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说了吧？”姬箐提着酒上屋顶找我。
“夜空这么美，说那些事岂不是很煞风景。”这个时节不适合躺在屋顶上吹夜风观景，风太大了有点冷，好在姬箐带来的烈酒让我稍微暖和些。
“我不知道你承担着什么，也不打算帮你，只是我作为千叶居的一员，认为有知道事实的权利。”
“我这个人呢，不太喜欢和别人讲我的辉煌过去……”话还没说完，姬箐夺过我手中的酒就要下去，
“慢着慢着！我说，我说还不行么，你真是一点玩笑也开不得。”酒这东西，不喝还好，不过哪怕是只喝一滴，都一定要喝个饱！
十一年前的事，想起来还恍若昨日，那时候我还是乖巧可爱（顽劣不改）的孩子，从三娘那里听得了各种各样的奇事：
这片世间存在六个个国家，六个国家分别供奉着六位大神，最早的世间大神们从虚无中醒来，创作了自己的子民与军队，斗争不断，看着孩子们接连死去，大神们达成合约，互不干涉，昊国领土最大，军力最强，昊国的一面被四个大国包围，分别是荒漠与绿洲的南国，被森林巨树覆盖的苍国，最繁华富有的离国，领土第二大、种族最多的旭国，最小的是云国，依附在旭国与离国边缘，昊国的背面是无尽的冰川，旭国的一半领土在陆地上，一半由洪荒上的大小岛屿构成，六国之外是无尽的洪水与冰川。
昊国领土差不多有三个大国加起来之广，昊国人心高气傲，在国境线筑起高墙，异国人想进入必须缴纳高额的入境费，用于维持昊国军事，昊国侍奉着战争与秩序的大神[奥伽]。
南国，大部分是荒漠，南国人在荒漠中心最大的绿洲建造国家，南国人有火红的头发，热情奔放，骁勇善战，崇尚武力，善长驯兽，侍奉着征服与勇气的大神[盘古]。
离国，处处是丘陵溪流，人们在低洼处建造城镇，离国人身材较瘦小，但是锻造工艺和纺织技术尤其精湛，各种纺织品和器械经由商人流通到各大国，累计了巨额的财富，侍奉着生命与姻缘的大神[洛相]。
苍国，只有一个种族的国家，也是世间唯一精通炼金术的种族，森族，有着细长的尖耳朵，皮肤白嫩，身体轻盈，据说森族的炼金术拥有极强的破坏力，自视甚高的森族基本不让异邦人进入，也极少会有离开苍国的森族，森族侍奉着灵魂与智慧的大神[钰化]。
旭国，种族、人口最多的国家，其中陆地大多为兽人，大小岛屿多是鲛人，繁殖能力强，种族之间经常爆发冲突斗争，陆地南北的经济差距悬殊，虽是不太和平的国家，也侍奉着相同的神明，死亡与瘟病的大神[碑无]。
面积最小的云国，山间常有雾气环绕，从未散过，云国人都有银白长发，其出色的医术和神秘的占卜氏族流传于各大国，同时云国也是礼德之州，除苍国外各国贵族世家会把子嗣都送往云国学礼，云国侍奉着日月与山川的大神[柏雏]。
“这些小时候就讲过很多遍啦。”姬箐有些微醺，稍显不耐的推扯我。
“你说，人的欲望有多深？要什么时候才能填满？”这酒越喝越烈，灌进喉咙里如烈火烧灼一般。
“我怎么会知道，那种事情，我又不追求，我只是个医师啊医师。”
“你还记得千叶居后面的禁山吗？”
“记得很清楚啊！山雾环绕，进去的人都没再出来过。”姬箐晃了晃壶，酒快见底了，刚好画眉又带上来两壶。
等画眉下屋顶后我接着讲：
因为一些事情三娘要带我去禁山，各种威逼利诱后我勉强答应下，当天晚上出发，白天的禁山看上去就像仙境一样，可那天没有月亮，黑夜下烟雾缭绕的禁山，阴森恐怖，我身上的每个部分都不安的畏惧着，果然还是算了吧！想趁着三娘不注意逃开，结果三娘一棍子把我敲晕拖进去，清醒过来已经在禁山里面，四周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好在三娘在旁边，应该不会那么害怕，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来都来了！那就转转看吧……果然还是很恐怖啊，我紧紧攥住三娘的手，三娘鄙夷的望向我，
转了多久了？记不清，只是觉得腿已经酸得快断掉，三娘停了下来，总算可以让我喘口气，
“三娘……还是放弃吧，回去吧！”
三娘低头沉思着，并不打算理会我，
“三娘？”
“你以为这里是想出就出的地方？你不觉得奇怪吗？我们在里面这么久，守门人竟然都没来找我们？”
三娘揉了揉手，我摊手表示，可能它只是像你一样闲得慌出去找乐子。
在我们进退两难的时候，地面突然塌陷，我和三娘摔下去，沉沉地砸在地上，剧痛使我失去意识，再次唤醒我的是奇怪的歌声，三娘以前告诉我过，这是神文，大神与守门人才懂的文字，四周没有浓雾，所见之处尽是繁花冒盛，万紫千红也不比，以及，巨大的冰柱？
当我循着歌声往前走时，究竟该如何描述那场景？我几乎感觉不到我的心跳与呼吸，我以为我快死了，在这巨大的身躯下我更像是迷路的蚂蚁，误闯进别人的花园，红青相间的长发拖到花上，惊艳的花朵长叶是她的衣着，低垂的眼帘点点闪烁的光彩是花粉吗？她坐在那里，双手抱着膝盖，独自唱着无人能懂的歌，是十分孤寂寞的吧？我们所信仰的，侍奉的，日月与山川的大神[柏雏]。
“喂喂，编得也太过分啦，你以为我喝醉了好骗是吧？我没醉！”姬箐抗议着，眼睛还眯着，真是的，酒量差就不要喝这么多啊！
