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华啸不生气也不反抗,秦淮便知道这事儿八成是有戏。用手绢揩完鞋上面的灰尘,秦淮便站缓缓起身做了一个小生的动作,微微躬身,用念白的腔调一字一顿地说:“真乃神女下巫峰,令人喜气冲。向前施一礼,恭敬打一躬。”

    说着,秦淮便一揖到地,俨然是一个风流无俦的公子哥。华啸微微一笑,矜持而又不失妩媚。刚才眼睛瞪得太久,眼眶里分泌出少许的泪液,衬得华啸的眼睛更加是秋水流转,灵动可人。

    在京戏里面,那些小姐佳人从来都不是用眼睛看人的,而是“顾盼”。那眼神停留在男人身上一定要转瞬即逝,似看非看,才能把那种若有若无的勾引做到极致,让人心痒不已,想抓却又抓不着,这才是调情的最高境界。

    华啸的眼神在秦淮身上上面打一转,下面打一转,最终一瞥落向别处,故意娇嗔道:“哪里来的登徒浪子?我是不认得你的。”

    说罢,华啸转身欲下楼。这是个以退为进,欲擒故纵的法子。果然,秦淮没等他走两步便拉住了华啸的手腕:“你花旦唱得俏是名不虚传的,今天我见识到了,请你吃个饭,不能不赏光吧?”

    听到秦淮的话,华啸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但是那微笑转瞬即逝,立刻恢复矜持娇嗔不为所动的样子,这才转过头来看着秦淮:“秦师兄请客吃饭,哪个敢不从?”

    说着,华啸要从秦淮的手掌当中抽出自己的手腕。秦淮的手先是一松,故意任由华啸抽出去半寸,然后又使劲儿猛地往前一拽,华啸一个猝不及防便跌到了秦淮的怀里。

    华啸虽是个男人,可是不过一米七出头,在一米八几的秦淮面前便显得有些弱不禁风了。加上华啸又是唱花旦出身,平日里练的功夫都是抖水袖兰花指,哪里及得上秦淮这种要练武的小生身强力壮?往他怀里一跌,立刻就觉得秦淮的手在他的腰间游走起来,自己倒是先吃了一个哑巴亏。

    不过这个亏华啸吃的也是心甘情愿,毕竟对秦淮早就有意,现在秦淮主动出击,也不跟他兜圈子,大家都心知肚明对方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都是情场老手。

    华啸伸手拍掉秦淮按在自己腰间的手掌:“我之前也处过几个练武生的,都没有像你这么野蛮的。”

    一边说着,华啸一边灵巧闪身,再次挣脱秦淮的搂抱。这回秦淮也不来追赶,只是尝到甜头似的一笑:“武生野蛮只爱拳脚棍棒,不爱枕边之欢,他们是不解风情的。”

    说着,秦淮便一步一步地往前逼近,而华啸则是一步一步地往后退,两个人中间始终保持着三级楼梯的距离。

    他们二人一步一步地退下台阶,直到宿舍楼外响起脚步声,华啸这才转过身去,若无其事地往外走。而秦淮也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在华啸的身后,似乎刚才一切都没有发生,可是心里面又在心知肚明。这种感觉有时候就像是偷情一样刺激,一样有趣。

    二人走到了没什么人的地方,秦淮这才三步两步赶上华啸,和他并肩走在一起。

    “吃什么?”华啸风轻云淡地问。

    “只要你不吃醋,你想吃什么都行。”

    “吃醋?”我为什么要吃醋?”华啸瞪着眼睛,回过头来反问秦淮。

    秦淮也不回应华啸的目光,只是饱含深意地一笑:“论脸蛋儿,论条,苏萌都是个中等,你却是上品。最难能可贵的是你身上这一股惹人疼的劲儿。”秦淮此话一出,华啸心里咯噔一声,心中暗道了一声:这个老狐狸!

    原来,那天在酒桌上面倒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华啸以为自己观察秦淮和苏萌观察得天衣无缝,把他们两个之间利害关系看了一个通透,却不料秦淮也已经看出来了自己在揣测他,所以今天来才会找机会故意向自己表明他和苏萌的关系。

    秦淮的行为,也是在暗示华啸他有意和他相好,让他不要把苏萌当做一个障碍。

    华啸心中暗想:都是千年的狐狸,你玩儿什么聊斋?老子和苏萌自然不一样。他是靠自己牺牲色相博你欢心,才能换来这次机会,老子我可是凭实打实的真本事混到这个剧组里面来的,到底是你得来哄着我,老子可不能对你放低了身段。

    想到这儿,华啸的一股傲气又上来了:“你这话什么意思?拿我跟他比?你把我当什么了?”

    “把你当那知心的人。”秦淮回答的不紧不慢,对华啸的态度也是不卑不亢,循循善诱,步步深入。

    华啸这才觉得自己真是棋逢对手,有点意思了,对秦淮也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有时候越是难以得到的东西,便越会激起人心底里那点征服的欲望。

    两个人一路来到了一个饭店,秦淮也不问华啸的意见,径直就往里走。两个服务员热情洋溢地迎上来,秦淮直接说:“要个雅间儿。”

    “先生,请问您们几个人呀?”

    “两个。”

    “啊?”服务员一愣,继而显出有些为难的神色,“先生,现在正是用餐的高峰,我们酒店规定要五个人以上才能开雅间……”

    “那你不用管,我们照着五个人的菜量点,就两个人。”秦淮的口气里面带着一种命令式的不容置疑。

    服务员的眼神有些古怪,最终点了下头说:“好,请随我来吧。”华啸心中暗自腹诽,他当然明白秦淮为什么要如此破费,两个人却要点五个人的菜量要一个雅间,这动机已经赤裸到不能再赤裸了。

    华啸也自觉阅人无数,只是秦淮这样会玩的还是头一遭遇到。华啸一向是两个人相处当中拿捏火候,掌握主动权的那个。现在遇到了秦淮,竟然不知不觉被他掌握了主动权,真要命。

    心里明白,面子上还是要装傻,这是游戏继续下去的根本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