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安从山上回来,背着一筐野食,手里拿着一把小锄头,离屋子百来尺外就看到家里的院子似乎有许多人,暗暗疑惑,整理了下衣服不小心挂上的小草叶,继续往家中走去。
赵安走到门口时,正瞎溜达的庆宝就看到了他,看他背上的背篓,估摸着也许男主人回来了,忙过去知会陈文彬,随后一行人便对着门站起来。
“你们是?”赵安看着这几个陌生男人,为首的似是富贵打扮,不知来自己家中做什么。
“想必您就是这屋子的男主人了吧?”陈文彬上前拱了拱手,又看赵安神情似没有反对的意思,继续说到,“我和我的家丁今日来到花村外看到夫人身上的外衫颜色十分独特,在下因是做布匹生意的,对这些布料之类的东西十分感兴趣,听夫人说她染外衫的花草便是您从鸪山采回来的,于是便厚着脸皮叨扰了,打算等您回来详细问下。”
“原是这样,不知老板贵姓?”赵安点了点头,一路说着走向厨房,又在厨房前站定放下了背篓和锄头。
“免贵姓陈。不知兄弟如何称呼?”
“嗯,叫我赵二就好,陈老板,你说的那个草我有印象,当时见那花儿开得怪好看的,忍不住摸了下就染了手,想起家里娘子有匹未染的布,便割了许多回来。”
“不知赵兄可还记得那草长在何处?”陈文彬十分激动,有戏!
“自然记得,这鸪山我上过几百遍,摸索得也差不多了,除了那些个悬崖峭壁没法去的,其他地方我可太熟了。”说到鸪山的事,赵安似乎有些自豪,花村坐落在鸪山脚下,这山也算是养活了一方人。
“不知赵兄可否带我们去那处瞧瞧,实不相瞒,这草对我来说非常重要,如果寻到我愿意支付一笔不小的的酬劳给你。”
“当然可以,那处地方除了比其他地儿潮湿了一点,也没什么奇怪之处。吃完午饭休整下,我就可以带你们几个进山去看看。”
“如此,便谢过了!”陈文彬又拱了拱手,家丁们看到也纷纷拱手致谢。
看这边几位事情落实了,赵夫人这时才安静地走过来,轻声跟赵安说着方才小玉的事,看赵安神色似乎也十分哀叹这小玉娘也是太过薄福,小玉如此年幼便要离家生活……
赵夫人和赵安说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小玉那一封信,这才拿出来想让自家相公看看,却也忘了赵安虽然识得几个字看信却是个吃力的,一时间夫妻俩有些为难。
赵安看了看陈文彬,似乎在想这信让一个外人帮着看看是否会有所不妥,正纠结着,看了看自家篱笆,又突然想到这陈老板是京里的大老板,气量看上去也是不一般,人家兴许根本不在乎呢。
“陈老板,不知道可不可以请求您一件事,这小玉娘给我们留了信,我乡野村夫大字不识几个,实在看不明白,可不可以请您帮我们看下?”赵安拿着信走到陈文彬身边,轻声问着。
“当然可以,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陈文彬接过了信纸看了看,眉毛越看越紧,看到最后又舒展开,仿佛下了什么决定。
“可是有什么不对?”赵安看着陈文彬的表情,总觉得有不好的预感。“陈老板?”
“嗯,赵兄,这信中话语颇为复杂,我得好好斟酌下小玉的母亲的用意,待我想明白了再于你二人说可好?”陈文彬把信纸折回了信封中双手交还给了赵安。
“可以可以,就是不知道大概需要多久呢陈老板?”
