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冥渊是禁地,并无任何通道可以到达,阎王就在落兵阁所在的山崖之上,找了处与入口相近的地方,带着鱼眠一跃而下。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对迎面而来的风麻木,才逐渐双脚朝下,有脚踏实地的触感,到达入口。
说是入口,不过是一块和落兵阁外那块差不多的石头之上,刻着两个大字而已。然后,是一条布满荆棘的小道。
“呐,我就送你到这了,进去吧。”阎王说。
“嗯,谢谢,关于我戳穿你的事,如果有机会,我再当面道歉。不过,做自己挺好,不累。”
“切,你不也和我一样么。”
“不一样的,我只是忘了哪个是自己,回去吧。”说着,便抬脚走向入口。
“鱼眠,你也别太拿自己当回事,要懂得惜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大不了你失败回来,我不嘲笑你。”阎王朝逐渐远去的鱼眠吼道。
只见她抽出匕首,向后挥了挥,利落如旧,不带一丝怯意。
小路尽头,是青葱浓密的森林,依稀可见里面光线暗淡,她紧了紧手中的匕首,却也没有停留。
这里没有道路,没有人烟,树木的枝梢交错着,伸展开来的繁盛的枝叶如碧绿的云,把阳光遮得严严实实。
她打算顺着边沿走,一方面熟悉下地形,一方面抱着侥幸心理,或许边沿尽头,就是最阴暗的角落,可以找到幽冥之花。
地面潮湿的树叶层下,是又滑又软的泥浆和腐烂的木头。一团团的藤蔓和乱七八糟匍匐的植物使行走变得更加困难。
在缓慢前行的途中,光线越来越暗,不知是太阳落山还是进入森林更深的缘故。
影影绰绰可见,远处有三三两两的发光物。她决定先找一个稳妥的地方休息,等找到可供长时间照明的“灯”再继续深入。
走到一颗大号荧光蘑菇旁边,又就近找了棵树翻身上去准备休息。……不知不觉就从假寐进入睡眠状态。
浅眠的她,依稀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触碰着身体,瞬间清醒,睁眼便看到一条略粗的藤蔓伸向面部,迅速侧头闪过,正要顺势跳下去,才发现右腿已经被缠在树枝上,急忙砍断,还没顾得上有没有划破衣服,就摔下去了。
坠落的时候,她盯着那个大蘑菇想“掉到上面,掉到上面,不然摔地上不死也疼……”。然后,身体竟然微微划过一个弧度,轻轻落到菌盖上。鱼眠先是一惊,又回头一看,藤蔓都在靠近蘑菇的地方缩了回去,这才松了口气。
但她再也睡不着了,这些对人来说已经是超自然的生物,令人猝不及防。
在她默默发了会呆,打算静待天明的时候,远远的传来一阵“呼哈呼哈”的声音,接着,树林里飘起一团一团的光晕,淡淡的荧光绿,向这边扩散着。
鱼眠:???这波又是什么鬼?发声的鬼火??冥界都进化成这样了?
然后抱着是福不是祸的心态,坐在菌盖上一动不动的盯着缓缓飘来的“鬼火”。
它们飘过的地方,显得更幽深黑暗,不久,周围都飘满了光晕。有一个飘到菌盖上,鱼眠往旁边挪了挪,接着,它的光晕渐渐消失,露出实体,和鱼眠对望着。
鱼眠:“……,你是大圣偷来的人参果吗?”
