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个小男孩,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他就很自私地活着。
从拒绝和父母生活在一起,独自占用一张床铺开始,一直一直孤立着自己。
他刚刚成年的表叔在他刚满月的那一天给他换尿布的时候,他第一次说出了他的不满:“妈妈,我要妈妈。”
他的表叔是个很大度的人,并没有因为这么一句话而很生气,而是非常惊讶地找到自己的母亲,诉说男孩说话这个惊奇的事情。
男孩从那一刻开始,在自己的心里记住了他的小表叔,在小表叔找女朋友的时候,疯狂给小表叔找麻烦。
男孩记仇不记恩,所以他娘在他爷爷过世以后,一直教导他,记恩不记仇。
他爷爷过世的前一天,也就是男孩与爷爷见过的最后一面,男孩不知道老人已经命不久矣,只是看爷爷憔悴的模样,天真而又惧怕地对爷爷说道:“爷爷,您的胡子好长啊,要不要我帮您剪一剪。”
“好孙子,那你来帮爷爷剪一剪吧。”
这是这对爷孙在男孩记忆中唯一一次男孩还记得的记忆。
爷爷过世得很突然,他临终前竭尽所能地求他的儿媳,力图保住他儿媳与儿子的婚姻。
男孩并不知道是,他爷爷做过村长,风光过那么些年,跪天跪地跪父母跪媳妇,也有那样必须下跪才能留住的人。
爷爷对着他儿媳,也就是男孩的娘说:“拜托你,照顾我的儿子和这个家。”
男孩的娘,顶着巨大的压力,接受了爷爷的请求,草草与男孩的爹办了个婚礼。
这个婚礼来的人很多,但是这些人不是来看婚礼的,而是来帮忙出殡的。
婚礼刚结束,男孩的爹娘就要给男孩的爷爷出殡。
这个婚礼,男孩的爷爷用自己所谓的一生的积蓄,试图绑住男孩的娘。
只是,男孩的爷爷不知道,男孩的娘是真的用心在爱这个家,他所谓的积蓄,只是为这个他死去就会四分五裂的家,准备了一个定时炸弹。
爷爷对男孩的娘说:“我把钱交给王程杰他娘了,结完婚我再把钱给你们。”
那时家里很穷,爷爷所谓的积蓄,或许可以解燃眉之急。
只是爷爷过世得有些突然。
爷爷过世时,家里没有出殡的费用,用的是找邻居东奔西借的,凑出来的费用。
“我把钱给王垚他四个姑姑手里存着,留给他上大学用。”这是男孩他奶奶,也就是男孩他爹王程杰的娘,在男孩他爷爷过世时说得话。
这也是为什么出殡费是用借的钱。
后来,男孩的这个家被多次逼债的逼上绝路,但是男孩的娘脊梁骨很硬。
不断地从跌倒过的土坑里爬起来,站起来向命运反驳。
好在,男孩他爹不是烂泥啊,不是扶不上墙的阿斗。
虽然男孩他爹很多时候有要死去的冲动,可是每次死心后,却又不断地醒过来,他是个男人,他不能让这个马上就可能垮掉的家倒在别人的推动下。
男孩他爹是个宅心仁厚的人,哪怕自己受了难,可是看到稍微难过的人,却也无法控制自己不成熟的善良。
明明自己家里已经被逼债的人逼迫到绝境,却还是把手里的钱用来救济其他人。
这样的爹,在男孩心里,本应是个傻子,或是伟大的英雄。
可是,男孩的记忆里,父母的身影都是在他三四岁,爷爷过世以后,才逐渐可以看清模样。
天下有哪个父母愿意看着孩子与自己一起受苦受累呢?
