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与剑交织的清脆响声回荡在谒见者之厅之中，两种截然不同的轨迹一前一后地撕扯。
经过长久的训练锻炼出的剑法舞动时带着阵阵的风鸣，不断地逼近着眼前的魔物。
而魔物的反击没有技巧，也毫无章法可言，仅仅只是靠自己的身体和反应挥动着手里的武器。
“你为什么会用剑？”
女孩挥动右手自上而下的长剑狠狠砸在了蛇挥出的剑上，打偏了蛇的攻击。
“只要能赢的话，不就是无所不用其极么？”
蛇笑着一脚踹在了女孩趁机握着匕首捅过来的左手腕上，化解了女孩的追击。
“但是这不能作为你们进攻我们家园的理由。”
“我有干过那种事么？”蛇想了一下才意识到这大概也是演技，于是随口补充了一句，“已经记不清了。”
“我会打倒你，再去打倒魔王。”因为有头盔遮挡所以蛇看不到女孩的脸，但是女孩那一字一顿的坚定已经通过手里的剑与匕首传到了蛇的剑上，“然后阻止这一切。”
“但是你只是个候补吧。”蛇弯了弯嘴角，挤出了一丝嘲讽的弧度，“你能做得到么？”
哐！
这一次的碰撞明显比之前都要用力得多，而女孩也借此拉开了与蛇的距离，没有继续追击。
蛇也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态，其实她也觉得她用剑来战斗的方式很奇怪，因为她根本不会这玩意，她只知道拿着剑乱挥。不过好在她作为魔物的身体素质是比对方作为人类的身体素质要更强，所以刚才也打了好几个来回。
但是在摸清对方的底细之前，她也不打算动用其他的卡。
“候补怎么了。”女孩站定了之后，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蛇沉默了，她能感觉得到女孩猛地吸了一口气，那应该是要发力的前兆。
“别老是用这个词来衡量别人啊！”
刹那间女孩手里的匕首与长剑都已经直直地指向了蛇，女孩在猛烈的突袭中仿佛化为了一颗照亮整个大厅的彗星，洁白的裙摆在高速中化为了一道长长的慧尾，好似照亮了整个阴暗的大厅。
“事实上我对候补什么的倒是无所谓……”
蛇用女孩听不见的声音感慨了一句。
随后在女孩靠近之前猛地向着一旁闪开，整个人就像是没有骨头那样改变了重心，直接甩出一记高踢腿踹在了女孩的头盔上，强行打断了女孩的动作，把女孩整个人踹到了一旁的承重柱上。
“……我只是真的觉得你既然有这个称呼，那么可能还欠缺了点。”
蛇看不见女孩的脸，但是总感觉对方有些浮躁。
然后，女孩就没有了什么动作，就像是被蛇这一脚把脑袋踢得嵌进了柱子里似的，整个人靠在了柱子上。
“喂？”觉得有些不太对劲的蛇喊了一句，有了上次的教训之后她刚才这一脚也没有用全力，不如说仅仅只是因为女孩冲过来的速度太快了才会有这样的结果，“还能爬起来么？”
然后，她听见了某种东西裂开的声音。
当蛇的目光顺着声音的来源望过去的时候，她看见了女孩头盔上的裂痕在一点一点地扩大。
咔啦。
然后，碎掉了。
樱色的长发从迸裂的头盔中滑落出来，在头盔碎片中显露的，是一张略显稚气的脸庞。
“你觉得，我缺了什么啊。”女孩背对着蛇，脑袋靠在承重柱上，那些头盔的碎片有的落在了她的肩上，有的被她樱色的长发轻轻地缠住。
她的语气很迷茫，很困顿，像是在求助，又像是在懊悔。
“她和魔王绿海之前提到的勇者，是个什么样的人？”蛇悄悄地通过耳麦问沙桦。
“是她……也就是你眼前这个名为米雪儿的女孩，所隶属的冒险者集团半月分部最强的冒险者，评级为a，设定上来看是个稳重的大哥哥的感觉，也是冒险者集团半月分部的领导核心。”沙桦也生怕被听见了似地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而米雪儿作为勇者候补评级只有而已，关于她的资料很稀少，唯一能知道的就是她是那位勇者的亲妹妹。”
“那个勇者在哪？”蛇疑惑地问道。
“根据剧本安排是在其他地方执行任务，这次攻防战米雪儿没有跟着大部队，而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独自一人偷偷过来的，当然这种‘偷偷过来’也是剧本安排，你得仔细斟酌一下你的回答。”
