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神鹰向温翠些人迅速飞来,正飞及那少女上空,不知怎么,只见其忽的停住,在空中盘旋数圈,扑哧几下翅膀,径直落在了那少女的香肩上。
温翠怔一怔,仔细一瞧,见其果真是前日救及两人性命的神鹰,大为惊喜,随即鞠躬揖道:“多谢鹰兄前日相救。”
“嘎!”那神鹰忽骄傲长啸一声,似乎是听懂了温翠的言语。
少女轻轻刮了刮神鹰的鼻子,笑道:“我说前日怎不见你人影,原来是去做善事,我还以为你另寻他主了呢!”
众人哄堂大笑。
正笑着,温翠转身低头望了望六指,只见其受伤甚重,已不得言语,只是无力地靠在树旁大喘着粗气,情况不容乐观。心急道:“姑娘,现在这小子身中你家峨眉暗器,毒性发作,还不快快拿来解药。”
少女笑笑,转身向包袱内摸索一阵,片刻取出,手中正捏着一颗眼珠大小的白丸,直放在温翠手中,道:“呶,这是我们峨眉的灵药,能治百毒。”
“哪有这么邪门?”温翠一笑,命老者扶住六指,将白丸含至其口中。老者虽被女子使唤,心中不快,但也是看在六指救命之恩上,痛快答应。而温翠却是跑至那长河旁,双手一捧,取来一掌心水,倏地回至六指身旁,生怕老者出了什么差错,随即摸颈一抬,河水倾泻,那掌心水便夹杂着白丸顺着六指口中冲服而下。
少女见温翠对那小子细心至极,已然是看出了什么,阴笑道:“姑娘,没想到你平日叫其色狼,看似厌恶,原来危难时刻,却对其如此细心体贴。”
“那是……”温翠一笑,正说着,忽戛然而止,心觉不对,转身凝望那少女调侃坏笑的嘴脸,立马明白什么,粉脸倏地一红,道:“呸!这小子曾向我许诺,要帮我找人,现今人还未找到,他就是想死我也不让他死!”
少女又是一笑,舌唇一动是想要说什么,可她见其如此动怒,也不过问了,只是道:“姑娘,看这小子怎样。”
温翠转身一瞧,见六指依然面色苍白,并无多大转变,便擦了擦六指的额头,嘴上不知念叨着什么,只是摇摇头,道:“并无多大起色。”
“让我试试给他运功。”少女忽上前下蹲,为六指按摩了一番,又给其推宫过血。过了一会儿,六指竟先后在树旁上睡着了。温翠和那老者见六指似乎气色好转,安然无恙,对这少女更是佩服。
少女向那老者问明出泽之路,再背起六指,查看前方河水流情,见前方河水缓缓西流,平稳如镜,乃向木筏走去,转身道:“姑娘,你看这河水此时是缓流,适宜船行,正好前方便是出泽之路,那我们便赶紧乘船离开这里,出去后再继续为这位公子解毒。”
“好,小女正有此意。”
“你呢?老头儿?”少女转问那老者。
老者一笑,道:“这木筏如此小,怎能容下四人,你们先乘这木筏离开,我片刻便会追上。”
少女道:“到时候你可别不敢来!”
老者捋着胡子,笑道:“不敢,不敢……”
“那我们即刻启程!”
“且慢。”少女忽打断道。
温翠茫然:“姑娘这是怎了?”
少女沉默不语,只是又将两片竹叶含至口中,吹奏几声音律,优美动听。只听笛声刚落,少女肩上的神鹰似乎听懂了什么,竟长嚎一声,随即便扑哧数下翅膀,倏地向远方飞去。
少女见温翠满脸疑惑,笑道:“姑娘,不必担心,我只是让这神鹰飞往岳阳传话给我们峨眉派的人,到时候好让他们来接应我们,以便更快让这位公子疗伤。”
温翠终于明白,赞不绝口,道:“妙计!”
