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篝火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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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住宿的洞穴(窑洞)五米长,三米宽,两米半高。洞的四角立顶着木梁,地面铺砖,洞壁凿有若干个摆放物品的壁台。做饭的窑洞长宽高均为两米。两口窑洞的门板是从不值一条鱼的父母家买来的,虽然破旧,但足以阻挡野猫野狗闯进洞里偷吃食物。

    花钱雇请俩掏洞工在厨房东边用水泥和砖石砌筑了蓄水池。水池东边搭建了一个厕所,下水道排向黑水河。

    没有接通电线,不用手机,不看电视。接通了自来水管,流出来的水可以直接饮用,不用担心会像黑水河的水那样有毒。

    窑洞旁边开垦出菜地,种了萝卜白菜。用铁圈养了十只鸡。在集市上买了一条白色的串串狗,每天黏着我到处溜达。

    带我来到杏林村的划船婶婶从土石冈路过,跟我谈过几回话。她告诉我坐吃山空老伤悲,不应该总是到不值一条鱼那里买吃喝,说不值一条鱼人品有问题,命恶克男,要我远离那种没有一点妇德的浪荡货色。

    人,特别是长的好看的女人,越是风流就越是浑身带钩,对男人具有强大的杀伤力。若是风流得有节操的美妇,其魅力对男人而言将不亚于氢弹爆炸。

    我和不值一条鱼交往的时间久了,发觉她的容貌十分耐看,不论怎样,总是给人一种舒适平稳的感觉,没有那种让人看着看着觉得烦心或多少有些狰狞的地方。她在平时开门正常营业,闲时在菜地除草浇水,只是每个月的岁末之夜接纳较为心仪且肯多花钱的男人。

    我所居住的地方不算荒凉,北头的洞穴中有万年不死的爬地先生,南边是不值一条鱼,土路上行人来往。

    无聊时,躺在冈上的枯草堆上,望着白茶树和瓦房,时常看到一些路过的农妇朝不值一条鱼吐口水,有的还骂出恶毒肮脏的言语。不值一条鱼从不回应,不吭不响,把门关上,躲藏在屋里。

    女人对女人可没有什么好欣赏的,也不客气,只是有着天然的仇恨,要么因为男人,要么因为容貌,要么因为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总之,我搞不懂她们到底为什么好唧唧喳喳、撇嘴咒骂和扯头发抓脸。

    不值一条鱼的父母和哥嫂住在村里面,平常不怎么和她来往,或者是嫌弃她的行为让家人丢尽了脸面,就算她时常遭受妇女们的欺负,他们也不站出来替她撑腰。

    村里的妇女怼不值一条鱼的时候,男人们都躲得远远的,没有哪个臭不要脸的有种观看。

    一个春天的黄昏之时,我蹲在水池边洗萝卜,忽听得不值一条鱼的瓦房前有几个女人破口大骂。扭头望去,只见两个妇女边骂边踹不值一条鱼的门,一个身穿黑袍的女妖在跳来跳去,一群围观的老婆子和孩站在一旁说说笑笑。

    我不知道是否该去劝劝,想了半天也未能拿出主意,但当我看到她们把不值一条鱼的门踹开、扯着不值一条鱼头发拖到房外殴打的情景之时,我决定要去管一管。

    泼妇都是很野蛮的主儿,弄不好会连我一块收拾。言语总是苍白无力的纸拳头,枪弹总是不可侵犯的大法官。我到洞穴里拿出手枪藏怀里,必要时可以朝天放一枪,吓唬一下妇女们,免得她们肆无忌惮地欺负人。

    “打死你个勾引男人的破烂货!撕碎你的臭肉肉!”两个妇女骂着打着不值一条鱼,一个妇女紧扯不值一条鱼的头发,另一个妇女掌掴不值一条鱼的脸、脚踢不值一条鱼的肚子和下身。

    不值一条鱼被摁在地上哀痛尖叫。

    “不要哭,不要叫,打得缠绕在你身上的恶鬼无处逃;打得好,打得妙,打得你以后要老老实实地守妇道。”女妖边说唱边绕着不值一条鱼跳古怪的舞蹈。

    “你们这是干什么啊!不要打了!有话好好说嘛!”我一把拉住脚踢不值一条鱼的妇女。

    那妇女将我推倒在地,撇嘴啐道:“呸!不要脸!你算哪根葱!住荒冈窑洞的外来户是吧?有你啥事?”

