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悬空,寂静清爽。秋风咋过,忽有凉意袭身。
夜色越来越浓,玄武大街静的像一面湖,而八面玲珑依旧歌舞升平,活色生香。
只是天字区的二号房与其他房屋动静相较而言依旧有些沉闷神秘。然而就在颠凤倒鸾,鱼水之欢褪去,四下惧静之刻二号房内突然一声巨吼发出,紧接着一道异元之力通过窗户轰然冲出,受其波及,房间木质墙壁顿时被震散,而紧随其后的是一波又一波的无形气浪自屋内扩散而出。
所到之处灰飞烟灭,摧枯拉朽之势无可躲避。轰然一声响,楼内盘绕的通天四方梯应声崩塌,塌陷之刻连带着通天梯尽头的走廊一并扯掉,楼内根基一倒,四下依此建立的房屋也跟着塌陷。
熟睡初醒的人们尚未明白究竟发生什么声音,急忙穿戴衣物的他们一面自我安慰,仍不免手忙脚乱。加之房屋骤然开始剧烈颤抖。
“啊!”
“呀……”
通天梯一倒,各区房间随机开始塌陷。破碎的木材,门窗犹如天降横祸杂乱堆砌,深埋其中的人们头破血流,求生的欲望让他们奋进全力方才扒开缝隙,双手支撑钻出废墟,好似一只破壳而出的雏鸟。
振翅欲飞的他仰头探望广袤无垠的天空,一个全新的世界等待着自己的去闯荡,然而嫩翅还未舒展,天落厄祸让他被扼杀在那片不想再待下去的废墟中。
一间间房屋相继塌陷,高耸入云的八面玲珑腹中根基一倒,失去支撑的高楼由外向内,由上向下一节节的塌倒。破碎的门窗、横梁,屋内的家具、碗碟……
杂物犹如雨中夹带的雪花,伴随着断折的木料,破碎的瓦片自上而落,一层一层堆叠。而天字区的几间房却依然屹立不倒,尤其是最先受创的二号房。
致使八面玲珑崩塌的那道异力最先就将二号房的墙壁,屋顶拆掉,然而四面通彻的二号房好似以天为顶,借助下面的大厅基地依然稳稳挺立,只是掉落下来的木材断料以及塌陷的部分不断砸在原本破败不整的房基之上,大厅也被这番摧残岌岌可危。
即使依旧挺立,但并不能持久。
“道典第十二章?天道归元。”
伴随一声女子声响,只见楼外天地之间无数灵力好似受到召唤,纷纷急速而来。道灵借力生风,无穷无尽。碎小断木残料翻飞旋转,挤压成山的破损门窗以及床榻座椅碎块则像是一只无足无脚的莫名异兽蠕动前行。
看似缓慢,实则进度极快。片刻之间竟见杂乱无章的废料杂物横七竖八地将独存的天字区的几间房团团包围,四面上下实实填充。
远远看去就像是一朵硕大无比的花朵,而花瓣之中直立的花蕊就是那几间天字房。
无顶无壁,杂料支撑下的房间更像是一个舞台,只是这舞台着实小了些,也缺了些唱戏的角儿。倒是有两位不输于戏妆之容的绝世美人,其中一位便是刚才妙用道门之招解决房间塌陷之险的人。
妙彤眉头舒展,睁开眼睛看着眼前触目惊心的场景不由一笑,叹息道:“没想到还真的可以。”
听闻她话语方才知晓眼前奇景不过是她一时奇想,不过妙离还是没有说什么,抱着弦琴的她好似一处远在天庭之上的绝俗美景,可视不可亵渎。
而在一旁的金帝同样无心评论,闫文强也被金帝心口的那把长剑所制,也无心对付。
“皇上,我……”
“全心接收,助我杀贼。”坐在香榻上的帝王盘着双腿做打坐之势,内运全身功力。闫文强跪在他的身前,单手握住眼前人心口插着的那把剑,另一只手撑着地面的他额头热气直冒。
毕生修为,山海气血好似汪洋大海汇入闫文强体内。怎奈闫文强虽有修行之能,但资质天赋尚属上等的他突然得到这天降神威,一时间难以消化。肉体神识受到剧烈冲击的他只觉体内一股又一股的纯在雄厚元气尽数流入体内,好似一口深不见底的水井无由般被一片湖海浇灌,纵使度量再大也不及海洋的广阔。
“好难受啊。”
闫文强大吼一声,纯正的道元入体就像是炽热的岩浆灌入血管之中顺着血液流经体内各处,浑身燥热难受的他再也无法承受这恩赐所附带的痛楚,想要逃离这一切的他本能地紧握那把长剑用力一拉。
“住手。”床上的人一看闫文强就要把剑拔出,若是剑体离身,没有这条桥梁,受制于功体上的禁制再想无伤灌注只怕无从下手了。
然而痛苦不已的闫文强早已失了心智,单凭一句呵斥无济于事的金帝当机立断,出手抓住剑身。不论闫文强如何用力,即使手上鲜血直流,金帝咬牙忍受,不愿撒手。
“够了。”闫文强怒气焚身,扬起身子的他举起左手一掌拍向那把长剑,原本坚硬不比,锋利无上的长剑砰地一声裂成两截。
“废物,去死。”金帝怒不可解,一掌打向闫文强。
元力自内向外散泄,浓重而净正,好似张开一个气罩护着闫文强。金帝这一掌下去,万千掌力顿时化为无形。而闫文强体内孕生的护体气罩也随即消散。
气罩消散之时闫文强恢复神识,察觉体内惊天巨变,修为更是如坐云梯只上九天,他跪地行礼,激动道:“皇上传功于臣,助我提升功力,是要臣下惩治行刺皇上的那名凶徒吗?”