温翠说罢,随即一个飞跃跟上那少女,先是将六指平躺在木筏上,两人随后盘坐两侧,缓缓划起桨来,徐徐远行,消失在长河尽头……
翌日,红日刚从海面上升起,那少女便起来了,平时早起的温翠此时也正在呼呼大睡,嘴上不知在念叨着什么,似乎在做着什么梦,想必是昨日太过劳累,累着身子了吧。少女心道。再望其六指,六指经过一夜的恢复,真气汇聚,脸色已是好些,只不过还是有些许苍白。六指熟睡的样子实在是可爱,他此时正靠在温翠小腹上,就好像小孩子靠在母亲怀抱里熟睡似的。少女不禁笑道:“还真是一对欢喜鸳鸯呢。”说罢,脸上又泛起一阵忧愁。
“卟”一条鱼突然从水面跃出,惊着了少女。
“卟”又一条鱼从木筏一边水面穿出,越过温翠头顶,跃入另一边水面。跟着“卟卟”又有两条鱼跃起。少女也不太在意,不过越向前行,越多的鱼在木筏两边交叉穿跃,且越跃越急,隐隐带着攻击之意!
少女觉得不大对劲,连忙呼道:“姑娘!姑娘!”
“怎了?!”温翠霍然铮开双眼,大喊了一句,一下挺直了身子,满头大汗!
“姑娘,大呼小叫干什么,我在这呢!”少女觉得温翠喊叫自己的声音有点不寻常,充满着胆战惊恐。
“姑娘,我刚才看到你……”她忽然顿住,因为她看到了木筏两边频频飞跃起的游鱼。这些鱼很古怪,鱼嘴长着数寸长的尖刺,好比利箭一般,锋锐无比。它们跃出水面时劲道十足,十足就是一支离弦之箭!而最可怕的是,这些鱼的鱼身虽是白色,但那又长又尖的刺整根都是褐紫色,显然蕴含剧毒,让人怵目惊心!
“是毒箭旗鱼!赶快划离这片水域!”温翠当机立断,抓起另一支木浆,奋力划着。
那些箭鱼似乎察觉他们想逃离,“蓬”木筏两边水面骤然射出数条毒箭鱼,交叉向两人袭来!少女娇叱一声,挺起身子,竹剑一圈,将两边袭来的箭鱼拨飞,边喝道:“你快划船,我来挡住这些恶鱼!”
温翠哪敢怠慢,急忙拼命向前划。
“卟卟卟卟……”袭击的箭鱼原来越多,越来越凶猛,显然木筏已完全进入了毒箭鱼的领域。少女一根竹剑舞得密不透风,紧紧护着温翠六指和自己全身。
足足划了一个时辰,木筏两边依旧是无数的毒箭鱼凶狠地冲击着竹剑剑圈,温翠与那少女已经有点力竭了。
“姑娘,这些鱼不会是一直跟着我们走吧?”少女一边舞着竹剑,一边道。
“我也不知道,但愿不会这么狠!”温翠一边拼命划水,一边回答。
“我快要撑不住了!”
“不如你来划船,我来挡着这些鱼!”
“姑娘不必,你心细,还要盯着那位公子呢!”
又划了半个时辰,两人实在是筋疲力尽,忽然木筏底下出来“笃!”一声,木筏轻微抖了一下,跟着又是“笃笃笃”几下。
“不好,这些鱼在袭击船底!”温翠惊呼道。
“那怎么办?”
“但愿它们不要把藤绳刺断!”
话未说完,捆住木筏的一根藤绳已经“啪”的骤然断口。温翠倒抽一口冷气,连喝奶的力都拼了出来,死命划着木桨。
少女一边舞着竹剑,一边嗔气道:“你们为何不把绳子搓的粗些,姑娘你还真是个乌鸦嘴!”
温翠像一怒,急想骂她,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暗忖,真后悔,当时弄粗点绳子就好了,不过事已至此,再争也无济于事。
“啪啪啪啪”又有四条藤绳同时被刺断,只要再断一条,这木筏马上就支离裂散,到时三人只有成为箭鱼的靶子!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些毒箭鱼却忽然消失了,很突然,毫无预兆!
两人都觉得有点意外,少女长吁口气:“总算闯过去了!”正想坐下歇个痛快,温翠却圆瞪着双眼不住在水面扫射!
“怎么了?”少女奇怪问道。
“姑娘,赶快插些鱼上木筏,越多越好!”
“为什么?”
“别问了,快!”
