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长的房屋和他的人很像,干干净净的,屋里少有花草装饰,整体以原始的木色为主,家具偏少,唯一摆的满满的就是墙边的书架。到处都透着一股化繁为简,返璞归真意境。

    “这些是你们落下来的东西。”老人旁边的桌上整齐的摆放着一些东西。凛一眼就看到上面的永久指针,的确是他们的没错。

    老人敲敲拐杖,“你们的衣服洗干净了,就是坏的厉害,怕也是穿不成了。其他的东西我们都没动,你且看看有甚不妥。”

    “有剪刀吗?”凛冷不丁的问。

    “若少了什么——你说剪刀啊。”

    那一点点的诧异在这个老人的嘴角打了转儿,仿佛风拂过水面丁点波浪没有掀起。他很自然的取出抽屉里的剪刀递过去,“请心使用。”

    “多谢。”

    凛确实在很认真的提问,但其中未必没有故意的成分在。对于老人尽量自然的过度里,凛也报以一笑。

    这是一个沉稳并且有大智慧的人。

    就是相较于泽法,气势上差了不少。

    什么叫一波三折!

    青雉现在就是。

    他费劲脑汁才哄好了姑娘,就走开换身衣服这么一会会儿的功夫。回来就见着那姑奶奶举着一把瓢大的剪刀对着自己比划。

    明晃晃的刀刃晃荡得他的心都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嗷嗷嗷嗷嗷——”

    族长老人听得一阵怪叫声,一阵风儿刮过去,然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贴着脑门飞过去。

    “铮——”

    一缕断发落在地上。

    一把剪刀扎在族长脑后面的树墙上,刀尾因为巨大的冲力还在颤动,发出“嗡嗡”的声音。

    老人从不离身拐杖“啪”倒在地上。

    脑门流下一道后怕的冷汗。

    青雉冲过来的时候,凛已经发现了。只是速度上始终是慢了一步,剪刀脱手而出,她只来得及打偏飞出去的方向。

    “你——”做什么?

    身体突然腾空而起。

    青雉两手抱住她的腿,高高举起。

    她急忙双手撑在青雉的肩上,美目微瞠。

    “你在做什么?”青雉大口喘着气,竟是比她还要惊吓过度的模样。

    “剪头发”

    “嗷嗷——”又是一阵怪嚎,青雉抱得更紧了,“不行——”

    “剪!”

    “就是不行。”不行不行!态度异常坚决。

    “为何?”

    “那你为什么要剪?”

    “丑——”

    一针见血。

    青雉眼见着针一根根往心窝子上戳,出来都带着血的,也没敢让开。不仅是不敢让开,还得笑眯眯上去问手戳疼了没!

    “我的头发,你做什么急?”凛眯眯眼。

    “阿呐……”

    在看到剪刀的一瞬间,青雉的脑袋里突然砸进来一张脸。

    那种劈开脑壳,石头般硬生生砸进脑仁的那种。

    青雉大人,请一定要将大姐安安全全,完完整整的带回来!

    一根头发都不能少哦!

    一根头发都不能少哦!

    一根头发都不能少哦!

    青雉脑袋里一阵“轰隆”,“一根寒毛都不能少”几个大字在眼珠子上来回滚动。魔音绕耳,亚希的声音越过千山万水,一遍又一遍在怒吼。

    临走前亚希那张笑眯眯的脸。

    如今就好像贴在他背上一样。

    青雉浑身的寒毛都打了个哆嗦。

    这一剪子下去得掉多少头发!!!

    亚希会停他的卡、断他的卡、没收他的卡。

    他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绝对!!!

    “不可以!绝对!”

    “呐,凛!我错了,我真的错了!”青雉仰着头,试图挤出两滴眼泪来博同情。

    这效果绝不亚于他侧卧的西子捧心姿势。

    凛的手飞快从他肩膀上弹开,剪刀也落在地上。

    “呐,凛。”青雉已经想不起来什么了,脑袋里剩下亚希的一声赛过一声“停卡——”“断卡——”“没收——”咆哮声。

    “呐,凛!凛凛凛凛凛凛凛凛凛凛凛………”无限循环。

    凛受到了惊吓!

    “停。”

    “凛凛凛凛凛凛凛……”

    “行行行,我知道了!”凛无奈的扶额,“放我下来!”

    “凛?”青雉可怜巴巴的。

    “知道,不剪!”一巴掌甩在青雉的胳膊上,“放下!”

    看凛真的要冒火的节奏,青雉这才犹犹豫豫的将人放人放下来。然后在第一时间里将剪刀揣到自己怀里。

    “……”族长低咳一声,淡定的接上开始的话题,“姑娘可看看可有重要东西落了?”

    族长主动递过来的梯子,凛自然不会拒绝。

    “走开点。”

    被凛拍了一巴掌,青雉显得不疼不痒的。想着还是自己紧盯着更放心些,也跟上去。

    自阿拉巴斯坦离开时,他们带了不少东西,吃的用的都有。如今除了微微送给她的指向阿拉巴斯坦永久指针倒是没什么有用的东西了。

    “阿呐!”亦步亦趋跟在凛身后的青雉眼睛一亮,长臂越过凛的肩,从中抽出一叠格子眼罩来,“运气真好!”

