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长回到了他离开了几个月的公司,在总经理办公室里见到了海国忠。

    海国忠请弓长坐下,然后笑着问:“这几个月过得怎么样?”

    “之前工作一直很忙,”弓长微笑着说:“难得休息了这么几个月,让我彻底放松了一下。很舒服。”

    “我很久都没有怎么长的假期了。”他说:“原本打算来一次长途旅行的。看来是要泡汤了。”

    “抱歉,破坏你的旅行计划了。”海国忠也微笑着说。

    他将话题引入正题,说:“你回来了,公司的事情就还要麻烦你了。”

    弓长不会问您儿子怎么办?现在还是总经理吗?他只会说:“好的。我会尽快了解公司最近的情况。”

    海国忠拿出了一份文件放在桌上推给了弓长,说:“你的职务不变。公司全权有你管理,我不会干预你的会议和计划、决定。这是一份三年的合同。”

    三年,这个期限与弓长预计离开的时间不谋而合,再看一眼年薪——是之前的一倍。

    这个合同不签还等什么?

    弓长就是没有马上签,他微笑着看着海国忠,问:“之前电话里说,我只是回来做您的副手?”

    海国忠沉默了片刻,说:“我会每天都来公司。但我不会担任任何职务。我需要重新开始了解公司是怎么运作的。”

    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弓长向海国忠伸出手,笑着说:“祝我们在这三年内,合作愉快。”

    海国忠握住了弓长的手,说:“祝你在三年后拥有自己的一番事业。”

    弓长就这样回到了公司。

    而办公桌上的一份合同,已经在等他了。

    这是海锐与田工木签的一份合同。

    降低生产成本的不可能的。要是以这个价格交货铁定赔本。而且这一次如果这个价格给了这个客户,被别的客户发现了那怎么给那些客户一个合理说法?

    合同如果要撤销,违约金是货款的0,这个数字也有点让人肝儿疼了。

    所以,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修改合同,让对方把价格提上来。

    海锐在公司的这几个月,不管是决策,还是交涉客户方面做得都很好,和弓长原先想的一样,是个有能力的人。

    让弓长想不明白的是,海锐是脑子抽筋儿了,还是什么,签了份这么该死的合同!

    他半趴在办公桌上托着腮,孩子似的想:不想履行合同。让这份合同见鬼去吧!又不是我签的,凭什么让我收拾这个烂摊子——

    然后,他拿起电话打了个内线,说:“尹立,打电话给所有客户,请他们在周末来参观我们的生产车间,我会去给他们解说。至于什么活动,活动的目的,你去找西东,你们商量着编吧。”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微微蹙眉说:“一定想办法让田正到场。”

    当天晚上一起回到出租屋,西东就笑嘻嘻地看着弓长,整张脸的表情都透着恶意。

    “你第一天上班就给安排了一个这么好的事做,你真棒。你真是好人。”

    弓长只当没听出他说的是反话,连连摆手,说:“哪里哪里。不用客气。我不好谁好?是不是?”

    西东半天没动静,弓长回头去看,就看见对方正在打电话。

    “喂?”西东听到了对方回应,就说:“我家猫想你了,来玩儿猫吧?”

    猫想我了?示耳冷笑,说:“不去。你有事没事,没事我挂了。我看动漫呢。”

    “诶诶诶!”西东咬咬牙,说:“死矮子,总经理刚上任第一天就欺负我了,你倒是来看看我啊!”

    “呦?欺负你了?”示耳嘲弄地笑着,说:“欺负到床上没有?没有就不要给我打电话来烦我。一天天什么事没有,就给我打电话,打电话也没事说。我们天天见得还不够吗?”

    西东感觉心里超委屈,看看别人家的女友,都恨不能跟她男朋友长在一起,再看看他这位——

    憋了半天,他就憋出来一句:“你这个喂不熟的白眼大尾巴狼!”然后他就听见示耳挂了电话。

    弓长一脸惊疑地看着西东,完全没法想象这家伙恋爱会是怎么个熊样子。

    以前西东在学校的时候也谈过啊?那时候可也没现在这样啊?

    很想问问他,你身为男人的尊严呢?还有智商呢?

    他还没来得及问,自己的手机就响了。

    闫亭亭在电话那端很兴奋地说:“你在哪儿呢?在家吗?我过去找你了。我刚见完客户回来,在路上看见很多好吃的,就买了。我给示耳和西东也带了。一会儿我给耳朵打电话,让她去你那里。”

    弓长问了一下大概时间,闫亭亭说大概0分钟就回去了,然后两人就道了别。

    弓长又看向了西东,觉得——对方是值得同情的。

    周末来临,西东和尹立果然没有让弓长失望,田正被请来了。

    但弓长并没有刻意去接近他,而是带领着一大帮人在车间里参观起来。

    “现在全球都在提倡环保,我们的产品不光是顺应主流,也是为了更好的保护自然环境。听起来冠冕堂皇,但也确实是事实。塑料制品,即便是可降解塑料,自然降解也需要相当一段时间。而我们的产品因为是纸质压缩而成,在自然环境可以更快的被溶解……”

    在一群客户中,余庆跟弓长对视一眼,然后就朝弓长的方向走了过来。

    两人相互握了手,弓长就问:“余老板有什么有趣的问题吗?”