少女见他一脸紧张凝重,也不再问了,在木筏边盯着水面,一见有鱼游来,马上用竹剑插上木筏。
很快,木筏上就堆起了一大堆鱼,就在这时,数十丈外的水面上突然冒出了一支鳍!这显然是一支背鳍,越向上冒,越见高耸硕大。单看这支鳍,就知道下面藏着的必是庞然大物!
这个庞然大物终于露出了乌黑乌黑的背部,哇!竟然是一条巨大无比的虎鲸!虎鲸号称海上霸王,凶猛无比,连恐怖的大白鲨都敢肆意攻击!
怪不得那些毒箭鱼突然消失了,原来这里隐伏这样一条虎鲸!可怕的是这条虎鲸正笔直向着木筏撞来!
少女脸色有点变了,这么大的虎鲸,只有束手待毙的份儿!
“快把鱼堆抛入水中!”温翠急喝道。
少女急忙把堆在木筏上的鱼全部抛落水中,随即则赶忙令温翠拼命将木筏划离此处。接着少女在尾端紧紧盯着那条虎鲸,执住竹剑之手不住渗出汗珠。
那条虎鲸赶至那鱼堆处,大嘴一张,开始品尝着这堆唾手可得的猎物。鱼堆中的鱼虽被竹剑刺着,但大部分还有生气,看到虎鲸张着大嘴吸来,四散惊慌奔逃。虎鲸则不急不忙追逐着这些受伤的鱼儿,只要它大嘴一张,任你跑得老远也照样毫不留情把你吸进肚子!
温翠和少女终于看不到虎鲸的身影了,深深吁了口气。少女双脚一软,一下瘫倒在昏倒的六指身边,已经精疲力竭。
没想到温翠不乐意了,道:“喂,你靠在这色狼身上作甚,快起来!”
少女连忙起身,随即阴笑道:“吆,害怕我抢了你的情郎是吗?”
“放屁!!”
就在这个时候,一条毒箭鱼带着长长的尖刺突然飞出水面,无声无息直插少女后颈!少女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只是一斜身,扑倒在温翠后背,惊险躲过,可这毒箭鱼仍不罢休,只见其狠狠盯向昏迷的六指,长箭一刺,“滋”长刺插进六指肩膊。这条鱼的刺特别特别长,也特别特别褐紫,然而那褐紫正飞速褪去,瞬间褪成了惨白色,而惨白的鱼身亦瞬间变成血红色!
两人大惊失色,一手把箭鱼扯掉,再“嘶”的撕开六指肩膊衣衫,只见一股褐紫色正从伤口处急速扩大蔓延。显然刚才那毒箭鱼瞬间把长刺之毒全部注入了六指体内,又从他体内吸饱了鲜血!
“色狼,你怎样!”温翠扶起六指慌声急问。
“我……”六指双眼一睁却又一合,倒在温翠怀中,不省人事!
温翠急忙从怀中取出一小瓷瓶,不管三七二十一,将整瓶的药丸全部倒入六指口中,灌他服下。
六指紧闭着双目,脸色苍白如纸,浑身软绵绵,毫无生气。
温翠搂着六指,心急如焚,她知道,六指连日疲于奔命,早已心力交瘁,方才被那少女暗器刺中,现在又被注入剧毒,还被吸抽了大量鲜血,身子如何不虚弱,真不知能不能熬过这关口!
好在六指肩膊那褐紫色没有再扩散,不过也没有褪去。
少女看在眼里,似乎有些自责,道:“姑娘,公子伤势……”
“住口!你三番两次让其受伤,是不是存心害他!”温翠急打断道。
少女一怔,缓缓移身,不再过问。
六指迷迷糊糊张开了眼睛,温翠急忙问:“你怎样了?”六指咿咿呀呀开了几下口,含糊不清,有气无力,双眼无半点神气。
“色狼,撑住!我们马上就能走出这大泽!”
六指又无力的合上了双眼。
至夜晚,六指忽然又咿咿呀呀的叫着,一会是师父,一会是祖师,一会是爹,一会是娘,一时悲伤,一时欢喜。
温翠一摸他前额,哎呀!比火还烫。
“色狼!色狼!”温翠喊着他,不过六指显然神志不清,根本听不到她的呼喊。
六指神智越来越迷乱,左脚、右手忽然颤抖起来,且越来越厉害!