“哦，原来这样啊，我已经完全明白了。”蛇这样说了之后，叉着腰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盯着米雪儿，微微吸了一口气之后，大声回答米雪儿：
“不就是缺了实力么？”
“……”蛇的回答让沙桦愣住了，她着实没想到蛇会甩出这种回答。
“都觉得我很弱啊。”米雪儿的身体微微动了动，用低沉的声音自言自语道，“因为这张相似的脸，都对我很失望了，明明有血缘关系，但觉得我实在是比不上哥哥。”
“你需要在意别人说什么吗？”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心里突然有了一丝感触的蛇眯起了灰色的眸子，轻轻咬了咬牙。
在混沌的记忆里，所能看见的。
只有，遍野尸横。
“……那些蝼蚁，弄死他们就好了。”
蛇从牙缝地狠狠地甩出了这句话。
“是啊，你说得没错啊。”难得地，这一瞬间，米雪儿的台词就好像是站在了蛇一边似的。
但是，米雪儿原本握住匕首的左手里已经只夹着一张樱粉色的卡片了，而卡面上被冰蓝色的纹路所缠绕的，是蛇没有见过的图案。
卡面上是一根巨大的冰柱，而一名长发少女正躲在冰柱的阴影后，探出了没有脸的脑袋。
“那么弄死你也是一样的吧。”
少女转过身来的瞬间，蛇正对上了一双带着一丝邪气的粉色眸子，而这一刻米雪儿脸上的稚气已经彻底消失了，那张人偶似的脸蛋就像开始裂开了一般染上了裂痕。
仔细看的话，那层裂痕并非是她的皮肤裂开了。
而是她脸上镀上的一层正在开裂的薄冰！
蛇明白她手里的那张卡是真卡了，因为她已经感受到了异变。
阴暗的大厅就像坠入了冰窟一般开始逐渐降温，从头顶的天花板玻璃透下的光仿佛都因为气温的降低而变得阴沉。以米雪儿为中心，那些碎掉的头盔碎片并没有被抖落，而是被凝结的冰冻在了她樱色的长发上，冻在了她的肩膀上。
像是一层轻纱，又像是一层无情的铠甲。
“你刚才，是想蛊惑我么？”
米雪儿的嗓音如风雪般寒冷，她的脚下开始凝结起冰块，缓缓地向着四面八方蔓延开来。
蛇注意到那些被魔王绿海点燃的，在承重柱上照亮大厅的火焰开始摇曳，同时承重柱上开始渐渐地抹上了细碎的雪尘。
低温并非是以米雪儿为中心扩散的，而是整个大厅的地面都在同时降温，只是离米雪儿远的地方降温速度更慢而已！
“我讨厌那些因为这张脸就觉擅自对我失望的人，明明有人比我更弱，但是只有我因为这张与勇者相似的脸所以才要招致非议，但是啊……”米雪儿的一呼一吸都像是被冻结了一般地沉重，甚至她的嗓子也像是被冻结了那般开始发出有些沙哑的声音，“……我也讨厌你们这些魔物，总是凭借着天生的强大就为所欲为。”
蛇感觉自己很不舒服，因为她的体温本来就低，而现在她的手指已经粘上了雪花，她纤细的指尖并没有像人类一样先因为低温充血而变成红色，而是直接开始浸上冻伤的暗紫色。
“我不会被你欺骗的，我会打倒你们来证明自己，狠狠地打那些看不起我的人的脸。”
米雪儿向前踏出了一步，长靴碾碎了冻结的地面，带着在她周身开始渐渐缠绕的寒冰风雪走向了蛇，脸上如面具般的冰层之后是已经凝结的表情，只有一双粉色的眸子无神地黯淡着。
“&bfa……llds！”
伴随着被撕裂的音节，米雪儿挥动了左手里那已经凝冰的樱粉色卡片，刹那间在她周身缠绕的冰雪就像是获得了自己的意志一般，席卷着扑向了蛇！
蛇勉强动起已经因为低温而有些僵硬的身体向着一旁躲避，但还是被如刀割一般的冰雪冻伤了没有被斗篷包裹住的部分肌肤，甚至连漆黑的斗篷都蒙上了细碎的冰晶！
低温与风雪带来的刺痛影响了蛇的视野，于是米雪儿已经从蛇的视野里消失了。
接下来，蛇只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寒意迫近，倒海排山般的低温笼罩了她。
因为米雪儿已经直接逼近到了她的面前，右手挥动那把已经凝冰的长剑，如重锤般直接甩向了蛇。
抬起自己手里的长剑阻挡的蛇因为手的冻伤而很难捏紧剑柄，长剑直接被这一下直接砸得脱手滚到了十来米开外的地方，猛地扎在了地上。
而蛇也乘机借力拉开了一点距离，在扑面的风雪中把手伸到裙摆下，摸出了另一张卡片——
“fr……gri！”
伴随着米雪儿的嘶喊声，一道冰蓝色的光以极快的速度向着蛇扑了过来，尽管第一时间做出了应对，但是身体已经开始有些迟缓的蛇只能保证自己勉强躲开——
已经抓住了卡片的那只手，则是感受到了彻骨的剧烈疼痛。
疼痛之后，便没有疼痛。