    余庆商业性的笑了一下,问:“你说了这些,是对世界有益。但说实话,对于我们这些企业来说,世界怎么样我们不感兴趣,我们在意的是这个东西是不是对我们有益?”

    他说:“我们选择用你们公司的产品,是因为它很新颖,我们希望用它在外卖时招揽更多好评和回头客。”

    “余老板说的没错。”弓长击了一下掌,说:“现在是个络如同洪水的时代,一个好评成就一家店,一个差评毁掉一家店。民众主观的随手一评就能决定一家店的生死。”

    “还是余老板说的那样。”他微笑着说:“民众的一个好评、一个差评,很多时候并不是因为一家店的食品好不好吃,还和很多因素有关。其中很大一部分就是包装好不好看,是否精美。”

    他面对这所有人,双手交握,说:“对于这一点,我们有这个自信。价格上面我们也有这个自信。在质量上面,我们更有这个自信。我们会尽可能的在提高质量的同时,维持原有价格。”

    然后余庆没有再问什么。而是在弓长带领继续参观时,与弓长保持了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最后趁一个空挡,向弓长打了一个手势,两人便走出了人群。

    而这一幕,刚好落在田正眼里。

    余庆说:“人都喜欢新颖和独一无二的东西。所以我希望你们能为我们公司定制一款独特杯形。”

    弓长点头,说:“不瞒余老板,定制不是不能做。只是成本太高。首先是设计,定制模具。费人力,还要调整设备。如果不是大型公司,是不会在这方面耗费金钱的。”

    “余老板真的想做,”他犹豫了一下,说:“价格会是原来的三倍。”

    “我愿意。”余庆笑了一下,说:“独一无二会给我招揽更多的年轻顾客。”

    他们约了个时间打算私下详谈,回头就看见田正就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正看着他们。

    田正见弓长和余庆都看着他,就礼貌性地笑了一下,大大方方地说:“在聊定制吗?”

    “是啊。”弓长微笑着说:“余老板想要独一无二的杯子。”

    余庆挥挥手,补充说:“我要是可不是贴图那种,是独一无二的杯形。”

    刚才两人的话,田正听得一清二楚,当然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定制。

    他说:“我也想为我们公司定制一款餐具。”

    “嗯?”弓长惊疑的表情让田正心里有些不舒服,然后他又听见弓长很声地说:“田老板,您公司可刚跟我们签了合同——而且定制的价格是那份合同的——”

    听到这儿,田正心里的不舒服就升级成了怒气,说:“那份合同作废,我们重新谈!价格方面不需要你们多虑!”说完,就转身走了。

    参观过后,余庆就跟弓长留在了最后。

    余庆看人都走光了,就把一只手搭在了弓长肩上,然后说:“面子是个好东西。”

    弓长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上拍了拍,笑着说:“感谢您的帮忙。”

    余庆抓住弓长伸过来的那只手,使劲儿摇了摇,说:“弓总,您客气了。”

    两人就这样嘻嘻哈哈走在去停车场的路上,然后分道扬镳。

    这件事不等田正再次跟他签合同,弓长不敢高兴得太早。

    好在事情发展顺利,田正这次是意外的好说话,不到一个星期,合同就签订了。

    接下来,就该开始绘制设计原图了。

    因为余庆的杯形设计与田正的餐具设计是同时进行的,加上时间紧迫,整个设计部都被折腾得鸡飞狗跳。

    在设计时,技术部还要在旁协作,看设计稿上的样式是否能够实现。这样,原本已经乱成一团的设计部就更乱上加乱了。

    好不容易设计出来的设计图和d模型,还没拿去给总经理和客户看,就先被技术部给打回来了。

    示耳攥着自己的设计图,盯着面前的技术部经理,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就走了。

    她一转眼就来到了弓长就办公室,看见弓长就说:“我头疼。我想请假。”

    弓长看了看她,然后说:“可以。这次不算你请假,不影响全勤。好好去睡一觉吧,这几天公司里太忙了。”

    示耳刚走,蓝定山就又来了。

    他说:“这样下去可不行。”

    弓长问:“怎么说?”

    “这帮设计师——怎么说?太过‘天马行空’。”蓝定山说:“不切实际。花里胡哨什么都有,根本无法批量生产。”

    “他们之前没做过这个。”弓长笑了笑说:“突然让他们设计出一款全新的产品,他们难免摸不着头脑。”

    “这样——”弓长站起来说:“你带我们的设计师们也去参观一下生产车间吧。让他们了解一下。给他们一个设计框架。虽然这样会禁锢他们的创造力。”

    而参观过生产车间的设计师们,不再鸡飞狗跳了。却集体沉默成了鹌鹑。

    距离交稿日还有一个星期,设计部却一点儿进展都没有。

    这可怎么办?

    弓长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给设计部全体放带薪假,五天。再次上班时,距离给客户看稿的时间只剩下不到两天。

    在放人走之前,他只说了一句话。

    “学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