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偶姑娘一直随在唐笠左右，极少有机会接触，唯有唐笠如厕时她才会站在外面候着，我从姬箐的药房偷到一小撮泻药，趁人不注意加进了他的中饭里，果不其然，饭后不到一刻，唐笠就急匆匆捂着肚子冲进厕所，豁，这声音真是惊天地泣鬼神，药效不错！

    我坐在大槐树底的石桌上稍稍等了一会儿，唐笠在厕所的时间有点长，玩偶女孩似乎有些疑惑，

    “小姑娘，过来坐一会儿吧！”

    我向她招招手，她环顾四周确信我是在叫她后才缓缓过来，

    “柳先生好，先生有什么事吗？”

    “没事，你家先生估计是吃坏肚子了，看你一直站那有些累，让你过来歇会儿。”

    “谢谢柳先生。”玩偶仍旧没有什么表情流露，但坐姿十分优雅，礼仪学得蛮好，我有点不好意思的把晃着的二郎腿放下。

    “哎，说点什么吧，这样坐着挺无聊的。”唐笠还在茅房震天撼地，我与玩偶搭话，心底里佩服姬箐，这药要是下多些怕是杀人都易如反掌。

    玩偶歪头看着我，应该是不知道要说什么，那我来起个头好了，我从兜里摸出几颗糖果放在她面前，自己也剥了颗吃。

    十五天转瞬即逝，现在我和小白正收拾东西，

    “你不是应该先去中区吗？”

    “中区，过阵子再去不迟，对了，和老黑有给你回信，你有空看看。”

    柳禾妲己暂时留在这里托姬箐帮忙照顾，本来小白也应该留下的。

    从人偶姑娘那里打听到点东西，不像是假话，但有一部分疑点需要去证实。

    目的地在离国的西南区，离国与旭国的交界处，堰城。

    堰城，是个纸迷金醉的不法之地，鱼龙混杂，有钱就可以买到一切，包括人命，虽然人命并不值钱，不管犯过多大的罪，有钱都可以在这得到庇护，堰城名声在外的另一个原因就是拥有离国最大的赌楼，富商阔佬在那里都只是小角色。

    去堰城的马车极少，姬箐通过小狼父母的关系才找到一辆，这是她所谓人情的好处。

    或许因为我们本就处在边境线上，行程比我预计的短很多，从出发到下车，期间没有停歇，花了一天半，唯一感到不舒服的，就是干粮实在太硬，味道和土块差不多。

    “叶子，你来这打算做什么？”

    “赌一把，说不定就暴富呢。”

    在赌楼附近找了家还算便宜的旅店，稍作休息后，我穿梭流连于市井街巷，打听消息绘制地图，赌楼名为鸿衫图，真正坐立在边境线上，背面就是旭国的土地，堰城处理垃圾的地方，也给旭国的流民提供了便利的偷渡渠道，穿过堆成群山的垃圾场就是离国，所以堰城四处可见做着最低等工作或是正在乞讨的兽人，只在赌坊附近有军队驱赶会少一些。

    目标是赌楼最上层，鸿衫图的主人，也是堰城的主人，墨念秋，赌楼有个奇怪的规矩，无论有多少钱都只能从第一层或第二层开始玩，但我的钱真的很少很少，只能在最底层的小桌子玩玩，索性准备好数十种作弊手段，加上小白，我的赢率在九成九以上。

    “小白，现在什么时候？”

    “你进这已经两天有三个时辰了。”

    小白除了睡觉之外一直陪着我，桌前身后是成千上万的金子，我做梦都没想过会有这么多钱，更没想到赌场一路上来这么多人竟没有发现我作弊，每赢几场就故意输一场，期间不断变换手法，赌场共五层，我从最底层一点点日夜不眠赌到现在，已经第四层了，四层的人寥寥无几，下面几层都是人满为患。

    好困，昏昏沉沉的，视线开始有些模糊，我望了望楼梯口的侍者，他似乎并没有邀请我上楼的意思，现在下楼的话，又需要重头来……还不够，还不能睡……

    小白扶着摇摇晃晃的我，

    “叶子，你累了，去休息吧，剩下的我来，让我再任性一次。”