“无极宫公羊青你可敢杀?”
“行刺皇上,天罪难逃。”闫文强心坚似铁,叩首,厉声道:“臣愿领命。”
“今夜便是最佳良机,你去吧。”仍有些失望的金帝看了看闫文强,冷笑道:“成与不成,事后来郊外离宫复命。”
“是。”话音一落,闫文强纵身一跃,向着浓浓夜色中飞去。望着闫文强离去的方向,金帝轻叹了一声,起手拔掉了依旧插在心口的断剑。断剑一落地竟然碎裂成渣,金帝摇了摇头,叹息道:“看来是天命如此啊。”
金帝起身抓起断剑柄,黯然入神,思绪不禁回到三天前。
无极宫内殿的守关室,四壁空空的普通石室内,一位身穿道袍披发素面之人打坐于地上,身下巨大的八卦图腾让这间简俭至极的密室蓬荜生辉,也颇具几分神秘与肃穆。
闭目打坐的他已经很多年没有睁开眼看一看这间石室,甚至都要忘记睁开眼睛了,然而此刻他突然睁开了眼睛,不是因为他可以出关了,而是有人进来了。
石门未动,阵法未动,却有人已经进来,无声无息,傲然威严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微微抬了抬眼睛看着地面的他,随即不得不再次合上眼睛笑着道:“恕臣枯坐闭关十年之久,一时不能起身行礼。”
“无妨。”
皇袍龙锦,玉带宝靴。即便言语随和,却不怒自威。天庭饱满,浓眉龙眼,方正的国字脸加之皇家气息让来人威严霸穆。举手抬足间傲世凌空,视天下为己物。
若不是当下大金天子褚泰,又有谁能有这般气魄?
“此等前燕邪物灵力溃散,只剩下剑身本体零星灵气,看来那位前燕皇族遗孤只怕是命不保夕了。”
道者冷然发笑,说道:“纵然他依旧活着,且能为通天,区区一个何以对抗我泱泱大金。”
“皇上不该为此等琐事顾虑,倒是眼下有一件事情怕是要皇上犯愁了。”
“何事?”
