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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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时辰之后,两人并肩坐在清澈的池边,看月华初生,看流萤起舞。女子仍然很虚弱,头斜斜靠在琴师的肩上。琴师越来越急切,大声说:“不吃掉在下,你真的会死的!”

    “琴师是傻瓜。”女子笑着摇头。

    “哎?”琴师转过头去,看到女子的红唇漾着温柔的笑意。

    “松风比狐狸还要奸诈,如果你就是解药,他岂不是有计划破灭的可能?须知妾身发觉中毒的时候,是极有可能在盛怒之下将你直接吞掉的。”

    女子略微一顿,继续说道:“妾身倒是觉得,解药大半会藏在庙宇之中,便姑且把这座破庙整个吞下吧。”

    “那么毒性被解掉了吗?”

    女子轻轻摇头:“妾身……也不知道。”

    琴师起身大声说:“那万一在下真的就是解药呢!姐不妨一试!”

    女子长长叹息一声:“就算是暴食的大妖,在这个世界上,也仍有不愿意吞下的事物啊。”

    琴师才慢慢琢磨过来,问道:“姐其实从未怀疑过在下对吗?”

    女子淡淡一笑:“琴师何出此言?”

    “在下这才明白,姐故意装作恨极,想将在下和松风一同置于死地,是为了让松风相信姐的攻击不会有所保留。而姐在松风得意忘形的时候,突然施展出真正的实力将其瞬杀——这中间唯一发生的变化,就是松风冲向姐的同时,也把我推到了一边。”

    琴师站起身来激动地说:“所以姐这番谋划,是不希望松风为了自保将在下挟为人质,是想保全在下!更进一步说,把在下困在至高天上,也是不希望在下卷入这次阴谋之中,对吗?”

    女子没有回答,琴师握着拳头,像个孩子一样急切地追问:“是不是这样嘛,姐你说句话嘛!”

    女子取出一个荷包,包里装着断掉的无名指。

    “一个月后,是天界正神药师神下界之期。带着断指去找她,定能接续如初。”

    直接天地的温暖之风渐渐微弱,飘向深空的竹叶不再上升,而是静静悬停在月光之下,这意味着这一次摇曳的扶摇长风已经快要停止吹拂了。

    女子的身体也慢慢悬浮起来,在天之扉不能停留于大地的铁则作用下,即将远离大地。

    女子霓裳飘舞升至半空,轻声说道:“从今往后,永远不必带酒来看望我了。”

    琴师低低地埋着头,浑身虚弱无力。他不敢深思这句话是否有恩断义绝的意味,心中五味杂陈,竟说不出一句告别的言语。

    “下次扶摇长风吹起时,就教妾身演奏京胡吧。”

    琴师立刻抬起头来,眼中再次洋溢明媚而稚气的光芒。

    “当然!在下……在下绝对会信守承诺的!”

    琴师和女子的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明靖若有所思,说道:“所以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孔雀明王大人其实会拉京胡的对吗?”

    总结得不错。

    不过这压根就不是重点啦!

    鹭端起清茶坦然答道:“真一,不论在你们看来明王大人是怎样的人物,守护者也好,嗜血的大妖也罢,在下都不在意。在下只坚信她是一位知音,是一位值得信赖的同伴,是可以托付生命的挚友。即便所有人都与她对立,在下也愿意站在她的身边。”

    为了你,我敢与全世界为敌。

    这真是一句很好的话。

    这番话同样也令我内心亮堂许多。本来我很迷茫,一直在揣摩妙心真正的目的,不知道她为什么召唤天杀星,为什么会和孔雀明王这样的凶险之辈成为朋友。可是现在我感到惭愧,我口口声声说自己愿意为妙心付出一切,却连对她全心全意的信任都尚未做到。

    天杀星又怎样,孔雀明王又怎样?我只需要记得妙心直到最后都挂念着我,她是我灰暗生活中的一束阳光,这就足够了。

    那么我们还要不要帮助孔雀明王恢复力量?

    答案显而易见——

    妙心信赖的人,我也愿意全力支持。

    回到翠音山,夹杂在潇潇风声之中,有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奇怪声响。道悠警惕地拦住我,说听见鬼哭之声不吉,不要继续前进。我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是不是昨天夜里惨死在这里的联军阴魂不散,一时确实没敢迈步。

    但鹭先生苦笑着说:“这是明王大人在演奏京胡。”

    我们捂着耳朵走回竹林,果然是孔雀明王正在制造这如同锯木的噪音。她见到我们,便放下京胡,装作昨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笑容温和地说:“看起来鹭及时赶去支援了,虽然大家身上都带着伤,但所幸全部平安归来。”

    正当我思考要不要把凝萃的事情,以及我亲眼目睹那血流成河的惨景直率地说出来,鹭便上前一步,用波澜不惊的声音抛出一句足以凝固周围空气的话语。

    “明王大人,是你让夏鸣发起袭击的,在下已经全然知晓了。”

    孔雀明王愣了一会儿,便微微扬起嘴角:“还是被你们发现了呢。”

    没有人能判断这句话究竟蕴含着怎样的深意,玉早喉咙微微一动,不由得把利爪藏在拳心里。道悠思考数秒,决定用不加掩饰的怀疑眼神注视孔雀明王。明靖左右看看,一脸天然,似乎不知道大家在紧张什么。而我只能努力保持平静和沉默。

    孔雀明王自言自语道:“明明妾身已经夺走了夏鸣的灵智之魂,以确保她不会泄露秘密,说是妾身安排她在当时出现在那个地方。可是最终秘密无法保守,这中间是出了什么岔子呢?”

    道悠鼓起勇气,问道:“明王大人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孔雀明王挽起垂直腰间的长袖,烟锅朝东北边一指,说:“妾身带你们去一个地方,也许那里的惨景会引起各位不适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