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分钟后。
黑衣双手持“召风暴者”,剑尖朝下地捅进了一头,比之前水鬼性情更为凶猛,体格更为强壮的大水鬼的胸膛。
往剑上再加了把劲,试图一剑捅穿这头大水鬼的他,发现湿地的肮脏泥土太过松软,没能捅死,反而让它了进去。
剧痛中,垂死的大水鬼,突然爆发出一股力量,原本垂地的两只侧臂长有尖刺的爪子,猛地抓向“召风暴者”的剑身。
听着刺耳、尖锐的“嘎吱”声,黑衣无奈地叹了口气,两手一拧——一对黄色的牛眼从它的眼眶里瞪了出来。
俯视这对正慢慢变小的牛眼的他,不由地“呵呵”笑了起来:这不止为它的痛苦结束而笑,也为他重获安静而笑,更为这对滑稽的眼睛而开怀——他有点累了。
“你累了,前面不远就是第八棵树了。可以在那休息一会儿。”亚伯拉罕说。
他看了看倒在湿地上的四、五头大水鬼,说:“杀了一下午的水鬼,实在让人腻歪。”
“最腻歪的是我好么?又要汲取这些鬼东西的精华,给你疗伤。”它边操控青铜树汲取一头大水鬼的精华,边让其释放无色喷雾喷放在黑衣手臂上的几道伤口上。
“你大惊小怪了。一点小伤,其实也没什么的吧。就算是水鬼自带的毒素……”
“黑衣,你还是习惯之前的那个身份。你忘记你现在就只是一个只能制作魔药,而不能使用的伪魔药学者了么?”
亚伯拉罕不客气地打断了黑衣。“嗯……那段经历太刻骨铭心了。以至于遇见什么事,我还是习惯以那个身份的方式行事。”他苦笑。
大水鬼蓝色的血液渗入湿地中,随着湿地的十几条细微小沟涌向四面八方。血里的信息素正在作用:水鬼,或者其他怪兽正在快速赶来。
十几头沼蟹悄无声息地从淤泥中钻出,扑向它们的尸体,大肆啃吃;远方传来水鬼群难听的尖叫声;更远处,黑衣隐约感受到一股庞大、阴暗的气息在悄然悸动。
“是曼拉巴蛇人么?”黑衣问。“不太确定。太远了。”它回复。
“那先离开这吧。这些鬼东西吃的太快了,偏偏肚子里又一身脏水,吃不得。”他看向不远的第八棵树。
瞥了飞快进食的沼蟹群一眼,黑衣摇了摇头,从它们的一旁走过。最大的一头沼蟹也只是瞪着两颗跟豌豆差不了多少的眼睛,瞧了他几眼,又埋头苦吃。
片刻后,深一脚浅一脚跋涉在湿地里的黑衣,终于走到了第八棵树下,“呼,可以好好地休息下了。”他一走到树下,就用力地踏了踏,脚下坚硬的土地。
靠坐在这棵树上,褪下面具的黑衣深吸了一口冷意十足的空气,然后缓缓吐出。
“还差五棵树。”他抬起头,注视着如血残阳。夕阳西下,湿地里的怪兽们,长嚎出阵阵饱含欢欣喜悦的吼叫。
“是要在树下就地扎营?还是找别的地方?”亚伯拉罕问。
“就这吧。况且出门前,约翰也特意来强调,到了晚上就待在这棵树下,哪儿都别去。”
“他要是骗咱们呢?之前不也是……”
“那就只能自认倒霉,瞎了眼呗。”黑衣轻笑,“况且,我也不是那种全然相信别人的人。你还记得,路上我问你的那个问题么?”
“问我第几棵树的那个?当然记得。”
“你有没有发现,第四棵树以后,就算正面遭遇水鬼,基本上也没有被攻击么?看看这个。”
伸出右手,扣向树侧的黑衣,收回手后,并未立即摊开,而是挤弄了一会儿。
“这是……”亚伯拉罕突然感知到手甲上的事物:一团琥铂色树脂。它正以肉眼可见的缓慢速度化掉。
“再看看这个。”黑衣左手一翻,摊开露出几近化掉的琥铂色树脂。
“哦!原来如此……这种树的树脂具有迷惑感知、驱赶怪兽的作用。刚刚之所以遭到攻击,是因为化掉了的缘故。”
“答对了。”他打了个响指。
“难怪你会问我那个问题。你发觉了我感知不到,却故意不告诉我。”它不高兴的嘟囔,
“其实我也是在走过第六棵树后,才发觉的。”黑衣微笑回答。
它语含笑意,“你可以沿途收集一些这种树脂,它对我们对付曼拉巴蛇人将会起到很大的帮助。这真是……看来你在淤泥路的‘狗屎’不是白踩的嘛。下次多踩踩?”
他略微苦着脸,“很不幸,我要告诉你一个坏消息。”
“不会要告诉我,‘狗屎’白踩了?我还得继续吃这些怪兽,给你祛除信息素?”
“我也不想的。但并不是每一颗树都有树脂的。我也是在第四棵树才发现的,现在,第二团树脂是在这儿。”
“该死的!”它嘟囔。
亚伯拉罕真是一个很奇怪的灵体,有时神经质,有时正常温和,但更多时候就像是一个厌恶世界的孩子。听着它叨叨不停的话语,黑衣有点神游物外。
“我得花点时间,才能研制出新的祛除药剂。这鬼地方,越深入,气味越难祛除。”
“好。回去后,我会给你泡上三天三夜的热水澡的。”
语毕。黑衣从黑袍里拿出一瓶小瓶子,将琥珀树脂装入其中,“得省点用,以防不时之需。”
把小瓶子收进黑袍后,他开始围着树打转,边转边抚摸着它,嘴里嘟囔不停。
“你在干什么?”亚伯拉罕好奇的发问,“之前忙着赶路,没空研究这种树。现在有了,当然得好好研究一下。”黑衣回答。
之后的二十分钟,黑衣一会儿把一块树皮剥下,放进嘴里;一会儿钻出一个小洞,盯着里面;一会儿掰了掰树枝,一根又一根。
研究够了,他拿出“召风暴者”划破了滴露树脂、绿意盎然的另一侧树身。无色的汁液潺潺流出,他把嘴里咀嚼了一阵的树皮吐出,凑到汁液前,大口喝了起来。
“你有看出什么了么?还是你在考虑怎么吃它?”亚伯拉罕问。
“嗯,喝起来,有点像薄荷。除了营养成分很高,还有高纯度的咖啡因成分,很适合制作成兴奋剂。”
“就这些?”它问,“当然不止。从高度来说,它应该有五十米高;大部分树身灰色枯萎,剩下的绿意盎然,但摸起来都有点粗糙;枝干为褐色;没有枝叶,光秃秃的。有意思。”
“这么一目了然的东西,还要你跟我说?说点实在的。”
“别急,让我再想一会儿。”
纵身一跃,跳到了头顶约有三米高的枝干上的黑衣,默默地眺望天边那一轮红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