“呼哈呼哈。”那一个晶莹剔透的绿色果子,长着小胳膊小腿,小小的五官,头上的两片叶子像竹蜻蜓那样,但飞起来时并不是旋转的,而是一下一下扑闪着。
“那……,你会咬人不?”“呼哈呼哈。”
“……能听得懂我说话吗?”“呼哈。”
“!真的可以?”“呼哈。”
“那你带我去有光的地方好不好?等我哪天出去了请你吃糖。”
“呼哈呼哈。”然后,它慢慢飞起来,全身再次散发出光晕,向来时的方向飞去,鱼眠紧紧地跟随着,生怕眼花了跟丢。
但显然不用有这种顾虑,周围的果子精灵都随那个果子的行动行动着,她只要跟着果子飘的方向走就可以。
当它们停下飘动,让出一条小路的时候,鱼眠被这梦幻般的景象震撼了。
入眼,是一棵棵发着光的参天大树,那些发光物,并不是无规则的光团,倒像是被点着的蜡烛,在风中摇曳生姿。再里面,是一圈星星树,最中间是六棵月亮树。
星星树,其实是它的叶片上面呈现出星辰状的荧光;月亮树,是它的叶片边缘发出小半圈荧光,如上弦月的弧影。而那些果子精灵,都落在了月亮树上,那应该是它们的栖息地。
在鱼眠呆愣之际,那个带路的小果子又飞了回来,“呼哈呼哈。”在她面前忽上忽下的扑闪着翅膀,她轻轻跨出一步,它就向前飞一点,似是在为她引路,直到鱼眠爬上一棵星星树。
鱼眠想:除去遇到藤妖的意外,这一切都如仙境一般,为什么他们都害怕冥渊的存在,难道是压根就没来过,瞎编的?
殊不知,别人入了冥渊,都是急急忙忙往里赶,早些完成任务早些回去,只有她沿着边缘走,像个路过看风景的。
“嗯……,小精灵。”“呼哈呼哈。”“小果子?”“呼哈呼哈。”
鱼眠:唔,难道是不喜欢“小”?
于是,“果子?”“呼哈呼哈。”“灯笼?”“呼哈呼哈。”“星星?月亮?”“呼哈呼哈。”“傻果??”“呼哈呼哈。”鱼眠无奈地搜刮着心里一切可以给这么小小只的精灵用的名字,然而,无果。
“……你到底叫啥好,叶子?”“呼哈。”
“!你是懒得搭理我了,还是就喜欢这个名字。”“呼哈。”
“好嘞,那以后你就叫叶子了,懒得搭理也要应着,听到了吗,叶子?”“呼哈。”
看着这颗,两片叶子有一下没一下扑闪着的果子,鱼眠顿时感觉心都要被萌化了。
又忍不住问道:“叶子,你是吃可爱多长大的吗?啊呸,不对,你是喝露水长大的吗?”“呼哈。”
“那明天我带你去喝露水好不好?”“呼哈,呼哈呼哈呼哈。”小果子绕着鱼眠飞舞着,引得她笑出了声。
第二天,有丝丝缕缕的阳光透射而下,梦境般的景象消失,那些震撼人心的树都是普通的原始大树。那些四处飘游的精灵也不知藏到了何处。
鱼眠只好启程往里走,就当是做了场梦吧。刚跳下树,从肩上滚落一个东西,眼疾手快的一把揪住,就听到一声“呼~哈~”。
叶子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迷迷糊糊地看着鱼眠。
鱼眠捂脸:“叶子,你可能,成功挑起了我传说中的少女心,你怎么可以……,这么可爱!”“呼哈~”
“算了,我还是带你去找露水,太阳已经出来了,你要是饿着了就不好玩了,知道吗?”“呼哈。”
……然后,在久无人迹的冥渊之森边缘,出现了这样一幅画面:一袭白衣的鱼眠,略有些笨拙地穿梭在各种各样的珍稀物种间,能让她驻足的,只有那少许还未蒸发的露珠。后面起起落落的小精灵吧咂着嘴,遇到不好喝的,就吐吐舌头,晃着小脑袋飞远。
“噗哈哈哈,这棵树是不是有毒,你就舔了舔。”“呼哈呼哈。”“苦的?”“呼哈。”
“你连是苦是甜都知道啊?”“呼哈。”
“那你以后跟着我好不好?我每天带你喝露水,吃糖。”“……呼哈。”“真的?”“呼哈。”
“那你先回去好不好,等我出去的时候来接你,我还有事要做,不能带着你。”“……呼哈呼哈。”
