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已歇
晨雾,弥漫着大地。
阴沉的天空几乎压的人要喘不过气来。
可更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却是芳蕊肩上的笼头。
长长的盘山路,浑身湿透的毛驴,衣衫尽湿的妙龄女子。
娇嫩的青葱手已不知道被磨出了多深的伤口,水珠顺着她额头滚落,流到她的下巴,流进她坚挺的胸膛,勾勒出她凹凸有致的动人曲线。
谁也不知那是汗水还是雾水。
‘希屡屡’随着花斑毛驴一声长嘶,马车停在了山顶。
不应该叫马车,那只不过是用一些木头捆绑成的一块大木板拖在毛驴身后罢了。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蜀道究竟有多难只有亲身走过的才能知道。
更何况身后还拖着数百斤的累赘,其中的艰辛,芳蕊已不足为外人道。
两个男人并排躺在一起,怎么也不会太轻的,又何况本就身材魁伟的彭霸西!
不过那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走过来了。
站在路的最高处,一直她紧皱的眉头终于忍不住舒展开来,露出花儿一般的微笑。
那是战胜自我后胜利的微笑。
同样露出笑容的还有身后一张稚嫩的脸。
芳蕊回过身一把紧紧抓住那双手。
脏兮兮,沾满泥土的黑黑手,和她的青葱玉手一黑一白成了鲜明的对比。
芳蕊感觉不到,此时只觉得这双黑乎乎的脏手比世间任何一双手都动人。
前一刻这双手还用尽它所有的力气帮助她推动毛驴后面沉重的板车。
“谢谢你”
芳蕊声音几乎哽咽了,眼中流出感激的泪水。
除了这三个字外,她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话可说。
孩子不过十岁,一张脸和他的手一样,又黄又黑,显得营养不良。
多么柔弱的一个孩子,却又有一颗那么坚强的心,十里陡峭的盘山路。
自己有着心中的信念才坚持下来,可这个孩子自从看见自己走上这条路便丢下吃草的黄牛,将一双手放在了身后板车上。
一路上流出的汗水比自己还多,可是连吭也没有吭一声。
推着板车,一直陪自己到山顶。
孩子似乎没见过什么世面,被芳蕊突然的动作吓得呆住了,一对眼睛眨呀眨的睁大,也不说话,拼命将手往外抽出。
孩子不大,力气倒不,瞬间便抽的芳蕊已经流血的手生疼。
芳蕊看着他的样子笑了,一边伸出衣袖温柔的擦着孩子脸上的汗珠和泥土,一边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大家都叫我二狗。”感受着芳蕊温柔的动作,孩子也不再惊慌。
“二狗,姐姐也没有什么感谢你的,这里有几两银子你拿去买点吃的”
二狗突然转身便跑,边跑边道,“娘说过,多帮助别人是应该做的事,乱拿别人的东西会被砍手的”
孩子人不大,跑的却不慢,眨眼便跑到了上山拐弯处。
芳蕊唯有苦笑
孩子在拐弯处站定,笑呵呵的看着她。
芳蕊唯有挥手道,“放完牛回去代姐姐问候你娘,就说姐姐说,二狗是个好孩子。”
孩子笑的更灿烂了,大声道,“漂亮姐姐也是好姐姐,你一定能救好两位叔叔的。”
芳蕊笑容一僵,眼角已有了苦涩,却还是强笑道,“姐姐有机会回来看你的。”
有机会,真的有机会吗?
谁有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虽然这个孩子让他无比感激,可真正让自己牵肠挂肚的人却在身旁板车上生死难测。
下次见面是否还记得这个无私而坚强,阳光的孩子?
人或许便是这样的,记得一个人的好,总是一时的,谁又能真正记一辈子?
她已不在停留,转身拉着毛驴对着下山的路走去。
走了不远,只听孩子在身后大声道,“顺着这条路一直走,鱼大夫就在山下的镇上”
“鱼大夫”
芳蕊一边念叨着这个名字,一边回头关切的看着板车上的两个男人。
彭霸西呼吸平稳,似乎睡的很沉。
从看见彭飞中晕倒那一刻,他也晕倒,一直到现在!幸好只是睡着了。
彭飞中呢?
和大哥一样,静静的躺着,受伤的右腿肿的都快赶上大腿粗细了。
呼吸时快时慢,身体偶尔总是发出一阵抽搐。
原来在睡梦中他也在承受着分筋错骨手的痛苦!
芳蕊只觉芳心针刺一般疼痛,看着这个男人身体上的疼痛似乎比自己疼痛还难受。
她突然咬了咬牙,转过头不再去看。
鱼大夫就在山下,只要赶鱼大夫那里,他们就有救了。
据二狗说,方圆三十里内,没有鱼大夫治不了的病。
最好的的关怀方式应该是赶好驴车,尽量的不要让车颤动太厉害!
镇
枇杷镇
南北一条街,行人熙熙攘。
谁也无法想象一个的镇上有如此多的人。
人多的以至于芳蕊的驴车都几乎走不动了。
人多当然也有好处,随便一问,便问到了鱼大夫住的地方。
芳蕊心的拉着驴车在人群中挤来挤去,街上男人的汗味,女人头上的刨花油味,买豆浆油条包子的香味。
各种奇奇怪怪的味道夹杂着钻进芳蕊巧的鼻孔中,让她烦闷不堪。
更让她烦闷的却是那咕咕叫的肚子,无论谁若是赶了一夜的路闻见吃的味道也会显得饥肠辘辘。
可芳蕊对街边的食物连看也不看一眼,此时此刻没有什么可以比爱人的命更重要,何况是饿肚子!
鱼大夫的家并不远,就在街的尽头。
可这段路芳蕊走了快两注香也没到。
不是慢,是走不动了!
有人挡路才会走不动。
“娘子,这是急着去救你的夫婿吗?鱼大夫家的路我熟,不如由在下带你去可好?”
挡路的是个年轻伙子,油头粉面,手中一把纸扇轻轻摇动,目光肆无忌惮的在她凹凸有致的身上游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