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二月,北国正是一片冰寒之时,纷纷扬扬的雪花撒到北国的大地上,为大地裹上了一层厚厚的白绒。远处,千万座山白了头,银装素裹,挺拔耸立。
飞云渡口在一条大江畔,江的对面是茫茫雪山,二月的江水早已结成了一块坚冰,冰上来来往往的过客穿梭在冰面上。
“史镖头,咱们现在过江吗?”一队镖局的二三十个镖师站在渡口处,一个年轻人问着一个被称为史镖头的虬髯大汉。
“废话,不过江莫非还留下来过端阳吗?”史镖头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训道。
年轻人显然不太乐意,但又不敢多说,只是悄悄用胳膊肘顶了顶身旁一青衣镖师。
那人会意,也陪着笑小心翼翼地说道:“史镖头,咱们连赶三日路程,走的多睡得少,人困马乏,这趟镖又数额不小,还是留下来歇息两天吧。”
“老子说了继续就是继续,谁再敢多嘴马上给我滚吧!”史镖头发了怒,扯开嗓子大嚷道。
那二人见镖头发怒,登时不敢再说话,对望一眼默不作声。
“还是歇歇的好。”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众人齐刷刷回头望去,有个黑衣人躺在镖车上,双手垫在头下,翘着二郎腿,闭着眼说道。
刚才出言劝史镖头的二人暗暗惊喜,又满怀希望地看着史镖头。
史镖头明显不太高兴,却不好向这人恶语相向,只得好声好气地解释道:“陈云先生,并非是我不想赶路,只是前面的白马山盗匪聚集,不得不防。我们出发之前跟所有山头都打过招呼,他们必定会卖我们一个面子,可这白马山软硬不吃,我怕夜长梦多,所以才要急着走过白马山的地界啊。”
“我指的就是这个。”陈云睁开眼,一下子跳下了车,向队首的史镖头走来,旁边的人急忙让出一条路。
“你没看到刚才江对面的那支响箭吗?”陈云走过史镖头的身边,面朝江对面的白马山缓缓说道:“自从我们来到飞云渡的一刻,白马山恐怕就已经知道了,现在你还以为此战能免吗?”
众人闻言大惊失色,全都慌了神,七嘴八舌议论着:
“什么?这怎么可能?”
“这可怎么办?”
“还是绕路吧。”
“白马山这是铁了心啊。”
“完了完了,咱们的命怕是……”
史镖头也是暗暗心惊,不过他很快镇定下来,问道:“那依你看,眼下怎么办,真得绕路吗?”
陈云看了他一眼,不禁噗嗤一笑。
史镖头感受到了他眼神中的戏谑,不由得一怒,冷声道:“陈先生不必取笑于我,我只是为了这一趟镖着想,你当我不敢和白马山的人干一场吗?”
陈云终于收起了笑容,仍是懒懒地说道:“我信史镖头是勇武之人,只是照刚才的响箭看来,白马山做的准备远比我们要充分,这时已然避不开冲突了。”
话音刚落,众人更是惊惧不已,一个个没了主意,只是盯着史镖头和陈云看。
史镖头内心虽有些动摇,但怕士气低落,不敢表现出来,勉强出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向众人说道:“既然没了退路,咱们也用不着怕那群贼人,大不了大家厮杀一场也未知胜负,现在就在这里休息,养精蓄锐,但是你们都把招子放亮了,注意警戒!”