    “你看看!你看看!都是一个村的,低头不见抬头见,何必要如此行事啊!别打了!这么个打法会把她打出毛病的!忒狠毒了吧!”我站起来,笑着对观看的老婆子说,“各位大奶大娘大婶,恁劝劝俩大嫂,快别打不值一条鱼啦!”

    老婆子们笑了起来,几个孩缩在后面睁大着惊恐又好奇眼睛。

    女妖围着我转了一圈,厉声叫道:“呀!你也是个坏家伙,怪不得腿儿瘸了!你有难啊,要想得好就要跟我走,我给你做法,每个月献出一分礼就好啦!”

    “你别胡说了,你不应该煽风点火,做女妖就做女妖呗,为什么调拨这些凡人打架呢?你快回到你的洞里修行去吧!”我推开女妖,近身护着不值一条鱼,免得她再遭泼妇踢打肚子。

    “不要脸!这么护着贱人,肯定不止有一腿了吧!”泼妇再次将我推倒,接着殴打不值一条鱼,比之前更用狠劲。

    我坐在地上心想,事已至此,干脆趴在不值一条鱼身上护着算了,看看她们到底如何对待我。

    心想着自己以残疾之躯护人应该可以感动农村妇人,使其有了台阶,就此罢手算了。可是,俩妇女没有被感动,也没有犹豫,当真是连我一块揍起来。

    “住手!”我掏出手枪,朝天鸣响。

    俩泼妇吓得嗷一嗓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围观的人退出一丈远,愈加不舍得离开散去。女妖跳到房顶上,诡异地笑了几声。

    “你妈的!打呀!”我怒目圆睁,吼道,“爷本不想杀娘们儿,但要把爷逼急了,娘们儿一样杀害!”

    女妖在房顶上笑道:“娘们之间的破事,碍着你了吗?你杀一个我看看!”

    “先杀你!”我举起手枪,假装瞄准女妖。

    黑袍女妖一跃而下,从房子后面跑走。

    “你们两个给爷站住!谁敢再动一步就打爆谁的猪头!听爷把话说完再走不迟!”我见俩打人泼妇要跑,厉声呵斥,“你们平时骂人家也就算了,人家不吭不响,人家躲在屋里面,为什么要打破门来欺负人家?你们的恶行是犯法的,知不知道!你们咋不敢去欺负村里法师的妻子和女儿?为什么就是要欺负老实的弱的人?”

    不值一条鱼坐在地上,双手捂脸痛哭流涕。

    我眼瞪着俩农泼妇,见她们畏惧手枪,训斥道:“幸亏你们知道害怕,没有再行凶打人,否则,我一定会射杀了你们!我不怕死!我一人一碗一口锅,无儿无女无老婆,谁他妈的都不怕!你们今天打了我,你们记住,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不追究了,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可要是还有下一次,那好,请不怕死的来试试!别看我腿脚不好,但爷的脾气大,手里的枪可不是吃素的!你们怕了就能活着,要是撒泼打滚地继续行恶,那可对不起了,爷没有好性子惯着你们!”

    我觉得有必要再打一枪,省得泼妇回过神儿后接着撒泼,枉费了我的良苦用心。

    “今天,让你们见识一下爷的枪法,你们都给爷看好了!爷打白茶树上的那根吊灯笼的细绳子,离我少说也有二十米的距离吧,如果一枪打不断,爷就立马开枪自杀!”我话音刚落,举枪扣动扳机,“砰”地一声响,细绳子断了,灯笼落在地上。

