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风高,月明星稀。八月十五,中秋月圆之夜,一轮明月正当空。正是南国景色入秋,良辰美景正当时,景色最是醉人之际。广府城内的唐府上空,缓缓地升起了几轮炊烟。
“杀人者”唐斩,正是这家名门大户的主人。这夜,唐府中灯火通明,觥筹交错,欢声笑语。此时正逢中秋佳节,唐斩在唐府宴请结义兄弟太子少保、兵部尚书;追赠特进光禄大夫、柱国、太傅赵成一家。唐斩独子名「子畏」,年方七岁;又有一丫鬟芷萱,长子畏一岁。这唐子畏与丫鬟芷萱是青梅竹马,两无猜。赵成之妻唤作「银姑」,此时怀有身孕。两家人共聚一堂,举杯欢庆,其乐融融。
唐、赵二人饮酒正酣,赵成道:“贤弟,我早就听闻,令郎出生之时,那金陵圣母将那江湖神剑赠予令郎。愚兄听闻,此剑名唤「倚天碧血」,出鞘之时寒光凛凛,削铁如泥,锋利无比。愚兄无福,无缘拥有此等神器。贤弟可否将此剑取来给愚兄一观,让愚兄也开开眼界?”唐斩大笑:“兄长何须如此客气?今日正逢中秋佳节,月色迷人,你我兄弟难得在此一聚。若是在这月光下比武论剑,岂不妙哉?”遂唤下人:“取我的倚天碧血剑和雪饮狂刀来!”半晌,仆人端来一刀一剑,唐斩取来倚天碧血剑,递予赵成。赵成端详半晌,唏嘘一叹:“真乃神器也!”仓啷啷一声宝剑出鞘,这倚天碧血剑在月光之下,剑锋咄咄逼人,显得格外阴寒。赵成赞道:“妙哉!今日中秋佳节,你我兄弟以此等神器切磋武艺,也不枉费如此良辰美景,如何?”唐斩道:“正合我意!”
众奴仆见此情形,纷纷挪开桌椅。唐,赵二人于月色之下,左右开弓,单刀对单剑。赵成使开倚天碧血剑,寒光耀眼,似银蟒出洞;唐斩这边舞动雪饮神刀,虎虎生风,宛如白虎下山。一虎一龙,鏖战正酣,高手对决,险象环生,看得人眼花缭乱。这雪饮狂刀长三尺七寸,乃是天下至寒之物,相传此刀乃是女娲补天之时所余之物「白露」铸成,吹毛得过,杀人不见一滴血。大侠聂风杀死魔人布欧之后,将此刀赠予得意门生辽东大侠唐远山。唐远山正是唐斩之父,唐子畏的祖父,自幼培养出唐斩优秀的暗杀能力,唐斩原名唐保家,在家乡辽东时因一次意外而被下了死囚狱,魏忠贤为培养党羽,在死囚狱中选拔死士,唐斩通过杀人者的重重选拔,炼狱般的考验,沉住了气,最终被选为杀人者队长,极受魏忠贤器重,因此赐名唐斩。只是那把雪饮狂刀,原本在唐远山手中,却遭阉党掠夺。魏忠贤特赠此刀于唐斩作为其专属兵刃,家传宝刀失而复得,唐斩喜极而泣,便为朝廷卖命,养家糊口,在“天花行动”、“灯笼行动”、“焦土行动”中表现出色,并在东林党与阉党的对决之中潜伏于两方,左右两面都逢源,替东林党杀死上一代杀人者一剑送终宋中及同僚王寇,因此被兵部尚书赵成破格提拔为锦衣卫北镇抚司,并与其结为兄弟。四年前魏忠贤被刺杀之后,唐斩归隐,告别父母,携娇妻幼子来到广州城中,弃武从文,贩卖各类文物,经商作贾,现在已经成为当地第一大户。江湖上不少人猜测魏忠贤、许显纯、田尔耕三贼之死是唐斩的谢幕之战,是他所为。此时辽东烽烟四起,“辽东大侠”唐远山正在辽东皮岛闭关隐居,准备看准时机再度出山,保家卫国。四年前唐斩回到辽东家中叩别父母之时,唐远山将这口刀赠予儿子唐斩,但见这口雪饮狂刀:
清光夺目,冷气侵人。远看如玉沼春冰,近看似琼台瑞雪。花纹密布,如丰城狱内飞来;紫气横空,似楚昭梦中收得。太阿巨阙应难比,莫邪干将亦等闲。
赵、唐二人月下比武,看得桌前妻子儿女皆是目瞪口呆。这唐斩之妻贺氏与赵成之妻银姑平日里见惯了夫君习武,确未曾见过寒月之下神器相对,如此叹为观止之景。两百多年后,辽东大侠胡一刀与打遍天下无敌手金面佛苗人凤于沧州城外比试武艺,情形也不过如此。
二人切磋正酣,忽见奴仆来报:两黑衣人潜入唐府,欲盗取唐府之宝紫花双剑。此二剑乃江湖名剑,一曰「倚天碧血」,一曰「清风柔云」。方才赵成正用倚天碧血剑与唐斩比武,这清风柔云剑正存于剑房之中,那盗贼得了手,中了剑房机关,死于房中。另一盗贼,双拳难敌四手,不敌唐府众家丁,被捆了手脚,交与唐斩发落。
唐斩方才酒意正酣,听得此报,笑道:“不过是几个毛贼,仰慕此宝已久,何须挂齿?也罢,割下他一只耳朵,让他长长记性便是了!”一把搂住赵成,道:“大哥,咱们接着喝,今晚不醉不归!”
