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我们这么坐在一起还是一个月之前的事,为什么我现在感觉好像时间都过了好久一样。”我把手里的酒瓶递给鸦,“他介绍给我的牌子,你可以试着来一点。”

    “算了,变成夜雀之后很多东西都失去意义了,连味觉都退化得不成样子了,醉这种感觉就更别谈了。”鸦推开我递过来的酒瓶,“不过你能来这里我是没想到的,我都变成这样了,你居然都有办法找到我。”

    “我好歹也是逆川的妖怪,在这里也算是混了几百年的老东西,这点手段还是有的。”我把酒瓶放在脚下,搓搓手,“我都不知道和多少‘催眠师’搭档过了,还会不知道你的情况么?别憋着,有问题就问出来。”

    “你为了他甚至连我都骗,玩这么大,真的对他那么有信心?”鸦看着那个酒瓶皱了皱眉,“或者说,为什么不是我?而是他。”

    “你们在很多方面很像,但是有一点区别很大。你虽然能保持清醒,但是你容易让自己沉湎于过去。他虽然无法认清自我,他虽然容易被过去支配身体,但是他会永远站在现在的立场做出判断。无论他有多后悔、多心痛,他明白过去无法更改。在这里我需要纠正一点你的误解,他和你我都不一样,所以你被骗了,而我也好不到哪里去。”我单手托腮,“他做的比你想得要更多,不然怎么可能会出现规模这么大的事故。”

    “你是说。”鸦的眼神变得有些微妙。

    “他把他人负面的过去拖拽到了属于他自己旁观者的角度,强迫他人以最冷静的眼光来直面他们的过去。他就是人们负面过去时站在远处冷眼观望的那一个,所以他的办法是让你明白过去对现在毫无意义。这不是‘催眠’,这是强迫他们从‘催眠’中‘清醒’。”我对着呆滞的鸦打了个响指,“这是他所理解的一劳永逸。”

    “意义呢?”鸦回过神来,叹了口气,“他知不知道这样会让他越陷越深?”

    “你觉得他会在乎这个问题么?当初我试探他对于解脱的态度的时候,他表现得不屑一顾。也许从那个时候他就开始思考他自己的方法了。最后他决定驱赶走‘鸟巢’里的夜雀,然后自己成为最深处的那一个。这是他的选择,我也无权干涉。而且我确实对他很有信心,他和我们都不一样。”我敲了敲酒瓶,“比如这个。”

    “这么一看我这个前任确实很不称职来着。”鸦苦笑着拿起酒瓶。

    “他正走在一条所有‘催眠师’都不曾走过的路上,他会同化身体里的夜雀,但是最后走向的却是妖怪们才会有的结局。”我看着灌闷酒的鸦,“这是好事。”

    “也只有你这种烂好人才认为这是好事吧。”鸦往地上啐了一口。

    “我们不会后悔我们的选择。对于逆川的我来说是这样,对于催眠师的你来说也是这样,对于鸮的他来说也是一样。”我笑了笑。

    “那么多夜雀你打算怎么处理?”鸦放下酒瓶。

    “就按照他的想法来吧,只要他能让夜雀保持稳定,我觉得没什么大问题。”我想了想那些夜雀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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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板,我记得你说过夜雀是只能在夜晚存活的生物对吧?”我看着落在窗沿上的那个影子。

    “是的。”老板正在往蛋糕上挤奶油,据说是新的甜点,“怎么了?”

    “那个。”我朝着窗户的方向摆了摆头。

    “看来事情出现了某种我们未能预知的变化。”老板显然已经看见了那个东西,他的瞳孔明显地收缩了一下,马上停下手里的动作,用围裙擦了擦手,“你稍微看下店,我要去找溯聊聊。”

    我看着老板解下围裙离开门店,于是对着窗户那边的影子挥了挥手,没想到它很顺从地飞了进来,落在我面前的一张桌子上。我对它伸出手,打算稍微用“灵”试探一下,它也并没有产生任何过激的反应。

    “所以说已经从本质上产生了变化么?”我想起最开始的时候它们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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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鸮先生也会来酒吧这种地方吗?”她朝我走过来,“怎么看鸮先生都不像是会来这种地方的人。”

    “很早以前就很喜欢这里,上大学的时候还在这里打过一段时间的零工。”我朝她举了举杯子,“来这里能让我轻松不少。”

    “为什么会喜欢这里呢?难道是为了减少负罪感?‘rgr’这种东西其实很讨人厌不是么?”她趴在吧台上开起了玩笑,“让人沦陷,并且永远无法摆脱。”

    “因为每个人都必须拥有‘rgr’,人是会站在现在回望过去的生物,但是他们回不到过去。如果不能从过去中汲取教训,他们只会留下越来越多的遗憾。‘催眠’只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活在‘催眠’中的结果是不稳定的,我们需要保持‘清醒’。”我看着吧台后面的挂画,伸出手指了指,“过去在那里翻涌着,我们可以欣赏它的身姿,但是我们不能被它卷入其中。”

    “鸮先生你现在握着伏特加的样子可不像是一个清醒的人。”她侧过头来看着我,“但是我还是要说谢谢,我知道那个时候站在我旁边的人是鸮先生,虽然听上去是很不可思议的想法,但是我这个人一向相信直觉。”

    “那你此时此刻不是应该很痛恨我么?毕竟我做的可不是什么善事。”我听了她的话放下手里的酒杯。

    “总是有理由的。”她叹了口气,“虽然很多老话都已经过时了,但是有一句放在这里挺合适的。良药苦口利于病。这点道理我还是明白的,虽然确实很苦就是了。”

    “这是我们的必然。”

    “所以敬必然。”她朝我举起杯子。

    我身体里的家伙稍微提醒了我一下,刚才她坐在我右侧的时候我没能看到她右侧的东西,等她离开的时候,我才注意到她右侧肩膀上那个的黑色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