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苍玉仿佛是有点多虑了,他非但没有被拖出去砍了,还听到了李隆基的哈哈大笑。
“这小子真是有点意思。朕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不愿进翰林院的!”
阿倍仲麻吕也笑了笑,“陛下说得是,如今不知有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要挤进翰林院。不过,大概也是人各有志吧!”
李苍玉暗吁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没说治我的罪……阿倍仲麻吕说的倒也是实情。朝堂之上有李林甫只手遮天,如今除开科举之路,留给大唐士人的晋升之路真的是窄之又窄。尤其是对那些白身名士而言,能够成为“翰林待诏”得以陪伴圣人简直梦寐以求,最终成功了的也是凤毛麟角。比如杜甫,他可是京漂苦熬了很多年,才刚刚成为翰林待诏。
“如此说来,你愿意继续做这个金吾游徼了?”李隆基问道。
“回陛下,正是!”
李隆基神情轻松似笑非笑,仿佛轻描淡写的道:“既是人各有志,那朕就封你为做个中候四色官,继续留在金吾卫吧!”
“臣,谢陛下隆恩!”
“你退下吧!”
李苍玉退了出来,心中暗喜,长吁一口气……就从现在开始,我也是一位有品衔的大唐武官了!
巧不巧的是,皇帝封给李苍玉的官职,和他揍过的崔安庆一样——正七品下,中候。
理论上,金吾卫的中候要在每天黎明时分,张打起旗帜行走于皇城各门。中候走到哪里,哪里的城门就开启,哪里的钟鼓就敲响。这有点像是“升国旗”的旗手。
但实际上,据李苍玉的了解,金吾卫的中候一般只是安排属下去办这类差事,很少亲历亲为。平日里中候根本没有太多的事情可做,可以算作是一个颇为体面的“闲官”。
再者,严格按编制来讲金吾卫一共只需要六名中候(左右金吾卫各三名)。但是现在算上李苍玉本人,至少有了十个。本来事情就不多,人员还严重超编,于是中候就成了闲得不能再闲了的闲官。
但是闲归闲,中候的待遇可一点不差,四色官向来还都是大将军和将军这一类大佬的亲密心腹。因此,中候向来被视为武官中的“美差”。当然,李苍玉还兼有“金吾游徼”的职事。相比之下,这更像是他真正的本职工作。
李苍玉走出殿门正在穿鞋的时候,适才领他来的那位宦官也跟了出来,手上还拿着一卷文书,“金吾郎,恭喜你被圣人钦封为中候四色官。在下奉圣谕,将要携这一份敕书带你去往吏部和武部,即刻办理相关手续,并领取官凭告身。只待这些事情办完,你可就是七品官身了。”
李苍玉连忙致谢。
南薰殿近旁,便有吏部和武部开设在兴庆宫的官署办事处。这皇帝金口一开就是不一样,下面的官署办事效率那真叫一个奇高。从宦官带着李苍玉离开南薰殿到办完所有的“入职手续”,一共只花了不到一个时辰,这还包括了挑选合身的朝服、常服和戎服等好几类专用官服的时间。另外金吾卫中候还有特制的铠甲兵器等物,需要回了金吾卫再去武库领取。
(ex){}&/ 李苍玉心里却在寻思,诚然会有阿倍仲麻吕说的这些因素,但我却感觉这份官职是一个由量变引发的质变。在这个量变的过程当中,老师张旭、颜真卿、念奴、李光弼、李岘、郝廷玉还有阿倍仲麻吕,甚至包括第一个给我润笔费的吴本立,或许还有仪王李璲,他们都帮了我不小的忙!
与阿倍仲麻吕在岔路口拱手拜别的时候,李苍玉在心里对自己说道:记住这些人的姓名,他们都是我在大唐遇到的贵人!
回到金吾仗院,李苍玉立刻引来了许多人的围观。满嘴酒气的郝廷玉刚刚从外面赶回来,他抢过李苍玉的官凭告身看了两眼就大叫起来:“这小子了不得,一天没见,就从白身变作了七品四色官!”
有人取笑道:“郝将军,是你带着他办的案子,如今他升了官你怎么没动静呢?”
“少跟我来这套。人是我带出去的没错,但案子确实是他独自担纲来破的,轮不到任何人抢他功劳。”郝廷玉大咧咧的摆手,“本将心胸宽广得紧,才不吃你的挑拨离间……不过李苍玉,这请客喝酒总是免不了吧?”
李苍玉笑道:“先等你把酒醒了再说吧!”
“是谁如此大胆,敢在仗院饮酒?”身后传来一声低喝,众人回头一看,是将军李岘来了。
众人全都噤声暗笑,郝廷玉连忙上前赔着笑,小声道:“将军息怒,我在外面喝的,外面喝的。”
李岘似怒似笑的瞪了郝廷玉两眼便没再多说,而是走到了李苍玉面前来,看了看他新领的告身和那些官服,说道:“恭喜你,李苍玉。”
“多谢将军!”
“若有烧尾宴,可别忘了本将。”李岘呵呵一笑,走了。
烧尾宴是盛行于京城官场的习俗,若有人入仕得官或是得以晋升,一般都会请来亲朋好友举行一场宴会以示庆祝。“烧尾”有多重寓意,其中之一就是说鲤鱼跃龙门的时候被天火烧去了尾巴,从此便能化身为龙腾云驾雾,有平步青云之意。
众人都欢呼大叫起来——
“烧尾宴,烧尾宴!”
“请客、请客!喝酒、喝酒!”
郝廷玉叫得最欢,“念奴斋、念奴斋!”
李苍玉自己也乐了,连忙道:“请客喝酒没问题,但是念奴斋可不行!”
“为什么不行?念奴斋多好!”郝廷玉大声道,“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
“你别嚷!”李苍玉连忙将他拉住,苦笑着小声道,“我……没那么多钱!”
“啊?”郝廷玉大惊,“你那么多波斯金币,就花完了?”
李苍玉两手一拍,“一个不剩。”
“你还真是一个……大大大败家子啊!”郝廷玉挠挠头,“罢了,我借钱给你。老规矩,利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