男孩的父母一样不愿意看到,他们本想让男孩的爷爷照顾他,只是没想到那么突然……
在家徒四壁的时间里,爷爷留下的房子,奶奶本应是家主,身份尊贵的人,却被自己的女儿们赶去柴房睡。
看着老人受冷,男孩的娘不愿老人受苦,把婚房让与老人居住,自己和男孩他爹住柴房。
男孩的父母究竟受过多少罪,受过多少苦,或许连他们自己也记不得了。
可是,记忆哪怕再差,就像男孩的娘教导男孩那样的,记恩不记仇,哪怕被人欺负得再惨,有恩记一辈子,有仇忍让再三。
然而,男孩却依然不会改他一分本性,他会记仇,只是会努力记住没给对他好的人。
娇生惯养本应只在富人家才可以做到,可惜男孩的父母不愿意让他受苦,宠溺着男孩成长。
男孩有很多技能学不会,因为父母没有教。
父母都是小学初中的学历,教导不了他们的孩子很多很多,他们把孩子的教育交给学校。
男孩上学以后,学会了很多陋习,每一件陋习,男孩的娘都是用毒打来教育。
直到男孩害怕失败,男孩的娘才减少毒打。
男孩那个时候不懂,父母讲不出大道理,只有拳头最好用。
男孩自那时,开始有了成为一代大侠,自己保护的梦想。
渴望力量的男孩,经常学着电视剧里的动作,试图自创几套武功招数,只是他似乎不是这块料,经常不小心让自己受了些莫名其妙的伤。
那时的男孩还有随便哭泣的资格,每次哭泣回到家里,等候他的是他的奶奶。
他记住的第一个恩人,是他的奶奶,但是他动手打过他的奶奶。
直到男孩三年级那年,奶奶病重,男孩才懂得生命的珍贵。
每次被人欺负了,回到家里,只有空空如也的屋子,手中的钥匙插在门锁上都有一种失落感。
那个在家里等他的人,已经没有了。
也就是那一年,他不在热爱学习了,他觉得学习没有用,连自己爱的人都保护不了。
自暴自弃的孩子,像极了他爹不争气时的模样。
那一年,是男孩遭受父母毒打最多的一年,也是遭受同学嘲笑最多的一年。
后来,男孩学会了逃课。
他不再愿意接受校园的阳光,校园里,只有对他的漠视和嘲笑,似乎是嘲笑他,很快就要失去亲人一样。
就在他产生第一次迷茫的那个早晨,他爹在听到男孩说不想上学的时候,男孩第一次享受到父亲的毒打。
男孩红肿着脸去的学校,他忍着泪去学校,他那时觉得,自己真是太自私了,他的父母难道不是家人?难道不是他该爱的人吗?
他不能因为别人而停住脚步,那样他自己是安心了,可是他却成为了别人的负担。
男孩啊,那一年,认识了很多的亲戚,他的世界终于不再仅仅是姑姑舅舅父母奶奶了。
一次次去往奶奶病重所在的医院里,会看到很多不认识的亲戚。
苏安黄家,就是那个时候,在男孩的视角里,露出了冰山一角。
男孩也在那一年,他人生最多次的燕京与徽州的火车往返,可能是上千的价格,好在那时他很矮,一米二以下的个子,妥妥的小矮人一枚。
那一年最后一次火车,是和小表叔的娘,也就是他的四姨奶奶,也就是奶奶的妹妹,一起去给他奶奶出殡路途的火车。
火车上,男孩哭了很久,四姨奶奶询问他:“为什么哭了?”
“只是想奶奶了。”
“明天再哭。”
男孩心里有很多疑问,都在第二天得到了验证。
第二天,也就是出殡的那天,男孩看到了人情冷暖。
那一天,男孩的脸就像是面瘫了一样,哭不出来也笑不出来,面无表情的脸上,一双漠视一切的眼睛。
在他的眼睛里,他看到了似真似假的眼泪,似真似假的感情这个出殡的房间里被这些亲戚肆意挥霍着。
有的人哭得很伤心,看起来好像和奶奶关系很好,但是却还可以和朋友欢声笑语地进出出殡大堂。
有的人哭得不多,浪费着口水和村里人交流,把男孩父母花钱摆弄的丧事宴席不当回事。
也就是那一刻,男孩觉得自己认清了苏安黄家。
出殡很顺利,只是出殡后,来惹麻烦的人,层出不穷。
如果说男孩活得最飘的一年,可能也是那一年。
出殡过后很长一段时间,苏安黄家让男孩见识到许多人生乐趣。
钓鱼,下棋,赌博……
男孩每一样技能都记住了,甚至默默学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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