“陛下一看便知。”
道人缓缓抬起头,只见一张浓眉龙眼,赫赫威严的相同面孔与金帝毫无相差,更因道人年级较之金帝偏小几岁,如此一来倒是前者更富皇者气度。
“大胆。”
金帝龙颜大怒,提起手中剑径直刺向道人胸口。道人不慌不忙,似有准备般伸出手指一挡。
“叮”的一声,但见道人一指挡剑,却能发出金器相碰之声。金帝震惊不已,杀心怒不可遏的他不去多想,手上力道再提一成,推剑直刺。却不想道人先他一招,一道元力透过剑身急窜而来。
金帝未有防备,不免被击退数步,手中剑就此脱落。道人浮空一掌击出,长剑化作飞剑朝着金帝飞去。连连后退的金帝还未稳住身形,反手不及竟被长剑刺入胸膛贯体而出。
“今日留命于此吧。”
道人趁势追击,身影一闪,原本坐于地上的他忽至金帝跟前,手掌凝元,道门极招天罡诀由虚化实汇成一记强悍无比的绝世掌法直拍金帝面门。
却不料稳住身形的金帝以逸待劳,于他出手之时右手虚空一挥,一杆长枪破空而出,好似天界神兵乍现人间,携带无匹神辉急闪而至。
‘噗嗤’一声,长枪入体三分,竟然直接刺穿道人手臂,疼痛之感犹如万千蚂蚁汇集,疯狂撕咬创口。观主身子一转,借势将枪招带来的冲击化解,反手又是一张天罡掌甩出。
石壁受此猛击安然无恙,而原本金帝站立的地方已是空无一人。
道人看着四下惧静的石室,满地的血迹以及插在手臂上的长枪,一边处理伤口一边陷入沉默。
……
……
寂静的夜越来越深,无风无雨。骑楼两边的树木沉沉暮暮,好似一个个沉默不语,矗立不动的持刀侍卫。
夜行衣之人侧身而立,手中剑横在胸前,依旧不肯收起。剑意未起,锋芒尽显,金光闪闪,夺目耀眼,不愧当世现存第一明锋。
此刻锋芒展露,自然引人侧目。
剑镦状似帝王玉玺,上挂剑穗,剑穗上的那块玉正是太子褚蒙之前贴身佩戴的无极阴阳玉;剑柄形如圣旨,宫形剑镡,凤尾剑锷,如龙剑脊,剑身镶嵌十二枚钱币,寓意大金十二州领土,右上角刻有‘金瓯无缺’四字;剑身与剑脊之间布满倾注道元之力筑写的神附铭文;剑鞘上下镶嵌两枚护环,护环间悬挂玉璏。剑鞘的鞘口两面、剑标两面分别刻有镇守四方的边军图腾,象征四方平安。鞘体上布满金粉点点,寓意千千万子民。剑身上下黄金浇筑更显几分皇家气息。
金瓯无缺,当真君民一体,整全无缺。
道童与安康公主看得入神之际忽闻两道劲力破风而来,安康公主手中绣剑一挥,深色黑夜中两道寒光一闪,砰地一声响,两支弩箭应声斩断,坠落置地。
身着白袍雪髦之人正是安康公主,只见她回身看着茫茫夜色,说道:“何人造次?”
“误会,误会。”
伴随着一阵哒哒马蹄声渐进,身穿锦衣卫官服的都指挥使沈宁缓缓走入众人视线。跳下马鞍的他收起手中弓弩,半跪行礼道:“沈宁见过太子殿下,安康公主。”
“呵呵呵……”夜行衣之人传出一阵银铃般笑声,收起金瓯无缺的她,冷笑道:“告辞。”
话音未落她已身影一闪,隐入夜色,不见踪影。
“东宫尚有如此人手?”沈宁双手握着腰间的两把佩刀,看着安康公主说道。安康公主微欠身子,施礼回道:“见过麒麟候。”沈宁摆了摆手,看着夜行衣之人离开的方向,正色道:“太子殿下连金瓯无缺都拿出来借她使用,看来和太子的关系非比寻常。”
说话间他挺起胸膛,官服前的补子上的麒麟图腾好似活了一般,一双火眼金睛怒目而视,甚是煞人。沈宁不过位居锦衣卫都指挥使,远不及锦衣卫都督位高权重。官衔等同公候驸马的都督才能穿戴麒麟袍,而区区都指挥使的沈宁之所以能够如此,正如安康公主适才称呼的那般,虽为都指挥使,但是封侯爵位的他可不同于寻常都指挥使。
放眼大金立朝至今,沈宁可谓前无古人。都指挥使之位就已经穿戴麒麟袍,故此人们都称之为麒麟候,而渐渐地忘却了他原本的侯爵名讳。
“东宫看来藏着一个大秘密啊。”心里暗自感叹的他看了眼依旧持掌护身的道童,说道:“你不必紧张,我只是想问你句话而已。”
“侯爷请说。”
“陛下可在观内?”
“尚未来过,何以至此。”
“刚才八面玲珑一带有帝皇之气出现,你们可去寻探。”
“八面玲珑。”安康公主呢喃一声后,转身离去。
沈宁看了一眼道童,轻笑道:“我就信你一回。”说完转身走到马前,牵起缰绳追随安康而去。
早已塌陷的八面玲珑惨不忍睹,无顶无壁的二号房被断木残料稳稳架住,床榻桌椅安好如初。两道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废墟之上,犹如两颗隐匿星辰之海的枯死明星突然发出浩瀚星光。
掉落在地上的那柄断剑似乎也深感这二人无上王者之气感应,叮的一声腾飞而起,飞旋于空中。
二人中身穿黑金相间的燕装,外披紫黑高立领长袍,头戴牵星箝的男子单手一扬,断剑借助掌风直窜九天。
男子双手一抬,各自结印。断剑瞬间静止不动,悬于上空。
“王剑灭,帝卫现。”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