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尊_天蚕土豆_歪小说 > 其他小说 > 执玉 > 第 48 章
    这一则命令下得急,第二天,诏书就送到李明泽住的武德殿。书中言明,太极殿的大朝暂时停止,只开两仪殿的重臣朝。

    一切待遇,跟太子监国时所差无几。李明泽接了诏书,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愣怔着朝西看看,再朝东看看。他住中间,西边是太极宫,东边是东宫。

    他叫住传书的侍官问:“这真的是陛下旨意?”

    侍官恭敬回答:“六殿下,诏书上印玺与批示齐全,怎会有假。”

    “可是我从来没插手过政事。”李明泽脑子里空白了一大片。

    侍官摸不清这事的走向,见李明泽是个没主意的,不敢多说,只道:“既然陛下信任您,一定有道理。”

    李明泽还是晕头转向,琢磨一会儿,去延嘉殿求见皇后。

    皇后正要午睡,听到他来,便起身去迎接。李明泽复述一遍诏书内容,向皇后打探:“母亲,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皇后也愣住:“不知道啊,我三天没见过陛下了。”

    李明泽觉得稀奇:“往常陛下有恙,不让宫妃服侍,能近他身的只有您,怎么这次,我听说换成淑妃了?”

    后宫里自从柳贵妃死后,皇后一人独大,三妃平分所剩无几的秋色,皇后顺心如意惯了,忽然被人夺风头,满心都是疑虑,思索一阵,道:“陛下的心思我肯定不能干涉,后宫本就是他一人的,他想宠谁便宠谁。”

    李明泽也反应过来了,皇后着眼后宫,想不来应对之策,他不应该找皇后,应该去找后宫里唯一一个铿锵的。

    柳太后。

    于是出门再改道昭庆殿,柳绰坐在正殿听他说完,也露出讶异:“监国?陛下疯了吗。”

    李明泽附和:“是啊,让我二哥知道,他会怎么想,我怕他误会。”

    柳绰盯着他:“不是你向陛下求来的?”

    “没有,我几天没见陛下了,怎么有机会给他吹风。按理说淑妃娘娘在侍疾,要求也是她替我三哥求吧?”李明泽万分不解,他好好坐着,怎么一个裹着刀子的烫嘴馅饼就掉他嘴里了?

    柳绰哼一声:“她敢,你好赖是个嫡子,老三要敢越过你,不就有夺权之嫌。”

    寻常人家嫡不嫡差别不大,天家不一样,立储向来是嫡子优先,有他横在前面,李明昌名不正言不顺。况且前面几个皇子年纪都差不了几岁,李明昌要明着欺负他,很难。

    李明泽难过:“我如今越过我二哥,看着也有点……篡权的感觉。”

    实际上这方面他比朝臣还敏感,从李谨行被抓着当太子,他们几个放养,皇帝在别的事上都很宽容,唯独一点,谁也不能挑战太子的地位。

    柳绰向后仰,靠着椅背:“如果没有重要的事发生,陛下应该不会这样做。二郎他……是不是出事了?”

    李明泽猛然震悚。

    他的表情柳绰尽收眼底,抬手召来侍女,对他道:“随我去甘露殿。”

    求太后的好处就显示出来了,皇子妃嫔无事不能随便跑去甘露殿,李明泽前两天去请安,皇帝都心领了,没见他的面。太后不一样,母亲要看儿子,儿子不能拒绝,头顶一个孝字在,拒绝了难免让她怀疑。

    甘露殿中,皇帝仍躺在床榻上,柳绰进来一看,道:“陛下头风发作,怎么还垂着帐子,来人,掀开。”

    李明泽站在她身后,不断探望床榻。

    殿里自然无人敢动,皇帝声音里糅着几分痛苦:“母亲,你让我清静片刻吧。”

    柳绰不纠缠,道:“好,我只问你两句话。”

    她看着淑妃,对殿里人一齐命令道:“你们退下。”

    皇帝在床幔里隐约扬起一只手,淑妃领命,乖乖退出去。柳绰分神看她一眼,跟记忆里唯唯诺诺的样子没什么差别。

    “母亲要问什么?”

    柳绰向床榻走几步:“到底发生什么了,为什么让明泽监国?我不干政,只想知道,是不是二郎出事了?”

    皇帝沉默许久,才开口:“母亲,别问了,到该公开时,自然会公开。我现在心神俱疲,不要问我了。”

    像受了很大的打击,一个字也不愿意多说。

    柳绰心里异样,却不知问题出在哪里。

    皇帝唤到:“明泽。”

    李明泽上前:“在。”

    “多听各位公卿的意见,不要独断专行,多来跟我汇报。”

    李明泽躬身:“是。”

    皇帝强调一遍:“每天都要来请安。”

    “是。”

    柳绰还要问:“二郎有送回来消息吗,你四弟怎么样了?”