温翠忽然想起六指曾两次无故摔倒,都说自己的脚突然作痛,连忙一手解下他左脚鞋袜,只见脚面上有两点极细极细的红点,仔细一看,竟是两点牙印!是被那些蟾毒蛇王咬了一口!他两次突然跌倒,自己还取笑他饿得脚软,原来左脚已经中了蛇毒!她又连忙挽起六指右手衣袖,只见右手背面也有一点红印,仿似被针刺了一下。这是他为了救自己,被巨花吸入时的伤口,当时就看到六指被巨花吸了进去,原来进去之时还刺了他一下!
看来蟾毒蛇之毒和巨花之毒开始发作,所以他左脚和右手才会颤抖不已。然而,六指的肩膊也开始颤抖起来,显然箭鱼之毒也抑制不住了。
六指颤抖得越来越厉害,似乎十分难受,温翠看得心如刀割,她手指无意间碰了六指胸口一下,六指浑身一震,仿佛触电一般!温翠吓了一惊,急忙解开他胸襟一看,一道深深的剑痕赫然横印在他心口。温翠想起来了,这是他们未入云梦泽之前,那头领一枪重重横扫在他心口上留下的枪痕,至今还未曾消去。
她小指轻轻碰了一下枪痕,六指身子倏的又触电般颤了一颤,额角已渗出了汗水,甚至沙哑的喊了一声。
两滴晶莹的泪珠滴落在剑痕上,温翠搂着六指,几乎要泣出声来。
六指身体忽然停止了颤抖,然而,一股青白之气、一股黄黑之气、一股紫褐之气分别沿着左脚、右手和肩膊飞速向心脏扩散蔓延,三股诡异的毒气同时噬攻六指心脏!
六指整个身体剧烈地战栗着,甚至每一根头发都在颤抖,口中一声声发着痛苦沙哑的呻吟声!
温翠呆呆看着,脑海一片空白!任何一股毒气都足以摧毁楚枫整个心脏,何况是三股一起攻击!
她忽道:“姑娘,你可还有药丸?”
少女一怔,她没想到温翠会再与她交谈,于是喜道:“有,还有一瓶。”
“快拿来!”
少女忽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里面装满雪一样白的丹药,她拔开瓶塞,即时透出一阵阵渗人肺腑的莲香。
“色狼,你要撑着,你不能死,我只许你死在我剑下,色狼,你听到没有……”
她接过瓷瓶,将整瓶丹药倒入六指口中,然后紧紧搂着六指。
不知过了多久,六指奇迹般睁开了眼睛,身上三股诡异的毒气奇迹般不见了,不知是解褪了还是隐藏了起来。
他发觉自己正躺在温翠怀中,好舒服,好温暖,一双秋水正盈盈望着自己,关切中透着娇柔。
“你没事吧。”温翠的声音从未试过这般柔情似水。
“哑……哑……”六指张口试了几下,终于勉强发出了声音,有点沙哑:“只要……你一直这样抱着……我就没事。”
“到这时候,你还滑嘴,赶快喝点水,你已经昏迷了几天几夜。”
“姑娘,盛点水。”
“好。”
六指张了张嘴,咽喉确实好像要干裂开似的。少女用瓷瓶装了水,递到温翠手边,温翠把瓶口放在六指嘴边,慢慢倾出一线水流,缓缓流入他咽喉中。她不敢太快,怕他受不了。
六指喝了几口水,终于恢复些许神气,微喘着气笑道:“原来姑娘也有这般温柔的时候。”声音依旧有气无力。
温翠粉脸微红,嗔了一眼道:“色狼,你怎这般糊涂,中了毒也不吭一声!”
六指愕然道:“我中毒了么?不过有姑娘伺候,就是毒死也心甘情愿!”
温翠粉脸更红,嗔道:“死性不改,还要刁嘴!快吃点东西吧,你肚子不知‘咕噜咕噜’叫了多少遍啦!”
“真是对欢喜冤家啊!”少女在旁看着,忽喃喃自语。
说罢,与此同时,少女又转眼望着正斗嘴的两人,忽的微微一笑,目光转向六指,直直盯在他的那一双英朗的,深邃的眼睛上,凝望长久,久久不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