说罢自己率先坐在镖车上,眼睛四处查看,众人也陆陆续续地坐下休息,可各自忧心忡忡,心中阴云密布。
陈云掏出腰间的酒壶,坐下来慢慢地小口喝着。
半个时辰。
一个时辰。
太阳已经开始西斜了,金黄色的余晖倾斜在银白色的大地上,似乎为人间添了些许暖意,可人们还是愈发的冷了。
史镖头半信半疑地对陈云说道:“陈先生,怎么还没动静啊。”
“别急。”陈云依旧喝着酒缓缓说道。
众人经过了压抑的一个时辰,如今再也受不了那种让人抑郁的危机感了,纷纷出言说会不会是陈先生弄错了云云。
史镖头更是心生怀疑,不住地四周查看,可是始终无法见到白马山匪人的一点踪影。
“史镖头。”还是刚才那个年轻人小声招呼着史镖头,等史镖头回头看他,揪着史镖头的袖子把他往旁边拽了一两步附耳说道:“陈先生,会不会是……是白马山的内应啊,让咱们心惊胆战,熬上一宿之后没力气抵御外敌,把咱们一网打尽。”
史镖头心中大惊,什么情况都考虑过了却万万没考虑到这最致命的险情,不过没有证据他不能随意自乱阵脚,便随口答道:“不会,陈先生是咱家老爷为了这趟镖专门从江湖上高价请来的高手,绝不会背信弃义吃里爬外。”
年轻人见他不信便急了,说道:“好我的史镖头啊,咱们总不能把身家性命赌在一个外人身上吧,也说不定陈先生不是内应,不过咱们总要以防万一啊。”
史镖头仔细一想,觉得他说得不无道理,再说一直这么耗下去总不是办法,于是站起身,向众人喊道:“所有人注意了,从现在起全速前进,不得有一人掉队,等过了白马山的地界再找地方投宿。”
众人早就想从这是非之地离开了,于是高兴地齐声答应,手忙脚乱地准备出发。
陈云一声不吭,一个劲地喝着酒,几口便把剩下的小半壶酒喝光了,扔了酒壶,站起身来。
“出发!”史镖头见众人收拾停当,便一声令下,众人便立即上路了。
一行人匆匆上了江面的坚冰,朝江对岸走去,这时江上行人已寥寥无几,几只暮鸦哇哇乱叫,扑棱着落在岸边枯枝上,歪着头看着他们。
冰面坚实无比,虽不知有多厚,但踩在上面的触感表明完全不用担心冰面会裂开,这让史镖头稍稍松了口气。
众人在忧心忡忡中走到江对岸,没有遇到任何阻碍,这才放下心来,纷纷长舒一口气,相互调笑着打趣,就连史镖头也露出放松的微笑。
众人中唯有陈云面色严峻,四周张望着,最后直直地看着旁边的一处山坡,坡上乱石密布,足足有七八十块嶙峋的大怪石。
青衣镖师注意到陈云的眼神,知道他还放不下心来,便笑着安慰道:“陈先生不必担心啦,我们已经过了江,江上剧滑无比站不稳当他们都不动手劫镖,现在就更不可能来了,再说恐怕根本没有什么劫镖的匪人。”
陈云冷笑一声说道:“一点礼物也不收,也不劫你的镖,你当他们是你爹娘吗,要对你这么好。刚才在江上我们站不稳,难道他们就站的稳了?”
这时青衣镖师也被他说得有点担心了,说道:“难道是要在岸上下……”青衣镖师还没把“手”字说出来,喉咙就中了一支飞速而来的箭矢,汩汩冒血,他整个人倒在了地上捂着喉咙,面部狰狞着扭着,却喊不出声音来。
血将雪地染红了一大片。
“防卫!快防卫!”史镖头撕心裂肺地喊着,拔出腰刀护在身前,众人在慌乱之中也都拔出刀来。
“山坡上的乱石!”陈云朗声提醒众人道:“躲在镖车后面!”
所有人这才反应过来,刚要躲时,只见百十支箭如雨般射来,密密麻麻地射向了众人。
“啊!”瞬间就有七八人死在了乱箭之下,剩下的武功较高,勉强用刀打落飞来之箭,不过在第二波箭雨后,又有七八人死在了乱箭之下。
众人刚躲在镖车后时,箭雨却停了,只见大约有百余人大吼着从怪石后面闪出,大多手持大刀或长矛,不过也有的拿着竹枪竹矛,齐声呐喊向这边冲来。
“操他姥姥的,原来早就埋伏好了!”史镖头破口大骂,从镖车后跳出,大喊:“弟兄们,跟着老子上,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喊罢率先冲了出去。
有四五个人也大喊着向前冲,不过更明显的是,剩下的人看都不向前看,扭头就跑,径直跑向了江对岸。
史镖头和那四五个人自然不知道身后有了逃兵,仍旧勇猛地向前冲。
陈云却把一切瞧在眼里,他看了看史镖头一伙,又看了看逃走的人,微一犹豫,便也挺剑追在史镖头身后。
陈云向史镖头大喊:“还不撤吗,咱们赢不了了!”
史镖头不理他,只顾看着前方的敌人。
陈云便也紧紧跟着他。
山贼的武艺毕竟没有镖局的镖师强,待到两伙人刀兵相向后,瞬间就有两人被史镖头砍倒,那四五人也各自砍倒一人。
不过敌人越涌越多,形成了几个人包围一个人的阵势。
一阵乒乒乓乓的利刃相击,史镖头一伙除了陈云外个个挂彩,滴滴鲜血溅在雪地里,溅在敌人的尸体上,溅在敌人的血迹里。
史镖头手下的那四五人渐渐不敌,过了一会儿便都丧生在山贼的刀下,身首异处,只有史镖头和陈云两个人还站着,不过史镖头已落于下风,再撑不到十几招便会饮恨当场,而陈云虽不能说是气定神闲,但应付起来明显要比史镖头轻松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