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将天老爷最后的热能挥霍了个干净,这几天虽是晴天,但温度却降了许多。5s
傍晚时,刘毅带着属下去城头轮岗。一上城头,就见前方一阵喧哗,一大群士兵围在兵道上,挤成一团,吵得不可开交。他皱了皱眉,对身后的亲兵道:“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现在虽不是战时,但各路诸侯的军队马上就要来了,也得严阵以待。这些兵也不知怎么回事,军纪如此散漫,如果真有敌人来犯,怕得一触即溃。
那亲兵应了声是,走过去转了一圈回来了,满脸的不屑。刘毅忙道:“怎么了?”
亲兵撇了撇嘴:“好像是华雄和吴将军起了争执,闹得很凶。”
“吴将军?那个吴将军?”
“吴匡啊……”
听了亲兵的话,刘毅吓了一跳,连忙道:“走,过去看看。”
吞并何进余部后,董卓势力大增,但蛇吞象的后遗症也渐渐显现。投诚过来的部队有好几万人,而董卓手中,现在满打满算也才几千人,这么点部队,要控制十倍于己的兵力,显然力不从心,军中也渐有不稳之态。吴匡是投诚一方的武将代表,要是真和华雄起了冲突,一个不好,就会引起兵变。
人群闪开了一条道,刘毅带着几个亲兵走了进去。正中间,华雄和几个属下席地坐在墙垛下,有些吊儿郎当的看着对面的吴匡。几碟吃和酒壶围成一圈,就放在几人伸手可及的雉碟上。几个人吃着吃,不时抓起酒壶喝上一口,状甚惬意,显然没把吴匡当回事。
吴匡怒目而视:“华将军,轮岗期间,军中不得饮酒,你作为一军主将,连这个都不明白么?”
华雄抓起碟子里的炒豆抛向半空,然后下巴一伸,接住了,一边咀嚼一边道:“什么不得饮酒,你少给老子咋呼。在我们西凉,到处天寒地冻的,不饮酒怎么活?那次打仗,老子不先喝点酒暖和下身子?”
吴匡道:“西凉是西凉,但这里是洛阳……”
他话还没说完,华雄已冷笑一声,接口道:“洛阳?洛阳又怎么了?连那个糊涂皇帝都得听我家主公的,屁规矩还多。”
吴匡气得脸都红了:“华将军,陛下九五之尊,岂是我等能妄加置喙的?”
华雄斜睨了吴匡一眼:“老子早看你不惯了,平时总是鼻孔朝天,今天说了又怎的?”
吴匡一下拔出刀来:“华将军,你侮辱我可以,但陛下不行,请你收回刚才的话。”
华雄一下站起,梗着脖子道:“怎么,你要跟老子决斗?”
华雄是西凉军有名的刺头,而吴匡兵权更大。两个人刘毅都不好管,也管不了。所以早在进人群时,他就吩咐亲兵将这里的情况向董卓汇报去了。自己却呆在一旁,静观其变。可两人明显不对头,三言两语就要刀兵相见。眼见事态就要失控,刘毅就算想装缩头乌龟,也万万不行,只得上前道:“两位将军,听我说。”
吴匡态度还好些,对刘毅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但华雄却明显不买账,红着眼睛道:“刘毅,这里没你的事,滚开。”
这话太冲了,刘毅按了按心头的火气,耐心道:“华将军,你请消消火。”
一听刘毅这样说,华雄火气更胜:“别以为你上次赢了老子,就可以说三道四,干脆这样,咱们今天立下生死状,真刀真枪的再来次。”
这华雄,脑子里装的是屎么,怎么净是些打打杀杀的事?刘毅一声,正待再劝,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喊叫。5s
那声音甚是惊恐,是从了望哨上发出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刘毅抬头向了望哨上叫道:“什么事这么慌张?”
那瞭望哨的士兵道:“距城五里外,似乎有,有大队人马!”
“有人?”刘毅连忙叫道:“戒备,注意戒备!”
大敌当前,华雄也顾不得扯皮了,他一手扶住雉碟,伸长脖子朝远方打量,语气中大是兴奋:“有人来了,估计是敌人。哈哈,这下有得杀了。”
得知其他几路诸侯马上要来,洛阳城这几天城门紧闭,平时只有一些斥堠队出城巡视。虽然早有所料,但真有敌人来的时候,每个人仍然很是吃惊。吴匡显然对刘毅刚才解围有些感激,走过来主动道:“刘将军,也不知是那路人马?”
远方尘土滚滚,正有大队人马赶来,看样子,也是骑兵居多。刘毅反问道:“斥候呢,怎么没斥候回报?”
