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了了,太阳都晒腚根子了还不起来拾掇拾掇,等着我伺候你啊!”
一大早汪氏就站在院子里骂骂咧咧地叫唤,显然昨天曲了了把她给气着了。
曲了了揉了揉发酸的手臂,也不知空间里那位是什么情况,凭她又捶又打的,动也不动一下儿,要不是还喘着气儿,曲了了都快以为他是死了。
曲了了手脚麻利地蹬上鞋子,跑到院子里的水井旁边。
不太高的个子要踮着脚才能打起水来,没爹娘疼的孩子真可怜啊,曲了了腹诽了一阵。
好在这是夏天拿凉水往脸上泼也不打紧,不然这一家子人老的老的,可没人管曲了了是冷是热。
汪氏一瞧见她,气得眼睛都红了,走过来朝着曲了了的手臂上恶狠狠地拧了一把,骂道:“又懒又馋的东西,老曲家怎么养了你这么个赔钱货!”
“娘,我奶说带上一壶水两个窝窝,晌午饭在地里吃。”曲娇娇嘟着嘴,心里不大乐意。
汪氏脸色也不好,暗暗剜了眼曲了了,都是这个蹄子害的。她们娘儿俩仗着曲国富有个秀才的功名,好吃懒做惯了,下地干活那都是少有的。
要不是曲了了让杨氏恼了,她们娘儿俩哪用在这大热的天儿到田里头晒着去?
张氏和刘氏这回也出来了,一人手里提拎着个油纸包。
“哎呦不巧了,效敬贪嘴,早上多吃了个窝窝,灶台上还剩仨,你们娘儿仨正好一人一个。”
曲了了一听撒丫子就往厨房里跑,先抓了个窝窝出来。
田里头人多眼杂,空间不能随便动,叫人发现了指不定闹出什么祸事。
曲了了大早又没赶上吃饭,叫汪氏娘俩抢了先,铁定她是捞不着窝窝了,先下手为强,曲了了三口两口就把窝窝吃了个精光。
麦麸子面儿的,搁到二十一世纪那是喂猪的,曲了了这回也是豁出去了,填饱肚子是第一位的,被噎得伸长了脖子也顾不上了。
汪氏急了,瞪圆了眼睛骂道:“你是饿死鬼托生的啊!你妹妹还没动,你咋还不客气了!”
“二婶子说了一人一个,我打早起也没个东西垫垫肚子,到地里该干不动活了。”曲了了振振有词。
杨氏这个时候牵着曲效敬出来,瞅见几个媳妇儿还在院里杵着,当即怒骂:“还不抓紧干活去在这儿充什么竹竿子,天上能掉粮食啊!”
汪氏和曲娇娇娘儿俩不情不愿地跟在张氏后头挪蹭出去。
“呦,这不是秀才娘子吗?今儿个太阳打北边儿出来了?秀才娘子这是往田里去?”
一出门迎面就撞上老孙家大郎媳妇,昨儿个在老曲家门外破口大骂的就是她。
大郎媳妇生了一双吊梢眼,一看就不是啥省油的灯。
曲了了躲得远远地,省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汪氏心气儿本就不顺,叫大郎媳妇这顿埋汰更是火上浇油,恶狠狠地剜了眼大郎媳妇,言道:“我效敬我娘,干点儿活也是应当的,大郎媳妇这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是受啥委屈了咋地。”
孙大郎仗着有点儿家底子,跟隔壁村儿的谢寡妇眉来眼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汪氏这话是正正好地戳到大郎媳妇的心窝子上。
“呸!偷汉老婆!瞅那放荡劲儿!骚得没边儿了都!”
汪氏走远了,大郎媳妇朝着她身后狠狠啐了一口浓痰,污言秽语地骂了两句。
“大嫂,不是我说你,那大郎媳妇是啥人,你跟她叫什么劲。”张氏最爱看热闹,见汪氏受了气心里甭提多美了,忍不住出声挖苦两句。
汪氏横了她一眼:“马后炮顶数你放得响,早干啥去了!”
