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和的声音很有诱惑力,仿佛在说着最美妙的情话:“姐姐,营养粉我给你买好了,要不要现在就喝一些?”
江遮月下意识地准备说要,话到嘴边却改了口,她柔声道:“等等我自己冲吧,现在还喝不下。”
温玉和愣了一下。
人的情绪感知是很微妙的,只是稍微有一点儿变化就能察觉到,明明是和他出去前一样的语气,一样的态度,却分明拉开了距离。
温玉和只微微顿了一下就恢复了正常的表情。
他微笑着答道:“好。”
江遮月见他没有哄她现在就喝,而是温柔地应声,心里松了口气。
看嘛,这就是弟弟对姐姐的正常关心嘛,只要她避嫌,就不会再产生误会。
以前也是怪她,享受着温暖就不知不觉间忽略了保持距离。
江遮月自省着,她前世何曾与异性如此亲密过,温玉和又不是她的亲弟弟,何况就算是亲的也不该那么逾矩。
于是她自顾自改变了之后的“姐弟”相处模式,却不知她单方面突兀的变化看起来是那么的尴尬——
“姐姐,我扶你下来走走吧。”
“啊,不用啦!让花扶我吧,呃,你太高了,你扶我不方便,她和我差不多高,是吧,花?”
“她不在。”
“……”她紧张了。
轻咳一声,声道:“那就先别走了,反正我也不太想走……”
江遮月暗自懊悔,她直接说不想走不就行了吗,腿被夹了脑子也被夹了吗!
温玉和站在床尾,一手搭着护栏,他无意识地握紧,手背上的青筋在雪肤上暴得格外明显。
病房里弥漫着让人不安的沉默。
仿佛很久之后,他低下头笑了下,语气平静道:“英雄救美的结局不应该是美人以身相许吗?为什么姐姐越来越疏远我。”
一句话,在江遮月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以身相许。
已经很直白了,温玉和竟然真的没有单纯拿她当姐姐。
她怔愣片刻,张开嘴又不知该怎么回答,最后犹豫着说道:“我一直觉得,你以前总来找我是想借我帮你挡桃花。”
“我用得着让你帮我挡桃花?”温玉和看着她,感到好笑,“我想让她们近她们就近,我想让她们远她们就远,我不管她们是因为我并不觉得困扰。姐姐,你给自己的定位挺有意思。”
江遮月第一次见他这副模样,不再是那个温润如玉的样子,笑容也不再明媚阳光,而是嘲讽的,无可奈何的,甚至是坏坏的感觉。
他表情似笑非笑,仿佛已经不在乎了,而眼神却好像还在期待着什么。
江遮月不知该怎么办,沉默着,在他的视线中垂下眼睑。
眼中微弱的亮光熄灭,温玉和轻轻眨了下眼,收敛起所有情绪,他语气仍旧是那么温柔,却无端的让人心疼,“我去叫苏雪花来,让她扶你下床走走。”
江遮月惊讶,抬眸看他,而他已转身,只能看到一个高大却落寞的背影。
之后温玉和出现在病房的次数明显少了,就是来了也待不了多久就又出去,更别说像以前一样的端药喂水贴身伺候了。
江遮月如愿以偿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却没感到一点儿高兴,她想要的“姐弟关系”,其实也不是这样的……
可是能怎么样,再去跟玉说:你离得太远啦,可以靠近点儿,可以喂我水但是别用嘴喂!可以喜欢我但只能是弟弟对姐姐的喜欢!她能这样说嘛,玉也不是木偶,任她牵来扯去。
想要温暖却不让靠近,推开之后又恋恋不舍。
“是不是贱。”江遮月情不自禁地声骂了自己一句。
没想到居然听到了响亮的肯定:“是!就是!”
江遮月:“……?”
她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发现苏雪花正在教训龙龙,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就是为了逃课才来这儿的!我还不知道你?别打着探病的旗号挂羊头卖狗肉,显得好像是我们耽误了你学习一样!”
龙龙一脸愤愤然,看上去想解释但又不说,只憋红了脸否定着:“我不是逃课!我有事儿!你烦不烦管我那么多!”
