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对于这“老夫老妻”、“相爱相杀”的二人来说，插科打诨拌嘴不过是些插曲。

    之后二人探讨最多的，还是怎么把这仲锋年要干的事解决了。但一讨论起这件正经事，两个人最多的表情，反而成了沉默。

    很难，处理起来很难。常人根本无法想象的难度。

    起初江草建议直接曝光，但商讨到细节，他俩却察觉不妥。因为这件事很明显会引起混乱，属于“下策”。可要考虑“上策”，却也要么过于兵行险招，要么，就是很容易遇到防备，进而饮恨。

    最终，两人也只好选择一个“中策”，把真相有限度地传播出去，纠集合适且安全的盟友，暗中伺机发展……

    事情再度地平稳下来，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对于隐藏在这些事件中的老鼠来说，江草和木马算是制造了一条“大新闻”。这对于两个人的之后的工作提供不少便利。

    十天后，所谓“盟友”传来的消息，项链的确又回到了仲锋年手中。

    除此以外还有个诡异的事情，仲锋年的一个直系哥哥住院了，诊断后的结果，竟然是因气压过低的内脏破裂。显然这件事里的“瞬移”超能力者就是这位。这也让木马重新审视了阻止对方所存在的难度。

    比起木马的气势汹汹，江草反倒没什么干劲，或者说很“佛系”。成功也好，失败也罢。他都受够了。或许这么久来他早已拒绝那些能力作为自己的一部分，哪怕在这个已然“合理化”的世界也依然如此。他是江草，不是gas，gas已经死了。

    又一次娴静下来，只可惜，这次的安宁并没有维持很久。时隔三个月后的假期，一场浩大的投票在互联上掀开序幕。

    ……

    《关于推进全人类超能力转化提案》观点的民意调查。

    这条由官方放出的论坛投票同时出现在全球各大论坛上。以“人口”为单位进行全民投票。投票初期，尚有一大部分民并没意识到这是关乎命运的一次选择，因此投票数量呈现井喷式增长，并且集中在“同意”。一个时后，投票速度放缓，并非绝大部分人已经投完了，而是剩下的人，开始意识到不对，要思考了。

    幸好这只是一次模拟。

    模拟结果是七亿“同意”对三亿“不同意”，还有一亿多弃权。即便抛去不上的人口，这些票数依然有点少。

    随后更多新闻、更多内幕被爆出来。比如鼎力公司已经拥有全面普及超能力的新技术、再比如纽约最近频繁召开全球性的国际会议、再比如逐渐戒严的某座城市……大家终于相信了那个说法，一切已经改变了，命运之轮又嬉皮笑脸地转动。

    风向骤变，之前赤裸裸的排斥和歧视，化为一场针对超能力命运的大讨论。大家更多还是关注切身实际的利益，显然，只有极少数人注意到那次核能力者的惨剧，并推测出真相。

    中间不乏理性思考的人，只可惜，被立场束缚的人更多。

    时隔一个月后，官方彻底放出了正式“投票”的消息。“全人类的命运须由全人类选择”，或许在平常的政治中这是句笑话，可在这个没有势力集团敢承担未来责任的岔路口，又诡异地实现。拉锯战之后便是虚伪的共赢，至少在短时间内，所有利益集团达成共识，并将选择，交还给人类本身。

    ……

    而江草接到木马电话时，这场旋涡刚刚蔓延到生活的方方面面。

    一切都“活”了，散发特殊的活力，连街边的贩，看门的老爷爷，都在津津有味地讨论“未来世界”。江草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类是如此地喜欢变数。

    他不喜欢，因为他的变数会带来灾难。

    他藏起那些欲望，不期未来，不忆过去，自以为如此就能保护所珍视的东西。

    不过如今还是要被一些不可避免的东西打碎了……想着他有点唏嘘。

    一切真的很有趣，这些人，就像刚刚发现超能力的他一样。充满朝气和希望，却不知道那其实是根本没有意义的东西，更不知道那是一份随时会爆发的诅咒。他们期待着未来，害怕着过去，因为未曾失去所以不懂得珍视。

    和木马会面是在一棵公园的银杏树下。风轻轻流过，晨曦的光温柔似纱。

    木马穿着初重逢时那身白裙子，一个人在树下逗弄猫，笑起来像四月刚开的百合花，最青嫩最干净的那一朵。

    江草没舍得破坏这幕，他等木马玩腻，抬起头，视线和自己相对，才微微颔首过去。

    “早啊。”

    木马脸有点红，“来了怎么不叫我声。”

    “忙着拍照。”

    一说木马就有点着急，伸手过来抢，“拍照？哇，不行不行，删了……先给我看看，我看看是不是把我拍得丑，”抢不过，她又撇嘴，“不准发啊。”

    江草有些无奈：“抢啥……我拍在这儿呢……”他指了指胸口。

    木马愣了愣，低下头，没几秒又开始笑，笑着骂：“你个瓜皮。”

    一个龙虎霸王拳拳锤了下江草胸口，差点把江草锤出草汁儿。两个人踱步走进公园的林子里，雨后天清冷，叶沿仍有露水。步至深，木马转过头，咳了咳，严肃起表情问江草道：

    “最近那个法案投票，你也看到了对吧？”

    “是。”

    “长话短说，必须阻止投票通过。”木马说这话时相当凝重。

    江草稍稍想了想，便明白关节。如果投票通过，那在“大义”的支撑下，他们很难再阻止这件事情。

    目前真相在利益集团中扩散够广，但大部分态度都很暧昧。显然是谨慎的“不信”，怕是甚至还要在仲锋年那里求证。一旦去求证，是否会被他巧舌如簧地说服，那就很难讲了。一开始他们本也就不指望知道的人全都相信这种说法，或者，不指望他们相信这种说法同时也没有二心。

    这次所谓的投票，已然是博弈出的最好结果。至少从某种意义上是存在转机的，如果法案被驳回，对方想要做的事，会面临极大的压力。

    “总之，必须阻止法案通过，”木马认真道，“同时也绝不能暴露超能力隐藏的危险。”

    “啊？”

    江草一愣，因为他第一反应就是直接公布超能力隐藏的危险，这也是最简单最直接的办法。现在正好也到了能公布的时机。

    不能公布？

    那这他让咋办？

    真是摸不着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