刘氏自来头脑子聪明,从不搀和妇道人家的口角,她只哄得杨氏乐乐呵呵,在家里便没人敢轻视。
走了差不多四里路,曲了了热得口干舌燥的时候,可算到了老曲家仅有的三十亩地。
瞅着田里稀稀拉拉,里倒歪斜的陆稻苗,玉米苗,曲了了不禁想仰天长叹,啥叫天无绝人之路?啥叫天生我材必有用?
这就是!
曲了了当初为了读农业大学差点把她家房子给掀了个底朝天,又哭又闹地曲爸爸才点头答应。
原本以为这辈子没啥用武之地,只能回家当米虫了,没想到啊……
望着眼前这片生长得堪称哇瓜裂枣的稻田,曲了了心中忽然澎湃起来了,农民翻身做地主,就靠她这颗聪明的脑瓜了!
腰上的软肉被人狠狠地拧了一把,曲了了疼得呲牙咧嘴。
后头传来汪氏的叫骂声:“不干活杵着干啥!甭想躲懒偷闲!”
张氏和刘氏已经一人担着两个个粪桶,挎着葫芦瓢下地去了。
老曲家穷酸,连只鸡鸭都不趁,别说牛马猪样了,那才是好肥料。老曲家的田向来是人粪浇灌的。
家里穷得叮当响,媳妇之间也就没那么些讲究,农村历来是这样,男人不在家,下地的活就轮到女人。
曲了了身量,担不住那么大的粪桶,叫她给扣了杨氏指不定要骂街,这才能躲过去。
见曲了了直愣愣地,像没听见自个儿说话似的,汪氏的火气蹭地一下上来了,撸胳膊袖子就要动手。
曲了了眼珠儿一转,笑嘻嘻地凑到汪氏跟前:“婶子,我有话与你说。”
从前曲了了向来是闷葫芦似的,十句话蹦不出她一个屁来,怎么就这两天突然转了性子了。
汪氏心头狐疑:“你有啥话就说,这还有外人咋地?”
曲了了斜睨了眼蹲在树根儿底下躲太阳的曲娇娇,声凑到汪氏耳边说了句:“婶子,我前几天听见老孙家婶子逢人就说他们家大郎叔要当官了,说是捐个监生,监生是啥?”
监生?!
老孙家大郎要捐个监生!汪氏一口气没顺过来,心里更憋屈了。
凭他肥头大耳一口黄牙的孙大郎都能当监生了!
自个儿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咋就不开眼嫁到老曲家来了!
“这日子可没法过了!”汪氏一拍大腿坐在地上嚎了起来。
张氏和刘氏隔得远,听不见这头的动静儿。
曲娇娇一听汪氏哭天喊地的,连忙跑过来像只护崽的老母鸡一样挡在汪氏前头,双手叉腰瞪着曲了了:“你想干啥!”
“我啥也没干,不信你问婶子。”曲了了努了努嘴,又道:“婶子,你说要是咱家地里收成好,是不是我爹也能当大官了!”
收成好?就这一亩三分地,收成再好能咋地?能管一家老温饱就不错了!
汪氏没敢说出来,要是传到杨氏耳朵里,指不定又说啥话砢碜她。
“老孙家大郎婶子这两天正闹分家呢,说是分了家要住到城里去享福。”曲了了坑着头声咕哝了一句。
闻言,汪氏眼睛一亮,曲娇娇更是喜上眉梢,比她娘还急,伸手扶汪氏起来,声道:“娘,要不咱也分家吧,咱们也跟我爹进城过好日子,我爹咋说也是个秀才,多体面!”
汪氏有些意动,进城当官太太谁不想,可是老曲家就这么点儿家底子,哪有钱让他们进城?
曲了了看汪氏的脸色一阵晴一阵雨的,心中了然,耷拉着瘦弱的肩膀噗通往地上一坐,一副受了打击的模样。
“唉,可惜咱家没钱,就一个破落院子和这三十亩地,要是能变出钱来就好了。”
三十亩地!这回汪氏可算抓住重点了,地卖了不就有钱了!
(这里作者君查了一下,古代种植技术落后,以当时农村的生产力,扣掉田赋、捐税,五口之家最少需要十亩地左右才勉强够用,这还是正常年景,灾年及战乱之年无法计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