    凛一面和族长寒暄,一面暗地里吐槽,“运气真糟!”

    “看起来,聊得不错。”汉斯将几个鬼收拾干净,抱着一个牵着一个领着一个进来的时候,凛同族长的话题已经从身体状况聊到未来与发展了。

    几个孩一进来,整个屋子一扫之前的清冷变得热热闹闹起来,叽叽喳喳的声音哪个角落都没落下。

    凛同族长相视一眼,默契的结束他们貌似相谈甚欢的话题。

    “姑娘,真是对不住了。听说爱诺儿又调皮了。”

    老汉斯作势拍了拍爱诺儿屁股,没用力,很轻的一下。

    爱诺儿做了鬼脸,甩了鞋,蹭蹭的往一边的看着就觉得躺的很舒服的青雉身上爬。

    青雉睁眼,侧头。

    恩,头发还在。

    转眼又闭上了。

    “其实没川崎说的那么严重,”老汉斯搓搓手,“我给姑娘配些草药,洗上两周就好了。”

    “嗷嗷——”

    老汉斯被这突然起来的叫声吓了一跳。定眼一看,却是旁边的躺着的青雉弹了起来。

    “哦哦!得救了!”一副逃出生天的模样,他有点高兴,提着爱诺儿在空中甩了甩。

    突然悬空的爱诺儿短促的叫了一声,很快就喜欢上这个游戏,格格的笑着喊,“还要,爱诺儿要玩。”

    为了方便照看二人,晚上青雉他们还是回到老汉斯的树屋。

    树面的墙上星星点点,洒满了整个房间,淡淡的晕黄色不甚明亮。但人置于其中仿若漫游在星光闪烁的夜空,别有一番风味。

    凛窝在翠绿的吊篮里,一手执书,光着脚的微微一蹬,篮子慢悠悠的晃荡。

    她刚洗了头,身上散着氤氲的雾气与淡淡香。

    如一只餍足的猫,眯着眼,都透着惬意与慵懒。

    “吱呀”

    青雉大步走进来,伸了个懒腰,一手拖过躺椅,一屁股坐上去。

    凛翻了一页,一手捂嘴的打了个哈欠,“这里可不是你的房间。”

    “嘛,有什么关系!我们之前也是睡一个房间的嘛!”

    准确的接住凛砸过来的书本,青雉躺好顺手就将书本盖在自己的脸上。

    好困啊!

    被几个鬼缠着玩了一下午,可是一会儿都没能睡到,眼皮子都快掉到嘴里了。

    “睁着眼耍流氓呐,赶紧滚!”凛晃荡着吊椅。

    青雉掀下书本,指着自己的眼睛,“呐,我闭着呐!”

    “滚蛋!”

    “不滚。”青雉转身把脸侧到另一边去,“这样凛就看不到了,我不能走,万一凛偷偷把头发剪了怎么办?”

    “……”凛。

    这个房间里的东西准备的都还是挺齐全的,但大部分来说尺寸都是搭配着凛这个娇娇来的,换了青雉这么个大块头就有些塞不下了。

    来来回回换了好几个姿势怎么都不舒服的模样。

    “阿拉?”从身下抓了一把沙子样的东西,灰白色的晶粒,青雉闻闻,有点咸,“盐?”

    “不算是,结晶体罢了。”凛收回脚,整个人都窝在吊篮里。

    她不过是做了个简单的提取实验。

    利用屋里屋外的温度差收集了些空气里的水结晶,布置一个简易的蒸发池,用日光和风力让水蒸发浓缩,不过一个下午的时间,晶体就解析出来了。

    “所以,你的能力还有几分?”

    “阿呐?”正在扫着椅子上沾着的晶体的青雉被问得一脸懵,“什么?”

    “正常来讲,海盐提取的百分比为00,100g的海水能晒出g盐。而我今天提取的只是这里空气含水,百分比却是正常的0倍不止,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青雉把玩着手里的盐,一脸沉思。

    “我们正常取值海水的平均密度为105/>,也就是说定量体积的海水比同样体积的蒸馏水重零点零二五倍,就目前来说这个数值需要往上翻至少二十倍。既然密度增大,相对应的压力增大。”

    凛扫了眼一脸蒙圈“啥玩意”的的青雉,觉得有些无趣。

    再给他解释下密度、压强、盐度之间的关系以及测算怕是更弄不清了。

    “我估计,我们目前在的这个地方,至少是八000米以下的深海海域!”