    不值一条鱼扭头看了看,然后,又用手握着脸哭泣。俩泼妇和一群看客被我唬的一愣一愣的。

    “毕竟还是乡邻,谁都别逼谁!你们在村子里过你们的热闹日子,我在村外的荒土冈过我的清静生活,咱谁也碍不着谁!”我收起手枪,语气变得和缓,“我要是恼火起来,连自己都管不了自己……咱们就这样吧,谁也别招惹谁好不好!说实在话,我跟不值一条鱼之间是清清白白,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她卖茶汤和饼子,我来买汤喝,然后说说一些话,就这么多事!至于我为什么要来护着她,我得说清楚,因为我是个外来户,来此不到两个月,住在这村外荒冈十分孤独,北头的爬地先生不吃不喝不说话,只有不值一条鱼这里有说有笑的,她对我一直都是很客气很友好,我没事就是喜欢来她这里说说话,我们是邻居啊!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不值一条鱼受欺负而不管不问呢!如果有一天,有外头的妖怪来欺负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我要是看到的话,怎么能够不护着你们啊!大嫂、大婶、大娘、奶奶,你们放心吧,我不值一只羊虽然是个孤儿,脾气大,但我不是个坏蛋!如果说我没能力保护你们当中的谁,那就算了,只当我是个屁!假如我有能力保护你们而不保护你们,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就拿今天这事来说吧,俩大嫂发了狠心地打不值一条鱼,我看到了,可以来劝一劝,说一说嘛!多大点事儿,至于那样打一个可怜的寡妇吗!要是我看到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遭罪,我一定会站出来管!大家说是不是啊!”

    “咦!这孩子的嘴真会说话!恁听听,说得多好啊!这才是人说的话啊!”终于有人说话了,一个老奶奶从看客中站出来,扬起手撵众人,“好了!都回村里去吧!今儿,我老婆子开口说说她,让她以后不勾男人了!都回吧!回吧!恁瞧瞧,这孩子多仗义啊!好孩子啊!可惜了腿儿了!”

    众人散去,只有老奶奶、不值一条鱼和我。

    “老奶,我扶恁进屋坐,外头凉。”不值一条鱼从地上站起来,要搀扶老奶进屋。

    “老奶不进你的屋!就在这外头说两句话!”老奶甩开不值一条鱼的手。

    不值一条鱼急忙搬椅子给老奶坐,老奶不坐,站在大木桌旁,用手指了指不值一条鱼,想说话却又一直不说,气鼓鼓地低头摇。

    “老奶,我知道对不起你,我……”不值一条鱼像犯了错的孩子,低着头,双手攥捏衣角,畏畏缩缩地站在老奶跟前。

    老奶憋了半天的气呼出一声长叹,无可奈何地说:“你呀,一点话都不听啊!说你一千回了,还是这……不说了,不说了!你是改不了那档子事儿!今儿,要不是这孩子护着你,你又得吃一顿毒打!你说你勾搭她男人不是作吗!你不知道她是出了名的泼辣货!你就是该挨揍的贱坯子!不说了,不说了!你呀,以后别跟浪浮子弟胡混,好好做你的白茶汤,挣俩干净钱!恁老爷去世早,老奶年轻轻的就守寡,不一样活的好好的,没人戳老奶的脊梁骨!你呀,命恶克夫,活该单身一辈子,就别瞎想那事了!别去祸害人了!要是闲得慌就干活,拼命地干活,老奶保证你啥都不想,倒在床上就睡了,哼,连梦都懒得做!你呀,就是好吃懒做,做汤只做九碗汤,摊饼只摊九张……你想弄啥?要效仿恁爷爷吗?可惜你不是那块料子啊!恁爷爷熬制的白茶汤那可是绝妙无比,莫说整个江湖镇没有人比得了,就是全地狱的熬汤大侠也无一个能比得了……”

    老奶说了很多老话,摆了一大堆老理,我能想起来的大概就是这些,还有就是她临走之前对不值一条鱼说:“你呀,年轻,就得多干活,家里活干完了去帮一帮这孩子拾掇拾掇菜地,洗洗衣服啥的。今儿,多亏了人家护着你!你自个说,有谁这样护着你?你瞧瞧,人家瘸着个腿都这么仗义,你好腿好胳膊的,不该帮助人家吗?可不能没良心,啊!孩儿,听老奶的话,老奶都是为了你好!男人都一样,没有啥好比的。别再祸害村里汉子了,恁俩住这么近,他是个外乡佬落户,没亲没故的……孩儿,知道老奶的心思吗?”

