吧，”夏鲸笑得很戏谑，丝毫不在乎身上的伤口，悠悠继续道，“这样还能站起来说没事，废物老哥终于不再是废物了，澍篱知道了也会很欣慰吧。”
轩辕恒安目露杀意：“闭嘴。”
苏慕谦瞥了眼他的神情：“别被他影响。”
夏鲸的视线落在苏慕谦身上，苏慕谦回望过去，顿了两秒，他忽而一哂：“难不成是在拖延时间，给自己一个喘息的机会吗？真狼狈呢，夏鲸。”
“呵，”夏鲸嗤笑，“狼狈，你是说这背上的剑伤，额头上的擦伤，还是手臂上这的枪孔？”
“我是说，”苏慕谦笑容渐淡直至消失，不疾不徐道，“比起我初识你的时候，疲惫了不少。”
熟悉的话。
“你所追求的那种高度，毫无意义。”
不知道为什么，夏鲸蓦然想起了青祭所说过的这句话。
云过月明，银色的月华倾泻而下，落在他被鲜血浸湿的苍白的面孔上。
脸上逐渐泛起淡淡的狞笑，夏鲸轻轻舔舐着唇边的血液，腥甜的味道刺激着他的神经，残影闪过，夏鲸恍然间出现在二人面前。
苏慕谦错步后退；轩辕恒安侧身避开，横剑挥过来，夏鲸俯身躲过剑刃，动作迅捷，继而弹跳而起空中转体一腿甩向轩辕恒安脖颈，躲避不及，轩辕恒安整个人被冲出数米，墨剑脱手瞬间消散开来。
苏慕谦心道完了，这一击足以毙命。
“下一个——就是你了。”
冰冷的声音响起，夏鲸迎面冲过来，苏慕谦沉下眉目，毫不犹豫举枪，灵力装弹迎面发出，夏鲸没有躲避攻击，任由子弹穿过胸膛，与此同时，一爪挥下。
鲜血飞溅，皮肉翻卷，苏慕谦身上赫然留下三道深深的血痕。
下一瞬，墨剑裹挟着寒风猛然自背后袭来，夏鲸目视前方并未回头，侧身抬手一把抓住墨剑，掐得粉碎。
轩辕恒安一手撑着树干站起身，他微喘着气，掷出墨剑的右手缓缓垂下。
夏鲸颔首冷笑一声，继而回过头望着他：“真是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顽强——”话音未落，夏鲸已经转身冲了出去。
轩辕恒安猛然抬手，掌心向前猝然收拢，随着他的动作，数道墨迹在空中凝成，绳索一般一端系着地面一端缚住夏鲸的四肢。
夏鲸滞在原地，微怔，随即笑道：“这种玩意儿，能困住我多久？”
“不需要多久，”轩辕恒安平定了一下呼吸，“苏先生。”
机械重装的声音响起，夏鲸猛然回过头，瞳孔收缩；苏慕谦扛起黑色的火箭筒，望着他的右眼蒙上一层淡淡的蓝色。
一声轰响。
烟尘散去，夏鲸跪坐在地咳出大口大口的鲜血，染血的发丝散乱在额前，他抬眼望着苏慕谦一步一步走过来。
看来是到此为止了。
苏慕谦在他面前停下脚步，夏鲸一手撑着地面，挣扎着站起身，抬眼直视他，苏慕谦举起神杀，望着他缓声道：
“下辈子再做酒友吧——如果血妖也有下辈子的话。”
夏鲸嗤笑一声：“这辈子差点栽在我手里，下辈子还要做酒友，你还真是永远都这么天真呐，慕谦。”
苏慕谦望着他，没有应声。
夜风轻起。
一。
夏虫低鸣。
二。
星辰陨落。
苏慕谦忽而收了神杀，侧身让开两步。
夏鲸神色一滞，轩辕恒安立在他面前，眼眶微红。
恍然间他似乎还是从前那个时候，跨越了这段日子的光景，回到了当日，跪在地上抱着澍篱余温未尽的尸体痛哭的轩辕恒安。
但这似乎又只是他的错觉，夏鲸望着他，嗤笑一声：“算起来，我欠你一条命。”
墨剑贯穿了他的心脏。
夏鲸轰然倒地，半闭的眼眸中神色渐黯，上空是茂密繁盛的枝叶，看不到他一生都在追寻的、高处的苍穹。
——或许是我对某些无用的事产生了兴趣。
——你所追求的那种高度，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