“乖~,我要去最阴暗的地方,会有危险的。”只见它向前飞了一点,又折回来。就像那晚为她引路的样子。
“……你要带我去?”“呼哈。”“不行。”“呼哈呼哈。”
“万一回不来了怎么办?你这么小一只,很危险的。”“呼哈呼哈。”
鱼眠:……叶子:呼哈~呼哈~
“……行吧,败给你了。”
其实,她是完全不知道最阴之地有没有幽冥之花,就想着它通常长在阴暗处,往那里走应该没错。看着前面乐呵呵带路的叶子,她想,或许要省很多力气了。
就这样,鱼眠和叶子白天赶路,晚上休息,清晨沿途采露水。而且,它会在天黑之前找到那种荧光蘑菇,尽可能避过了藤妖藤怪;遇到其他的精怪时,它也总能提前预警,让鱼眠有机会弄死或者逃生。
总体来说,鱼眠的冥渊旅途颇为顺利。
当鱼眠看到周围的树木变得高大稀疏,但脚下格外阴湿时,就知道差不多到了。偶尔,会有魔鬼指菇,血牙菌之类的出现。
突然,前面的叶子又折了回来,坐在她肩上:“呼哈。”
“已经到了吗?”“呼哈。”
“那你坐稳哦,我进去看看。”“呼哈。”叶子晃荡着小腿,其实一点儿也没听进去。
鱼眠无奈,只得摸摸头,让它自己注意点。这里深入冥渊,光线已经越来越暗了,在她低头仔细寻找的时候,叶子悠悠地飘在旁边,发出荧光,为她照明。
过了好一会,鱼眠才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一小颗。于是停下来将君辞放到花根处,眨眼间,花就枯萎了。
鱼眠:?不是说七七四十九朵吗?这么快就吸收完,花不了多长时间啊,假的?
这时,叶子又向前飞去,估计明白了她是在找幽冥之花。等它再次停住后,眼前是一丛,晶莹透亮的水晶兰,形如其名。
四十九朵之后……,鱼眠已经坚信阎王那师父,就是一个茅山伪道士。
“叶子,我们回家吧,我得回去看看,感觉他们骗了我……”
叶子费力地抱着匕首:“呼哈呼哈。”
“嗯?”“呼哈。”“继续?”“呼哈。”
在叶子的坚持下,鱼眠又展开新一轮的吸收工作。每每她打算放弃的时候,叶子就在旁边催促,让她继续,就这样,日复一日。
忙里偷闲的鱼眠:“叶子,为什么这里连条蛇都看不到?”“呼哈呼哈。”
“你也不知道那就更奇怪了,难道有什么大型妖兽?”“……呼哈。”
“……你别吓我,君辞还在花丛里安眠呢,我俩搞不定的。”“呼哈呼哈。”
然后在某个安静的夜晚,断断续续传来的鬼叫声,让鱼眠马上醒来,拢了拢摇摇欲坠的叶子,抽出匕首准备迎战。
心想,终于出现了,几只鬼应该没什么问题。
然而,当那厚重的脚步声传来的时候,鱼眠脸上一寒,神情逐渐凝重起来。叶子也不再打盹了,乖乖站在鱼眠肩上向声源望去。
此时的鱼眠急切地想要看清来物,急着急着,眼前陡然清明,便开启了隐藏的夜视,远视功能,也没仔细想这是为什么,就向远处望去。
只见此次来的,是一个猿面蛇身,长着双臂的怪物,身上覆盖着乌黑鳞片,若不仔细看,远远只能望见一个黑影。接着,它又开始攀爬着藤蔓向这边移动,指甲锋利地如骨矛一般,没有藤条的地方也能轻而易举的抓住树皮。
鱼眠:……我勒个去,这是什么怪物,这是要葬身大bss腹中的节奏啊!
“叶子,你还是早些跑路吧,趁我能拖它一丢丢时间。你这么小只,飞过去应该不会被发现,然后找个角落躲起来,等它走了赶紧回家。”“呼哈呼哈。”
“听话,我和它一比,没什么战斗力,答应你的糖可能要食言了。”“呼哈~呼哈~”
“……这回撒娇卖萌都没用,乖,走吧。”“呼哈~呼哈~”
“……那你先躲在这儿,看情况,如果我太弱了,你还是赶紧走吧。”“呼哈。”
“傻。”“呼~哈。”
待叶子藏到一片宽大的树叶之下后,鱼眠收起精力,目不转睛地盯着怪物,由远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