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空灵站在一旁,呆呆地看着我舞剑。

    “殿下,很少舞剑啊。”

    我接受的是刺客的训练,大而重的武器即使杀伤力很大我也不常用。倒是暗器、短匕、软剑等等出奇不意且方便携带的武器,是我最擅长的。

    我追求的是快、准、狠,是暗夜里的幽灵,是一只灵巧的猫。

    剑,君子也。正直坦荡,风骨桀骜。它适合拥有王者气势的人使用。

    金刚石和铜,哪一样都不轻,用剑严重限制了我的速度。

    因此这剑,我甚少用。

    但大哥曾同我一起握着它的剑柄,长剑所指,无人可挡。

    没有任何技巧或者花哨的东西,只是一遍遍地舞着他教我的那套剑法,一套在我眼里很蠢的剑法。

    漏洞百出,但却正气凛然。舞剑时,就仿佛他还在我身边。

    “殿下,该用早膳了。”小元子从前厅赶来。

    我舞完最后一式,收剑入鞘。

    “备马,国子监。”

    “殿下,那早膳……”

    “空灵,挑两碟点心给师父送去后山,剩下的你同小元子用吧。”

    “诺。”

    马早已备好,在府门等着了。

    “九弟。”

    是大哥的声音。

    “大哥。”

    “九弟能否,帮大哥一个忙。”他故意压低了声音。

    “大哥但说无妨。”

    “后日我便搬走了,王府今后也不会像如今这般平静了。可否,将湘婉留在你府上?”

    湘婉,是那个大哥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为何?”

    “芊芸的脾气你也知道,我怕……”

    我心中不禁苦笑。你为了保护她,便可让我受着这折磨么?

    “臣弟知道了。待从国子监回来,我便让小元子将她接过来。”

    “有劳九弟了。”他朝我弯腰作揖,我连忙扶住,这礼我可受不起。

    “大哥还需同我客气?”

    “诶?这剑……”他看着我手中拿着的冷酒。

    “哦,这个啊。听说最近城中不太平,拿着防身,以防万一。”昨晚,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驿馆死了不少人,还有驿馆不远处的一个巷子里,横尸遍地。看手法,全是高手所为。

    “是不太平。九弟也要自己小心。”

    “知道了大哥!你再不放我走,等会迟到了宋先生又要打我手板!臣弟先告辞了。”

    我翻身上了马,不再去看他。

    “路上小心。”

    “驾!”

    脸上的笑容在转身的一瞬间崩塌,笑不出来,真的笑不出来。

    还未到冬日,便已寒风刺骨,周身冰凉。

    白日在国子监,我浑浑噩噩,浑然不知宋先生讲了些什么。

    “九殿下,可知我刚刚说的是何意啊?”

    “……”

    “九殿下!”宋先生的吼声将我的魂魄唤了回来。

    “噗嗤,七哥你看九弟,怕是跟庄公幽会呢。”老八坐在我前面忍不住笑了出来。

    “宋……宋先生。”我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九殿下可知《诗》中《淇奥》?”

    “听说过。”

    “那殿下可知其中说的是什么?”

    “是……称颂良臣名将。”

    我看向四周,他们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我。

    不至于吧,诗经而已,我还是看得懂的好吧。我在他们眼中已经不学无术到这种地步了?

    “是,正是称颂良臣名将的篇章。恶必惩,善必奖。各位殿下,还需明辨忠奸,扰乱纲纪之人,必逐之,忠言善谏之人,需称颂之。”宋先生没了之前的严肃,一脸孺子可教也地看着我。

    “是,学生受教了。”

    之后宋先生说了些什么,我又不知道了。后来是如何回的府,我也没有印象了。

    “殿下,殿下!”门外空灵扣着门喊着。

    “空灵,何事?”我方才回神。

    “殿下已经将自己关在书房中整整一下午了。小元子已去将湘婉姑娘接了来,殿下如何安排?”

    时间过的这么快啊,已经一下午过去了。

    “将湘婉姑娘安排去西厢吧,同你住一个院子里,你照顾着我放心。平时我在书房便让她来当个侍笔丫鬟吧,这院子里她哪都可以去,松华院不能进。”

    松华是我自己的院子,非亲信入不得内。

    “诺。那殿下何时用晚膳?”

    “让厨房做好,我带去后山用便可。将前些日子父皇赏的碧螺春给我一同带上。”

    “诺。”

    心烦意乱时,我最喜跑去后山。后山清净,也是唯一能让我感觉自由安心的地方。

    “今朝有酒……今朝醉……酒……酒呢?”

    还没进门便听见他大喊大闹地声音。

    酒?他哪来的酒?

    我心下一凉,一路小跑进了门。

    看着满桌子的酒瓶子,我心都碎了。

    “戚!百!樾!我给自己留着成亲喝的酒!你个老混蛋!”

    我生怕被这老头哪天发现给我挖出来糟蹋了,特意在院前重新种了一片竹子!等会……竹子!

    我跑出去一看,我可爱的本来长的挺好的竹子东倒西歪,地上好多个坑。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酒!给我酒!”

    酒你妹!老娘帮你醒醒酒。

    我进去拎着一身酒气喝的不省人事的老头的后衣领,一路拎到了院子的井旁,打了一桶水,直接从头浇到了脚。

    “清醒了吗?”我一只手拎着桶,一只手扶着摇摇晃晃的他。

    “逆……逆徒啊!”他红着一张脸,一只手还不忘指着我。

    真是拿他没办法。

    我将他扶上榻上,把衣服剥了个精光。当然,给他留了块遮羞布。

    给他盖好被子,我便去药房寻了些枳子、葛根花,加上生姜给他熬醒酒驱寒的汤。然后去院前将地上的坑一一填了回去,还能活的竹子便再栽回去,活不了的堆到一旁,待哪天翻山去后面的湖旁搭个凉亭做条竹筏。

    忙完了这些,我端着温热的醒酒汤去了卧房。

    “醒了?”

    乍进去便看见他紧紧扯着被子一脸委屈。

    “小九啊……”

    “说。”

    “师父有没有告诉过你,男女有别啊?”

    “这个还真没说过。”

    我坐在桌旁,就这么看着他。我倒要看看他要怎么跟我解释酒的事。

    “那个虽然吧,你从小就被当成个男孩子养,也虽然吧,师父确实平时没把你当成个女孩子。但是……你也不能……脱我衣服啊。”说完一副良家妇男被糟蹋了的模样。

    “男女有别在我这里不管用。医者不计较患者性别,你说的。另外,酒是怎么回事啊?”

    “突然上来酒瘾了,这刚酿的桂花酒还不能喝,只能先喝你几坛陈年女儿红解解馋了,嘿嘿。”

    “我不管,你把我嫁妆喝没了,可得补上。”

    “好好好。对了小九,十日后便是你及笄礼了。若是没其他事情,师父帮你过生辰啊。”

    真是快啊,竟快冬至了。除了大哥和师父,再没人记得我何时生辰。我娘恰是冬至那天生了我,也是在那天去的。每年冬至,都会大雪漫天。铺天盖地地白,那最干净最单纯的白。

    “再说。给你熬了醒酒汤,赶紧喝了然后去酿酒。晚饭我一道给你捎来了,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还是小九孝顺。去吧去吧。”

    这天一天冷过一天了,大哥腿有疾,天大冷时,膝盖总酸疼无比。

    刚好来了,便顺路给他配几帖膏药带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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