等到蛇的视线聚焦之后，看见的是自己那已经被冰冻住的右手，卡片还攥在已经被冰层覆盖的手上，一动无法动。
不知道是因为冰层限制了她的动作，还是因为手已经失去了知觉。
只有一种麻木的沉重感吊着她的右手，他甚至觉得她胳膊连着的不是手，而是块石头。
“我的frgri可以在瞬间冻住一部分的区域，也就是你的手和你的卡片……低温不仅会封锁你的行动，还会让你难以使用卡片……”米雪儿的声音在沙哑之中颤抖着宣告，粉色的眸子穿透冰雪的面具看着蛇，“你已经走投无路了。”
“……”坐在休息室里的沙桦凝重地盯着屏幕上的一幕，无论米雪儿表演得有多么癫狂，她也知道那不过是演技，蛇定会平安无事。
只不过，沙桦清楚蛇那本来就低的体温在这样的环境中只会变本加厉地恶化，看着蛇那有些发紫的脸色，忍不住地心疼。
“真是的……果然魔王大人还是看走眼了……”沙桦也听见了一旁用爪子抓住茶杯品茶的木羽声嘀咕了一句，不过似乎心情略微好了一点的样子。
“实在不行就——”就在摁住了耳麦的沙桦想着要不要让蛇放弃的时候——
“你刚才问我，你缺了什么……”蛇那因寒冷而略有些一颤一颤的声音询问着米雪儿，但是那双蛇一般的灰色眸子里的傲气丝毫未减，“……我说缺了实力，你还很不开心，是么？”
“……”米雪儿没有说话，也没有追击，因为现在蛇的败局已经被她攥在了手里，所以她只是静静地等着蛇继续往下说。
“我问过你你带着那鬼玩意能不能看清东西……”蛇抬起指尖已经发紫的左手，挑衅似地指了指米雪儿那被冰面所覆盖的脸，“你说你能看清东西，我帮你拆了那玩意……你还重新做了一个戴上，你就那么讨厌自己的脸么？”
“你到底想说什么？”米雪儿有些不快地问道。
“我想说那玩意确实挡住了你的视线。”蛇露出了一副有些虚弱的笑容，灰色眸子死死盯着米雪儿，但战意丝毫未减，“挡住了你看见你自己弱的视线。”
“你要说的就这么多吗？”米雪儿缓缓地举起了手里那把几乎已经化为冰刃的长剑，“你马上就会落败，而我会紧接着去打败那个魔王。”
“难道你看不见么？”站在承重柱旁的蛇冷冷地笑道，“你的寒冰，并没能扑灭那个魔王留下的火焰啊。”
随着蛇的提醒，米雪儿也移动目光，瞥见了蛇身边，那如图腾一般缠绕在承重柱上的火焰。
它们燃烧着，颤抖着，摇曳着，明灭着，
但终究没有完全熄灭，还在用它们的力量试图照亮这个大厅。
“你的眼睛，比那个魔王的还要呢……”
蛇在笑，在颤抖。
“那就瞪大点吧……”
但是她依旧挥动胳膊驱动着已经失去知觉的右手。
“……看看你究竟缺了什么！”
猛地砸进了承重柱上的那些火焰之中！
“喂！”
就算是远在不同的休息厅，沙桦和风信紫等人都不自觉地喊出了声。
哪怕是从刚才开始就觉得有些不屑的木羽，也不得不瞪大了漆黑的眸子看着屏幕里的那一幕。
“啊……啊……啊啊……”
蛇那被冻结的手在依旧翻腾火焰中冒出剧烈的水汽，没有被磨灭的温度开始烧灼她的右手，她终于感觉到了撕扯般的剧痛而忍不住地呻吟，这股疼痛来自于她的右手。
来自于她的心底。
但是傲气，绝不褪去。
“你知道吗？”蛇咬了咬牙，灰色的眸子里透出了一丝不亚于米雪儿的邪气，死死地锁定了因为她突如其来的举动而同样愣住的米雪儿，“老娘啊，最讨厌有人在老娘面前玩火了。”
那会让她想到那个冷漠的声影，用火焰灼烧她的记忆。
那让她咬牙切齿的记忆。
“vair……frsiahy
伴随着蛇的嘶喊，血红色的光芒自蛇那被火焰吞噬的右手之上爆发，血液一般的红光冲开了周围的火焰，甚至荡开了那些在空气中飘摇的冰晶，沿着蛇的右手爬上了蛇的右胳膊，然后向着蛇全身蔓延。
它们爬到蛇背后的时候，在那里穿透蛇的连衣裙与斗篷，汇聚成了一双蝙蝠翅膀似的双翼，血色的翼展如獠牙般在她背后缓缓展开。
它们流淌到蛇那混合着冻伤与灼伤的右手指尖之时，长为了猩红的利爪。
它们爬到蛇脸上的时候，蛇那蛇一般的尖细獠牙则如饮血般泛起点点暗红，灰色的右眼里开始沉淀着浓郁的血色，沉重的色彩像是活物一般舞爪张牙。
休息大厅里，通过屏幕目睹了这一幕的苍兰微微瞪大了自己那红色与黑色相异的眸子。
“来吧……”蛇用自己那化为血之利爪的右手对着米雪儿，挑衅似地勾了勾那流淌着血光的爪子。
“第二回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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