    “懂!”不值一条鱼点头,“老奶,让我送你回家吧!”

    “不要你送!老奶认得路!”老奶走了两步停下,回头看了看我,想说些什么,但没有说,一撅一撅地往村里走去。

    老奶最后说给不值一条鱼的话让我记忆深刻,那话的意思似乎是在提醒不值一条鱼可以祸害我。我惊讶老奶的阴谋竟然会当着我的面理直气壮地泄露出来。老人的心思和言语真是不可思议。以前觉得有些人可能是越老越狠,而今是敢肯定了!

    “不值一只羊,多谢你救我!进屋吧,洗洗手擦擦脸,我给你熬茶汤摊煎饼。”不值一条鱼鼻青脸肿,嘴巴冒血,但还是挤出笑意。

    “不啦!我那里煮着饭呢!我得回去!你她们被打伤了,去村医院治疗一下吧!”我说罢,转身离开瓦房。

    回到家,我用绳子绑了一大捆劈材,拉到冈上的杏树下,从挎包里取出来一瓶酒,一个萝卜,一包花生米,一一分列在草地上。然后,将木材支排好,以数把枯草助燃起木材。

    我燃烧着木材,喝酒,吹着风,看月亮。想着在几个娘们儿面前自称爷地吼来吼去就觉得舒坦,不管咋说,总算是做了一件好事,至少如我所愿,解除了不值一条鱼遭受更严重伤害的危机,不虚妄我隐藏了的奇能异术。

    “不值一只羊,怎么喝起酒来了?”不值一条鱼提着一壶茶汤,端着一大盘饼丝。

    “咿呀!不值一条鱼!你,你咋来了!”我没有想到不值一条鱼会主动到我跟前来说话,幻想的只是她躺在床上养伤之时可能会想起我的仗义执言与英勇壮举。

    “以前生意忙,没时间来看望好邻居。”不值一条鱼将茶汤和饼丝放在草地上,在我身边坐下。

    我急忙把鞋子往光脚丫上套,不好意思地笑道:“你看看,我没有想到你会来,光着脚,歪在地上喝酒,太不成体统了!莫见笑啊!莫见笑!”

    “没事儿!谁不光脚丫子啊!我在家里,睡觉前,有时还扣臭脚闻呢!”不值一条鱼不慌不忙地边说边往杯子里倒茶汤。

    “不,不,不!你,你不必用这样的话来缓释我的尴尬!我就是不成体统嘛!你长得那么好看,怎么会呢!”我差点没把牙笑喷出来。

    “长得好看咋啦?香的闻,臭的就闻不得了吗?!”不值一条鱼递给我一杯白茶汤,认真地说,“不值一只羊,我以前觉得你是个有礼貌的胆鬼,但是,你今天才让我开眼你了不起!是个爷们儿!真的假的都会耍,能大能的,而且,深藏不露。”

    我靠!美丽的不值一条鱼竟然给我戴高帽子!心啊,别提有多愉悦了!

    “我没什么了不起的,只不过是说了该说的话,做了该做的事,其实,我也不是个啥好东西!你没有必要夸奖我……”我言不由衷。

    “我想抱着你……”不值一条鱼双手搭在我肩膀上,嘤嘤哭泣。

    “你……你,你别哭了!”我受宠若惊,不知所措,进一步不敢,退一步也不敢,俩手僵住了。

    从来不曾有女人双手搭在我肩膀,突然间,我想哭,好似当初鸟鬼用他残存的法术让我第一次站起来时的那种感觉……

    “啊呜……”我像一匹愚蠢的孤狼,嗷地一嗓子哭了出来。

    “不值一只羊,你咋啦?!”不值一条鱼万万没料到臭不要脸的我会愚蠢地哭泣。

    我不但脾气大,泪水也不少。不值一条鱼吓得劝我也不是,哄我也不是,最后,索性也躺在草地上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