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庄子回到了家。

    晚饭结束，零悦好不容易伺候俩兄妹睡着，却又来到了客厅。庄子还没睡，依旧在喝酒。

    “别喝那么多了，伤身体。”

    “零悦，明天我要出一趟远门。”庄子似乎是鼓足勇气说出来的。

    “去做什么？”

    “去……看望一个老朋友。”庄子有些迟疑了。

    “实验者？”零悦很诧异。

    “零悦，明天，你就带着孩子们回研究所吧。在我不在家的日子里……”庄子抓住了零悦的手，很温暖，但是颤抖不止。

    “你……找到，回去的路了。”零悦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尽管她是一个喜欢平凡的女孩，但不代表她是一个平凡的人。

    庄子沉默了。他知道，自己的离开，对家人是一种残忍。

    “庄子，这10年，你有没有真正爱过我”零悦问了出来。

    她已经崩到泪点的边缘上。

    庄子伸手去抚摸住她的脸，零悦的泪水终究还是落了下来。

    “妈妈，你为什么在这里睡着了啊。爸爸呢？”饶从房间里跑了出来，揉着刚睡醒的眼，这已经是清晨了，但外面依旧是那么黑暗。庄子似乎已经不在了，他没有再去见儿女一面。

    “饶，来妈妈这儿，爸爸去外地拯救人类了，饶想不想要温暖？”

    “爸爸妈妈在饶就很温暖。”

    “饶，快去告诉你妹妹，今天我们去见外公。”

    “外公？”饶很惊讶，他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外公。

    零悦有气无力的笑了笑，看着饶的背影，她这一生，被科学研究所所长抚养，但她终究不过是一个没有见过亲生父母的孤儿。那个外公尽管很疼她，但是，也没有什么时间照顾她。

    零悦这一生，陪在她身边最久的人，就是庄子了。她似乎，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角色一样。不过，那是以前了，至少，还有饶，悦。零悦慢慢地收拾着衣物，慢慢收拾着回忆，她本就是一个可爱乖巧的女孩，她尊重庄子的选择，哪怕自己一万个不愿意。

    庄子离开了，他站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上，天空飘着雪花。

    “你醒了。”天空中渐渐浮现出一张脸，那样子和庄子竟然一模一样。

    “或许，我根本没睡过。”庄子仰望着，语气平淡。

    “为何这时才来见我。”天空中的那张脸开口道。

    “至少，我要陪她走过10年。也至少让我可以有勇气放弃，可是我发现我的勇气已经被消磨干净了。现在，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会选择离开。十年，足以让我忘记很多东西。”

    “这样，对你更加残忍，你升起了一段本不该发生的恋情，不该拥有那些感情，家人，孩子，一切。”那张面孔回答着。

    “尽管知道这一切不真实，但我还是不忍心去选择破梦那个按钮啊。”庄子眼里忽然升起一团火，透过火光，眼前黑暗的世界忽地一下变了——

    那白色的世界，那曾经进入的白色世界，不是庄子做的梦，而它本身就是这个黑暗世界的本质。当然，对于庄子来说，就算是梦，他也会搞清楚这梦究竟是什么意思。

    所有的生灵渐渐浮现，一步，一步向前行走着。庄子环视着，他看见了零悦，零悦身旁是饶和悦。

    “真视之眸。”那面孔竟能跟着浮现在这白色世界里。

    “我没有挣脱那白色世界的异变，而是被融进了这片世界。讲真的，我真的迷茫过。”庄子在和那张脸说话，却看着零悦和那两个兄妹。”我会想你们的，以后你们会永远活着我的记忆里，和现在没什么区别，真的。人呐，有很多时候陷入一场梦境。梦的开始就是人生的开始。从出生开始的迷惘，产生新的世界观，新的记忆，新的人生。你想不起梦境以前的故事，等你能想起来的时候，又被忙碌的生活打断。这个世界为什么会有生死？为什么？谁规定的？为什么不是永生？因为一开始，梦境就是为了让你死，全世界都会死，你就会相信死亡，相信一生，到最后结束，你死了，那个梦的目的达到了。输了，一切都没了。”

    “你是怎么发现的？”面孔问到。

    “虽然有最直接的方法，但是我通过哲学验证了一下。”庄子轻叹“本身上，我以为这个世界是物质世界，毕竟物质决定意识。但后来，这个世界我见过周榭，见过鼠鬼，见过白白，将这些事整理一遍后，我发现，这个世界不是由物质创造的，而是间接经过了我的意识。”

    “周榭代表挣扎与迷惘，他与我差不多的节点离开，心态与我差不多。鼠鬼代表我向这个世界妥协，他口中的世界末日是我放弃的动力。正是那时我决定要陪零悦走下去，鼠鬼只不过是衍生出的催化剂罢了。至于白白，是现实的理智，回去的渴望而衍生出的。也是白白，他所说的世界末日是提醒我，不要过度自我陷入。

    这个世界，是我内心最简单的要求夸大后诞生的。而这里，就是去掉特效后最原始的地方。”庄子把这些年经历过的，一一串联，然后用不符常理的思考方式想了一遍。“之所以不符合常规，其实就是这么做会被常规嘲笑。”

    “呵呵，有点意思，不符常理的思考方式。那鼠鬼为你设计的是什么？”

    “鼠鬼织梦的能力，遗忘，衍生。他不会自己设计剧本，而是让我的思维，自我设计剧本，和他交手，其实是在和自己交手，突破自己。呵……真是个不错的对手，很多脱梦师都会自己把自己陷进去，越陷越深。”

    “游戏，结束了。”那张脸感慨着，这片世界渐渐化成了混沌，消失不见。零悦她们不会回到研究所了，他们的思维终止，一切，变得从未发生过。这是一种解脱，可唯独庄子，无法遗忘。

    虽说梦中十年，现实不过也就短短三个时辰。百年孤梦，也不过一夜。庄子苏醒的速度在那些脱梦师当中并不算慢，但也不是很突出。

    但是，凶险程度却无比可怕，堪称最凶险的梦境。因为鼠鬼的梦是由自己的思维自我创造梦境，而庄子的思维足以缔造一个几乎无解的梦境。但是，超脱自己的思维，正是庄子能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