两家人继续饮酒,唐夫人贺莉与银姑侃聊家常,亦是不亦乐乎,银姑说自己所怀的是一对龙凤胎,名字早已取好,男孩名叫赵陆川,女孩名叫赵千寻。日后可以将赵陆川作为唐府上门女婿,娶唐子畏姐姐,唐斩兄长拔山力士唐斌之女佳雪唐雯倩为妻;赵千寻则已经与京城内高官登州卫指挥佥事、蓟州总兵姜龙之子,此时已有十岁的姜云超订下了娃娃亲。贺莉听后,莞尔发笑,天色越来越晚,二位夫人渐渐地有些疲倦了,唐斩便命家丁撤去酒席,与她们安排住处。唐、赵二兄弟则是另摆一席,月下对酌。唐斩道:“弟与大哥难得一聚,嫂嫂又怀有身孕,大哥不如在府上住些时日,如何?”赵成到:“愚兄正有此意。”二人一直喝到酩酊大醉,由众家丁抬回房中。
光阴似箭,赵成已在唐府住了四日。两兄弟正于堂内畅谈,忽听得外面吵吵嚷嚷,喊杀连连。唐斩提刀出去一看,见大门已被一名巨人所撞开,那名巨人身长至少有三丈以上,身材极高极瘦,宛似一条竹篙,面皮蜡黄,满脸病容,一对蒲扇般的大手。这巨人正在将几个家丁像老鹰捉鸡一样拎起来,再一个接一个地全扔过高墙,丢出院门之外,摔得粉身碎骨。可这巨人虽然人高,胆子却极,一看见唐斩提刀出来,急忙俯下巨大的身躯,像只过街老鼠一样用头一头撞破了唐家的后院墙,只听得“轰隆隆”一阵巨响,这个巨人消失得无影无踪。唐斩杀手出身,为人极其警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平日里就连睡觉也不忘抱着那口“雪饮狂刀”,知道情况不妙,赶忙一跃而上,跳上了院墙上的一棵参天大树之上。唐斩在树上向下俯视,只见一伙强贼持冲进门内,门口众家丁都已倒在血泊之中。又听得门外喊声连连:“唐斩出来受死!唐斩出来受死!”
唐斩提起雪饮狂刀,又从树上一跃而下,打开大门,道:“我就是唐斩,要怎么样都随便你们,只要你们有什么事冲我一个人来就行!不要伤害无辜之人!”只见那为首的是个彪形大汉,身长一丈有余,阔面虎须,突睛塌鼻。那人笑到:“听说你姓唐的号称“杀人者”,果然气宇不凡,胆大包天!也不问问是谁的兄弟,就敢割了他的耳朵!”唐斩道:“你是什么人?”那人笑道:“连老子都不认识?听好了,老爷我姓张名永昌,人称我「铜头铁臂」,原是甘肃天水县人氏,现在就住在广州城南。我这个人吧,有个毛病,就是喜欢记仇!你割了我兄弟的耳朵,我要你唐斩以命来偿!”唐斩怒道:“是你那兄弟来我府上行窃,我留他一命已经是仁至义尽,你却不知好歹,却来我这里行凶!是何道理?”
赵成听得门外的声音,知情况不妙,叫家丁取来倚天碧血剑,也出了大门。那张永昌见状,冷哼一声:“又来个送死的,也罢,一起上,不要留活口!话音刚落,这张永昌身后窜出四个相貌及其丑恶之人,这四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怪物,一人身材瘦,皮肤如同黑炭般黝黑,面如锅底,鼻孔朝天,五官不齐,掌中一口象鼻金背锯齿刀,腰间一杆制成形状的大烟枪;一人瘦瘦高高,白净面皮,一双桃花眼,满嘴都是鼻涕涎水,手中一杆亮银枪,似乎刚刚才从风月场所回来;另一人身材矮,面无血色,全身上下的皮肤都长着一大块一大块的白斑,眼睛得几乎看不见,嘴角露出一丝丝邪恶的坏笑,一嘴参差不齐的尖牙,手指间轻拈着一根带刺的长鞭,鞭子上还不停地往下渗血;最后一个是个黑皮矮胖子,肚子大得犹如扣了三四口铁锅,一张嘴就全是臭气,还不时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手使一把宣化巨斧,这长相,像极了了一号又胖了五圈的程咬金。四鬼将唐斩与赵成围于中央。为首那个使锯齿刀的猥琐男一声怪叫:“老爷我今天让你死个明白,我们乃是长江四鬼!我乃是「断魂刀」许享圣,这是我三个兄弟:「追命枪」刘俊岐、「夺魄鞭」马锦雄、「丧门斧」钱理杰!记住了!”那钱理杰是个暴脾气,狂吼道:“许老大!和这两个混账东西废什么话?”抡起手里那把宣花巨斧,便冲上去直取唐斩,那三个也奔着二人而去。长江四鬼战唐、赵二人,起初是旗鼓相当,不到十回合,四鬼渐渐吃力。张永昌见状灵机一动,暗中从背后摸出一根长钢管,管口对准唐斩,拨动管内机关,不声不响射出金钉两枚,不偏不倚,一个钉在唐斩胸前,唐斩倒在地上,手中的雪饮狂刀落在一旁,四鬼撇了兵器,一拥而上,将唐斩摁住。一个打向赵成。这赵成平日里穿一件贴身乌金软甲,甲不离身,刀枪不入。可这金钉锋利无比,也钉在了铁甲之上,却未曾伤及皮肉。赵成拔下金钉一看,那张永昌手中的铁管又看得真切,大惊:“这金钉、铁管竟是如此眼熟!莫非……”心里又一忖:“这金钉之上有慢性毒药,唐贤弟中了这暗器,怕是性命危矣!”欲知唐斩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