    踌躇了下，我真的很困了，小白睡得足，精力充沛，也相信她的本事绝对能上五层，只是，期间是否可以换人？我并未听闻有这样的限制。

    我从桌上让开，把小白抱上去，一直到我下楼也没有侍者阻止，回到破旧小旅店，关上门窗上床躺好，一闭眼就马上睡死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我在店外匆匆吃下一碗面，打包好一碗就向鸿衫图赶去，睡得太久了，应该早点起来的。

    赌楼下围着熙熙攘攘的人群，

    “听说没，鸿衫图今天抓到个出千的。”

    “是啊是啊，年纪轻轻，怎么这么想不开？”

    “哎哎你们说这次会怎么处刑？”

    我心里一紧，急忙推开人群往里挤，高台处捆着一个头发蓬松的陌生男人，还好，还好，我没有在意他们继续往楼上走去。

    三层楼梯口的侍者没有阻拦我，四层没有在赌的人，小白和那些金子也都不见，我询问了四层的侍者，小白已经被邀请上五楼了，我可不可以上去？侍者说需要去问一问，让我稍等。

    我没有等来侍者，从楼上下来几个拿着兵器的军人，二话不说就把我擒住，手中的面条掉下撒了一地，这里打招呼的方式还真是令人惊喜，冰冷的枪尖正抵着我的喉咙警告我不要随便出声，这次玩得有点大了，只希望着小白一定要平安无事。

    两个军人把我押到四层的窗户边，下面是湍急的河流声，虽然灯光照不到河对面，但我心里清楚那边就是臭气熏天的垃圾场，是旭国。

    我还没做好心里准备，他们都不带喘气就把我扔下去，砸进水里的时候感觉五脏六腑都被破裂了，冰冷的河水瞬间从口鼻灌进，我尽全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认准一个方向拼命扒拉水，河流的冲击让我游起来十分吃力，不知道被冲下来多远，终于是爬到岸上，这里是哪里？丝毫看不到鸿衫图的灯火，我咳出几口水，和一条小鱼？躺倒在垃圾堆里大口喘气，顾不得脏不脏，我手摸到一些粘稠的液体，闻起来很臭，小白怎么样了？该不会也被扔下来了吧？她那个小身板绝对会挂掉的，和老黑给她寄回的信她还没看呢。

    并不是每晚都有明亮的月亮，不过这样也好，我不是很想欣赏这里的风景，缓过来之后，艰难的在垃圾堆中穿行，像是沼泽地一样。

    四处都是成堆的垃圾，我不知道该去哪里，瞎转悠也比在原地待着好，一阵风吹过，打了个寒战，身上还湿漉漉的，鞋子也丢了一只，反正踩在垃圾堆里软塌塌的，索性把另一只鞋子也扔了，如果有人捡到，说不定还能穿。

    没一会儿我就后悔了，我的一只脚掌被什么东西划破，口子不大，流点血也没什么，最怕的还是伤口感染，我吐唾液抹在伤口上，比这垃圾堆的臭水要好得多。

    不知疲倦的走了很久，我舔了舔嘴唇，有些口干，灰蒙蒙的天也快要亮了，从昨夜到现在唯一让我感到欣喜的是，我从衣服口袋里摸出几颗糖果，糖纸湿了，里面的糖果还是可以吃的，小白最喜欢吃这种糖果，认识她之后我总会习惯性的在身上带几个糖果，不过大多时候都是自己吃掉了。

    我大概是个疯子吧，昨晚才经历这么多事，现在还会因为有糖果吃而高兴。

    我漫步在垃圾堆里，一边思考着我对小白到底是什么感情，不是很明白，没有爱过别人，也没有被人爱过，同龄人都春心萌动的时候，我忙着四处藏匿躲避通缉，三娘吗？虽然第一眼曾被她容颜惊艳过，也和三娘结过婚，但那也算不得爱吧，似乎我对所有人都是这样，更关心她是因为小白是我所认识的人中最弱小的一个，然后是我，我也很弱，应该只比小白强那么一丁点，但也应该罩着她，虽然每次都搞砸了。

    小白呢？她又是怎么看待我？看起来比较强势，可终究是个小女孩，当初坚持要跟着我出来，一路走来互相信任互相依靠，我曾数次问她，

    “跟着我出来，你有后悔过吗？”

    她总是反问我，

    “带着我出来，你有后悔过吗？”

    像是命中注定，云碑前的初次相遇，需要答案吗？不需要，她看着我，我看着她，笑一笑就很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