其实江遮月也感到奇怪,她这个堂弟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几乎天天往医院跑,问他怎么不去上学他只说来这儿有事,过几天就去,可他来了啥也不干就是打游戏。
江遮月措着辞跟她叔说了下情况,表示很愧疚影响龙龙上课了希望叔能来把人领走,结果叔一下点出实情:大宝,你快别替那个混蛋揽责任,他要真是因为关心家人才去医院,我就亲自给他去学校请假去!大宝,叔告你怎么做,他如果去了装模作样的,你就别理他,别惯着他,要是影响你休息,你就让你那个高高帅帅的朋友把他扔出去,我看混蛋挺怕你那朋友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江遮月也就不再管了,毕竟连亲爹都管不了。
而这个“混蛋”龙龙,却有一点很特殊的行为,就是一旦温玉和来了病房,他就游戏也不玩了,凳子也不坐了,站在角落里畏缩着,正如他爹说的那样,龙龙怕这个人。然而,虽然畏惧感明显,但龙龙的神情却还时不时透露出崇拜。
两人正争执着,温玉和来了,龙龙果然立刻敛声闭气,立正站好。
温玉和没有关注过别人,他进来后直接看向江遮月,然而眼神平静,也没有特别的情绪,只简单问道:“姐姐,今天感觉好点儿没?”
声调普通,有关心,却也只有关心,是弟弟对姐姐最正常最标准的问候。
江遮月感觉很不好,心里堵得慌,但她却说:“挺好的。”
温玉和点点头:“哦。”
江遮月:更难受了!
这时,一个明显由于紧张而走了调的声音猛然响起:“温……温前辈!”
江遮月和苏雪花相视一囧:这什么称呼?
龙龙就像一个面对长官的卒,或者是面对大领导的新人,舌头都要打结了却还拼命自荐。
没错,就是自荐:“我想跟着您混!我是省三中的现任老大,我今年初二,学校里没人打得过我!我十三岁就开始喝酒了!我什么都懂!请您收下我!”
江遮月和苏雪花目瞪口呆,对脸懵逼。
江遮月:正好在医院,挂个心理科?
苏雪花:挂个精神科吧!
温玉和听完却没什么过度的反应,他淡淡道:“叫我哥哥就行。我不混,收不了你,而且,我十三岁就戒了酒了。”
他说完就走了,仿佛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别人对他至高的崇拜在他眼里激不起一点波澜,而他对某人的崇拜,却也如此。
真是因果循环。
温玉和出来后,打了一个电话:“找好了吗……要二人间……不是我,安排大二经管系五班的苏雪花和她住一起,那是她表妹……不去,我戒酒了……再说吧。”
病房里,还有三个回不过神来的人。
苏雪花:我就说他不是一般人!
龙龙:太帅了!
江遮月:玉又只待了三分钟。
她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苏雪花:“玉最近……很忙吗?”
苏雪花是在奇怪她问这个问题:“他一直就很忙啊,你住院的所有事情都是他办的!除了每天回家给你准备营养餐,还有向亲戚联系报备你的情况这两件事是我妈做的,其他的,全是温玉和着手处理。”
江遮月不由得问道:“那他那么多事,前几天还天天陪我。”
苏雪花说着便有些佩服:“对啊,只要你醒着他再忙也要陪在你身边,说实在的,这个人是真的强,姐你不知道,你输液睡觉的时候,他也不休息,不是出去接电话就是守在你旁边发信息,你醒来他又继续照顾你,一开始你昏迷的时候他晚上也不回,就在你旁边等着,我想跟他倒开时间陪你他还不同意,后来多亏你恢复的好,不用陪夜,要不他肯定就住这儿了……”
江遮月说不明白她此时是什么心情,就是更更更难受了。
出院前,来了一波意料之外的人。
a大校长、教务处长、辅导员、学生会代表甚至还有出事那天的那个女监考老师,浩浩荡荡捧花带礼的专程来看望江遮月,表达了学校的失职和愧疚,并表示一定处理好医疗费用的责摊,病假期间的学分,还有出院后的补课等问题。而且宿舍也安排好了,在新院楼一层,是为数不多的二人间,专门给江遮月和她妹妹苏雪花准备的。
江遮月是有些受宠若惊的,毕竟她从来没把这次的出事怪过任何人。
不过这样的安排还是很令人高兴的。
苏雪花笑得很是魔幻:“二人间诶……嘿嘿嘿……”
江遮月:你是怎么做到把开心表现成猥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