“要不今天先休息？明天再继续？”我也喝得差不多，视线有点模糊，姬箐忽地抱住我的手，生怕我逃了。
“不要！你继续讲给我听，我不管你讲的是真是伪，故事要有始有终，断了再来，就不是同一个味道了。”
歌声渐渐变低，最后结束，我才发现三娘一直站在柏雏的膝盖上，同时柏雏与三娘也发现我，柏雏伸过手来，我的腿抖个不停，只好使劲掐大腿让自己冷静下来，三娘朝我点头，我拖着身躯爬上柏雏的掌心，由她把我放到她的膝盖上，可是我有些恐高，还有些饿……
我与柏雏对视，她的眼瞳，左边是太阳的颜色，右边是月亮的颜色，一侧炙热，一侧寒凉，她望了一会儿嘴角轻扬，女神这是在笑吧？三娘向我这边跳过来，
“大神有事情告诉你，现在我教你神文。”三娘用指尖戳破我眉心，血珠渗出，三娘吻了一下眉心，大量的信息冲击着我的脑海，一阵目眩神迷，摇摇晃晃的，柏雏急忙伸出护住，可能是怕我会掉下去摔死，在我晃脑袋的时候看见上方，巨大的冰柱交错纵横，这是个笼子！
“……柏雏大神告诉你什么？”姬箐眼睛都闭上，还以为已经睡着。
“想知道啊？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果然……还是要弄死你……”这么说着却已经靠着我的手睡着了，这次是真的睡了吧？我轻轻晃了晃，没醒，我正头疼一只手该怎么把她搬下屋顶，画眉轻手轻脚的爬上来，眼神交流后一起把姬箐弄回屋里。
我让画眉回屋睡觉，我也打算回去休息的，关门时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姬箐，好吧我又折回去，搬过一把椅子坐在床边，我不知道她能不能听到，但是故事断了再接上味道会变的。
柏雏大神告诉了我很多事，以及我亲生父母留给我的东西，我没有时间去震惊，我需要把我所知道的事传达给其余大神，来阻止战争；昊王培练了巨大的军队，打算向所有国家发动战争，并且把这个意识告诉了他们的大神，战争与秩序的大神[奥伽]，奥伽的守门人因为不赞同这个提议被奥伽杀掉，奥伽曾来这里打算与柏雏结盟，柏雏斥责奥伽，
“我不知道他们怎么说服了你！我们给予孩子们的已经足够多！你为什么还要宠溺和纵容他们？！”
奥伽平淡的回应道，“我很高兴看到我的孩子们有野心和抱负，并且我认为我应该帮助他们，这个世界除了我的国民外都杂乱无序，遍地都是恶心的事情，这个世界需要创建更加完善统一的规则和制度。”
“这不是你帮助孩子挑起战争的借口！你违反了合约！”
奥伽看着愤怒的柏雏，
“……我以为你能理解我，如果不能，那就只好请你不要干涉我。”奥伽转身离开，无数冰柱拔地而起，交错形成巨大的牢笼，柏雏的守门人，千叶居第一代大先生，同时也是我的亲生父母，对奥伽发起攻击，结局显而易见，虽然柏雏安慰我说她并不确定他们是否死掉，她认为他们还活着，可实际上我内心并没有什么波动，我连他们的面都没见过，让我为他们悲伤实在是做不出来，我印象中的父母，是那个一直在农田里忙得满身是汗臭还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以及家里总是因为琐事就能叨叨一整天的臃肿妇人。
柏雏大神赐予我加护，同时取走了我的一颗眼珠，这是值得的代价，世间最美好的东西都是免费的，其余都会付出相应代价，我收拾好所谓父母留下的东西，柏雏大神把我一个人送了出来，三娘打算留在那里，暂时作为柏雏的守门人，毕竟不能让普通人闯进神域。
我回来后翻阅完父母留下的东西，我犹豫着要不要把事情告诉大先生，却无意间撞见大先生与昊国使臣会面，他们谈论着如何把千叶居的孩子作为人质，向其他大国发动战争，云国和昊国的孩子可以送到昊国内学习行军征战，我庆幸自己没有说出那些事，事实往往令人作呕，原来千叶居早就被昊国收买，等使臣离开后，我用我擅长的小把戏让大先生无意间签上传承书，并在他的茶里下毒，紧接着快速的做完传承仪式，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我遣散千叶居所有人，若是有人检查大先生的尸体事情就会变得麻烦，孩子们跪在书堂前大哭着求我，我不能心软，踹倒推翻学生们，点燃冲天的烈焰，千叶居连带上任大先生的尸体都烧毁。
我很懒的，又害怕麻烦，但有些事情必须得有人去做，很快就有人发现真相，可能是我没有把尸体烧净，也可能是被昊国的使臣察觉到，总之云国遍地都贴满我的通缉令，我冒着掉脑袋的危险投奔和氏，好在我这个懒鬼向来运气不错，和氏同意与云国的王族周旋拖延，并且把她的孙女送给我，别理解错，小白是和氏家族内万中无一的天才，她的占卜能给我带来极大帮助，事实上确实如此，如果光靠运气估计我走不到这里来。
“就是个跑腿捎口信还没好处拿的累活，我个人觉得战争不战争，只要我不参与就跟我无关，可我还是去做了，并没有什么伟大的理由，也不清楚我为什么要去做。”也或许我心里清楚得很，只是不愿承认罢了，故事讲完，看着床上睡熟的姬箐，我带上门轻手轻脚地回我屋子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