吴匡摇了摇头:“不清楚,我派过斥候队在距城十里外巡视。”
刘毅心头一沉。按道理,斥堠是在距城十里外巡视,现在那支人马已经到了五里外,斥堠队却还没回来,只怕凶多吉少。
能将斥候清理得如此干净,对方显然也是精擅骑射的强兵了。城头上的所有人都屏住呼吸,耳边仅是风吹在旗帜上的猎猎声响。那翻滚的尘土如一条土龙,距离城头越来越近,了望哨上的士兵忽然又叫道:“有人过来了!”
其实也不用他喊,谁都可以看到,一骑快马正疾驰而来。这人走得极快,随着他渐渐近了,刘毅的心也悬了起来。那人冲到了离城还有二三百步时,已经能看出身上披的是宿卫军的战服,他似乎正在喊着什么,太远了,风也吹得急,一时听不出什么。刘毅道:“来几个人随我出去接应,吴将军,你给我压阵。”
一听刘毅如此说,华雄比刘毅冲得更快,两人几乎不分先后,同时下城。刚迎出去,那斥候的座骑突然一个失蹄,人也被甩了出去。刘毅加了一鞭,坐骑长嘶一声,陡然加速,也不等吊桥完全放下便跳了出去,几个起落,便已冲到斥候身边。他跳下来冲到那人身边,叫道:“喂,你还好么?”
斥候已是伤痕累累,摔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一看到他这副样子,刘毅心头不安感更强,连忙扶起斥候,后者抬起满是血污的脸:“并州……是并州兵……”
并州兵?果然是丁原,还有那个吕布。
刘毅道:“撑着点。”这时华雄带着几个人也过来了,他怒道:“他妈的,谁干的?”
“是并州丁原,丁刺史的人。”
华雄一怔,怒火更甚:“他这是什么意思,要和我们西凉军开战么?”
看着暴跳如雷的华雄,刘毅暗自苦笑。并州军兵强马壮,丁原是如今最有权势的军阀之一,他这么做,开战倒未必,怕也存了先声夺人的意思,给西凉军一个下马威吧。
刘毅将那斥候扶起:“好了,快将这位兄弟扶回去,立刻向司空禀报。”
丁原终于还是来了。现在有了刘毅这个变数在里面,历史究竟会不会如实发展,他自己心中也没底。
带着那斥堠兵回到城上,将他送医官医治后,刘毅急忙回到城上。此时声音已越来越响,耳边尽是隆隆的马蹄声。远远望去,并州兵的列队黑压压一片。吴匡在边上沉着个脸,低声道:“怎么这么多,这丁原是将老本都带来了么?”
他的语气中隐有惧意,主将如此,宿卫军大多面现惧色,有些人甚至吓得直打啰嗦。
看来,要指望这些人守城,多半不成。这时华雄在一边叫道:“咦,有个不怕死的过来了,难道想打架?”
并州兵在离城约一里之外停下了,一个头戴金冠,手持画戟的人越众而出,朝这边缓缓行来。这人生得极是高大,粗略一看,身高怕有两米上下。他坐骑也算雄伟的了,但在他胯下,就显得有些矮了,十分不协。
城头上所有人都盯着这人,他驱马距城头两百步开外的地方停住了,突然叫道:“并州吕布在此,我军奉旨远道而来,你们就是如此对待勤王之师的么?”
果然是吕布!
面对这个号称三国武力第一的勇将,刘毅心头也有些打鼓。但马上就被吕布倒打一耙激怒了,正想回话,华雄已破口大骂:“勤王之师?勤你妈的师,人都被你杀了,还口口声声说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公伟,你这暴烈的脾气,得改改。”
随着一声呵斥,董卓在李儒等几个文武的簇拥下,沿着上城墙的石阶走了上来。他脸上隐有怒色,显然对华雄大为不满。
华雄在其他人面前耀武扬威,此时却蔫了,他挠了挠头道:“嘿,是主公啊。我也只是过过嘴瘾罢了……”
董卓瞪了他一眼:“聚众饮酒,这也算过嘴瘾,这是犯了军纪,知道么?”
他嘴上虽说着责罚的话,但语气却不见得有多严厉。刘毅在一旁看得大摇其头,董卓御下,还是太过儿戏了。个人感情是一回事,但军纪却需严格执行,否则如何做到令行禁止。他能走到今天,跟其豪爽义气不无关系。这种靠私人友谊维持起来的关系固然能迅速建立起班底,却也极容易让这些人恃宠而骄。西凉军进了洛阳后,一路烧杀抢掠,搞得洛阳民怨沸腾,怨声载道。固然与他们本性有关,但董卓的纵容却也是一大主因。
偷偷瞟了吴匡一眼,却见他面沉似水,显然对董卓如此处置,也是大为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