“不久,兴许我等下就想出来了,最晚也不过今晚落霞之时。”陈文彬说着指了指天空,拿起之前妇人放的茶碗,喝了口快要放凉的水。
这信中之事其实颇为简单,不过是小玉娘亲临死托孤的事,信中可看到这小玉娘其实并非是小玉生母,七年前大雪,小玉被包裹在锦被中抛弃在昭京城门外的河边被路过的小玉娘捡到,一时善心便抱了回去,当初小玉娘来京也是为了探望亲戚,不过带了两月就要南下回佤镇,回去之后的一段时间家里和和乐乐,家中年幼的孩子都把这小玉当做小妹一般,大家都很喜欢这小糯米团一样可爱的小玉(因着当时小玉被捡到时,手里攥着一块碎玉于是取名小玉),第二年时,小玉娘家里突生变故,本来完整的家被分散得七零八落,小玉娘素来不争不抢,带着闺中攒的一些钱来到了这坞镇的花村安置下来,对外称小玉是她女儿,夫君在前不久害病,一睡就再也没醒过。这一瞒就是六年,也不知道这原本待字闺中的小姐是如何将这小孩儿拉扯到现在……
午饭前妇人把小玉喊醒了,让她一起吃饭,姑娘似乎已经很久没吃过饱饭,看着饭菜的眼神亮晶晶地,尽管如此,小玉也没有动筷子,安安静静地似等着长辈,等赵安动了筷子后,小玉轻轻地用筷子夹着眼前那一小盘菜,小小的一个也只夹的到那儿,小口小口地咀嚼着,丝毫不敢露出一点饿极的样子,吃完一小碗饭后,小玉看着饭碗略略有点失望,看着桌上的菜时眼睛又一闪一闪的,却垂了眼放了筷子就下了饭桌子坐到了一边。
“这孩子分明没吃饱。”陈文彬心想。
陈文彬默默看着这一切,心中十分可怜小玉的遭遇,默默思量着自己先前的决定要不要实行,又应该如何开口。
用完午饭,陈文彬托庆宝给了赵夫人一些银子,就当是饭钱,妇人推拒不成不得不收下了。休整两刻钟后,赵安开始准备上山的工具,其实也不过是背篓,镰刀之类的,只是赵家不大,也只能拿出这一把锄头一把镰刀,一个背篓,一个篮子而已,“也不知道够不够装的……”赵安有点不好意思地看向陈文彬。
“赵兄,无事,这次上山只带我们上去看看就好,至于这采集之事,我日后再做打算。”
“这样,那我拿个篮子拿个锄头吧,看到时候或许有什么意外收获也不一定,这鸪山上到处都是宝呢。”赵安笑道。
赵安带着陈文彬一行人上了鸪山,一路上见到了各种奇花异草,只是每种花草分布稀疏,倒是没有形成令人惊叹的奇景,平凡却又不平凡。这上山的路被走成了型,众人走着也不费劲,赵安所说的上过几百次鸪山倒也不假。
“前面就是了,这处明显湿气更加重了。”赵安在前面转过头朝后面的众人说着,“说来挺久没来这里,不知道那花开得如何。”赵安一边用锄头推挤着路旁高高的杂草开路,一边道。
穿过那段小路,一片蓝色的小花映入眼底,在墨绿色密密麻麻的叶子上如同繁星一般点缀着,美则美矣,不过数目却不太乐观,这片花全摘下来估计也只够印染一小块布的。
陈文彬此时心中不知道该叹气还是该高兴,来江南之前,他就命人将那位贵人的裙子成品做了出来,得到允许后在店中悬挂了几日,并开放预定,收到了许多或大或小的订单,连宫里的人都暗示着希望下次采买能收到这个色的布。
不管如何,确实也证明了这花村周围确实有这草的踪迹,等回到镇上,再加些人手寻找,还能有希望。想着想着,陈文彬请赵安帮他用锄头挖了一小窝带土和根的这草出来,准备回客栈好好研究研究。回赵安家中的路上,晚霞渐起,几人一路上走得很快,怕等下天黑了走山路不安全。
推开赵安家门,赵夫人已经在准备晚饭了,小玉在灶前乖乖并着腿坐着帮忙生火。见此庆宝突然疑惑地问了赵安一声“不知赵兄家有无幼童呢?”
想到了儿女,赵安脸上浮现了些许笑意,“有的,我的儿子和女儿都还年幼,前几天他俩都被接去外祖母家了,说是老人非常想念他俩,估计过两天会回来,这俩孩子啊,野得很。”
“小孩子嘛都这样。”庆宝看了看陈文彬,“对了赵大哥,这袋子里装的是这次你带我们上山找到这草的酬劳,还请务必收下。”说完把袋子往赵安那里递了递。
“这么多?!使不得使不得,我不过带你们上一趟鸪山而已,哪有拿这么多酬劳的道理。”赵安似是被吓到,连连摆手推辞着。
“于赵兄而言也许只是上一趟山,于我而言却是意义重大,赵兄收下吧。”陈文彬劝到。
说话间小玉从厨房出来,路过他们时低低地问了声好,又走到了篱笆那里,摘了几颗小番茄准备回厨房,陈文彬也不知道想了什么,突然叫住了小玉,举着那株草问她见没见过。
小玉偏头看了看旁边的赵安,赵安对她点点头,她才转回头对着陈文彬说:“嗯,这个草我见过的,这是鸭跖草,我娘说这个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翠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