    “母亲。”皇帝极轻地说,“别问了,你让我清静几天。”

    仿佛痛苦至极,不愿多说。

    柳绰从他嘴里一句有用的话都问不出来,待了一刻,只好离开。走出殿门,淑妃在旁边候着。柳绰停下脚步:“是陛下叫你来侍奉的?”

    淑妃低头温顺答:“是。”

    “那你好好侍奉,别怠慢,也别乱说话。陛下他同我一样,最恨一些狼子野心,兄弟阋墙的蠢货。”

    “太后娘娘!”淑妃扑通一声跪下,“您言重了!”

    柳绰一只手由侍女扶着,一只手抬起,并不看她:“起来,做好你分内的事。”

    淑妃战战兢兢应声。

    走出甘露殿,李明泽思虑重重,柳绰停在分路口道:“既然要你做,你大胆去做,如果二郎真的出了什么事……那你要学着应对。”

    李明泽闷闷说:“我知道。”

    柳绰看着他:“前朝的事,你和陛下商量着决定,内宫有我在,不会给你添乱。”

    李明泽愣怔着抬起头,混乱中有一丝感动:“谢太后。”

    处理政事李明泽是头一回,他在两仪殿召集群臣,皇帝平日坐的上位椅子他不敢坐,另设一张,尽力学李谨行的模样。群臣与他打交道不多,看他傻乎乎的样子,奏事时便详细解释,引导他下令。他没经验,左边吵起来,他觉得有理,右边吵起来,他也觉得有理,一天下来,与没人做主时差不多。

    他头痛极,拖延到放朝时间,赶快溜去甘露殿。叶弘望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叹气摇头。

    一回身,陈樱看着他:“容清,一齐走吧?”

    两个人并排走出,笑话李明泽几句,陈樱问:“前日陛下召见你们,他可还好?”

    叶弘对她没什么隐瞒,直言道:“他一直躺在榻上,精神颓丧,仿佛受很大打击,声音低沉沙哑,说非常之时,必须叫六殿下监国。”

    “非常之时?”陈樱把这几个字在心底咀嚼一遍,“你没看到陛下的模样吗?”

    “没有。你若是疑心,可以去求见。”叶弘怂恿她,“你要见,他一定不会拒绝,也许会多说一点。”

    陈樱晦涩道:“你不知,刚罢朝时我就求见过,他……不肯见我。”

    叶弘诧异:“怎么会?”

    “我在外面求见,陛下叫人传话,说他很倦,过段时间再见我。”陈樱同样不解,“我不好再去求一次。”

    叶弘眼神逐渐锐利,思索不语。

    陈樱再问他:“说起来,太子殿下与稚玉去扬州这么久,没有送回书信吗?”

    “稚玉没送过,殿下如果要送,也是直接呈给陛下,我们并不知。”叶弘心如沉阶般下落,“郭侍中也怀疑是殿下遇到什么事,但愿不要是,我们静待陛下恢复吧。”

    陈樱无可奈何,只好嗯一声。

    李明泽走到甘露殿,躲进去时,淑妃亲密立在床榻边,床幔仍旧垂着,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皇帝气息颤巍巍问他:“来了?今天怎么样。”

    “不太好。”李明泽沮丧说实话,“我真的什么也不懂,陛下,还是等我二哥回来吧,我做不了。”

    “让你做你就做。”皇帝加重语气,“总指望别人像什么样子。”

    他平时训斥李谨行就是这种语气,此时惟妙惟肖用在李明泽身上,唬得逍遥皇子一震,心里更苦涩。

    “你要是实在吃不消,住到甘露殿来,方便跟我商议,心里加点底气。”皇帝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好言哄他。

    旁人见都见不到皇帝,李明泽可以直接住过来,多大的面子,李明泽愣一会儿,高兴起来:“那就叨扰陛下。”

    他搬到甘露殿,确实方便许多,只是夜间睡觉惶恐,做过几回噩梦。柳绰始终不放心,隔三差五来看他。李明泽一听她关心,就笑得颇为傻气,她看不下去,斜眼问:“傻乐什么?”

    李明泽说话直惯了,开口道:“太后向来冷淡,从来没跟我们亲近过,现在忽然关照我,不免受宠若惊。”

    “你可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柳绰本身长得就冷,没有寻常祖母的慈爱,眼神一飞,更显傲气,“看你父兄靠不住的样子,我是怕社稷有误。”

    李明泽现在不怕她,嘿嘿笑。

    其他皇子有坐不住的,也来打听情况,因为皇帝始终不见人,只能从李明泽这里入手。他是真的不知道发生什么,几位兄长却以为他居心叵测,开始隐瞒,一时宫中气氛紧张。

    比较奇怪的有两件事,一是其他皇子都来打探,三皇子李明昌没来过一次,二是皇帝一直藏在帷幔后面,虽然说李明泽可以跟他商量国事,但李明泽真的问起时,他总推说头痛,不予理会。

    李明泽一筹莫展,心底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