    八000米的深海岛屿。

    “阿拉,鱼人岛?”青雉问道。

    圣地马力乔亚之下,抵达新世界的必经地鱼人岛就是深海之下,鱼人族和人鱼族的底盘。

    “不啊,我可没说这里是个岛屿。”凛窝在软和的椅子里,口的饮着这里特有的蜜水,好像完全不明白自己的提出的设想是多么惊世骇俗。在她否决青雉的猜想时候也没有丝毫动容,就像是她写错了个字,擦掉就好一样轻飘飘的。

    海军的书库对鱼人岛有过记载,它是由巨大的双层半圆泡膜保护罩包围整座岛屿,在两层中间还有一个空气泡。

    “你有看到他们带着气泡嘛?”凛感叹造物者的神奇,“我猜我们现在在的地方本来就是海!海里蕴含的盐度是有饱和度的,这里空气的数值已经足够高了,初步估算两者的差值在两成左右。”

    从凛避开数字计算,直白的表示他们可能处在八000米下的海域时青雉就开始变得沉默,越往后听,看着凛的眼神也越发深沉。

    “这里应该就是一个载体!”凛随后给了一个非常明了的解释,“好比你钓鱼的时候放在水里的鱼。”

    青雉收回凛伸手莫名的眼神,长长的叹了口气,“两成。”

    他伸出手,手心朝下。

    有冰块掉下来,稀稀拉拉,不成形状。

    “你是怎么察觉到的?”爱诺儿他们和鱼人并不像,若是相似,倒是更接近陆地人,他也是因为能力的原因才察觉到他们所在的地方不对劲。

    “我聪明咯!”凛打了个哈欠,一面摆手赶人,“我困了,出去!”

    “的确是聪明。”青雉突然倾身,脸颊几乎贴上她的脸,双目相对。

    摸摸她的头发,难得的认真:“相信我,就是一成都没有,我也能保护好你。”说罢,竟未在纠缠,转身离开。

    待门被关上,凛反手盖住眼睑,掩住微微泛红的脸颊。

    “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能察觉到不同并非是什么先见之明,是青雉落水时候川崎他们的表现。

    什么样的人会不懂“不会水”的意思。

    有什么是天生就会水的?

    鱼!

    后来,她自爱诺儿耳后发现的鱼鳃也证明了她的猜测。

    八分猜测,一分佐证,余一线不可测,这一条线就成了推理。

    不过能力既然还能留下两成,就不完全是海水了,里面应该还掺杂了些别的。

    青雉出来后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一直往下走到最靠里的一个房间。

    里面早有人在,看到青雉进来赶紧站起来,竟是等了很久的模样。

    “说了,那姑娘真的没受伤,你看你还不信。”老汉斯招呼着青雉坐下,一面解开他的衣裳,然后眉头就没有松开过。

    纵是已不是第一个看到了,男人从肩胛贯穿腰窝撕裂的,背脊的中骨都突出的口子,汉斯还是忍不住吸了口气。

    本来包裹伤口的绷带被浸的血红,尤其越是接近伤口处的越是严重,有些已经和血肉黏在一块了,有些地方已经化脓了。

    “这里只撕下来也不行,怕是要把发炎的肉削了才行。”老汉斯一面用刀把旁边的绷带剪开,一面和他说话。

    “恩。”青雉闭着眼,昏昏欲睡,今天闹腾了一天,都没找到时间眯一下的说。

    老汉斯那刀一点点刮掉周边的腐肉,唯恐不心就把旁边露出的骨头给削半边下去。若不是来回刮动的时候刀子边上的人微微颤抖着,他真怀疑这个男人是没有痛觉的。

    “这姑娘一定非常重要吧。”老汉斯感叹着,“真是个幸运的姑娘。”

    这两人来的时候真叫一个惊天动地,猛然就见着天上一道银光拖着一道蓝色的尾巴直直的坠下来,恍以为陨石坠落,连天都叫他们砸了个窟窿。

    凑近了才发现竟然是一个巨大的冰团包裹着两个人呢。那个男人血津津的,身上的肉都烂了,和骨头一起泡在血水里,背上一面模糊,只能从血色中看到森森的红骨。

    那个男人还是有意识的,感觉到有人挣扎的掀开大衣,露出怀里的姑娘。

    “看你那么紧张还以为这个伤的更厉害呢,哪晓得那姑娘就是脱力睡着了。”老汉斯打趣的笑着,“你说都那时候了,不赶紧让姑娘心疼心疼,还硬是撑着跟我说不能让姑娘晓得了。”

    “阿拉,还有这事啊!忘了。”青雉摸摸下巴,“凛啊,真的是很重要啊!”

    若是凛出了点事,不说亚希、黄猿、泽法,战国就能第一个弄死他啊。

    将腐肉都刮下来后,老汉斯已经是满头大汗。最麻烦的部分已经结束,剩下就是上药和包扎了,说话也变得轻松起来,“你是条汉子!伤的这么重还陪着姑娘胡闹,就是恢复力强也不能这么折腾啊,后面可得好好养养。”

    这恢复力也是恐怖的很,他那伤势放着常人哪个不是躺个一年半载的,这人三天就活蹦乱跳的了。

    青雉搭着眼,“嘛,不行哟,她聪明着呢。”

    实在是太聪明了,丁点不对就能让她连底都揪出来呢。

    老汉斯只听得一阵模糊的嘟囔,低头看,这人竟是已经睡着了。笑着摇摇头,加紧给人包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