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的阖宫朝见患病不起的畅常在始终未能参加,韵嫔、宁嫔也是有些忧心,“畅妹妹近来身子不适不如我们去看看吧。”宁嫔开口道,韵嫔也觉得甚好,也欲同往,“二位娘娘祖妹妹身子不爽咱们这么多人去也不方便,祖妹妹的身子也需要静养,嫔妾正好也有几日没有去探望她了,不如嫔妾代两位娘娘去便是了。”与她二人并排走的桂贵人忍不住开了口,桂贵人向来与世无争,为人又温厚善良,最是单纯可人。想必她也不愿麻烦她们让她们在病榻前安慰畅常在,况且她们两个与桂贵人、畅常在又不熟络,让桂贵人和畅常在说些姐妹间的体己话也好,她们若是去了反倒让畅常在拘束反而不利于畅常在养病,如此一想,韵嫔、宁嫔只好作罢,顺了桂贵人的意,她二人对桂贵人到了声珍重,也就散了。
桂贵人也沿着路来到了畅常在的宫里,她的寝殿还是这般静悄悄的,自从畅常在病了以后总不爱见人,总是把宫人请出去。畅常在素来敏感多疑总是疑心旁人会出卖她自己也怕会留下话柄,疑心易生暗鬼,她的病多办因此而起也为着她父亲戴罪被贬的缘故,桂贵人也体谅她每次与她聊天时也为着她总是屏退左右。桂贵人还是像往常一样请了她身边的宫人出去,自己推开殿门却发现室内昏暗不已,她随手点起蜡烛,往畅常在的床前一瞧,令她触目惊心,畅常在血淋淋的人头就这么摆在枕头之上,她大叫一声,却见一个黑影从窗前逃窜出去,刚刚未曾留心周遭环境此人必是凶手,黑影迅速逃窜,桂贵人见情势危急顾不上叫人自己也跳窗爬了出去追赶那个黑影,然而桂贵人的一声尖叫也引来了宫人们的注意,推开门她们也是害怕不已,忙命人通知了皇上。而桂贵人拼命追赶那个黑影,那个黑影一直抄宫里偏僻的路逃窜,桂贵人顾不上许多周围也没有人经过更不可能呼叫帮忙,她就这样一直跑着,最后也已体力不支跟丢了,她也迷了路,此时已近黄昏宫里还没有点灯,四周也是有些昏暗。
她懊悔不已,早知道就叫人一起去追那个人了,此人心机叵测,自己绝非她的对手,畅常在无故枉死,自己必须要早些回去否则皇上一定会怀疑自己,到时侯自己便成为幕后主使的替死鬼了,如何能为畅妹妹报仇?畅妹妹,我一定要为你报仇,桂贵人一路哭一路沿着宫里木兰树的气味返回,这条路这么偏僻要是死了只怕别人也不会知道吧,但我一定要活着解释清楚为畅妹妹报仇。想到这儿她擦干眼泪又继续往前走,她的脚早已磨破皮了,腿胀痛不已,她咬着牙继续走,终于在拐过一条走道后,看到了宫里的雨花池,她累得扶着栏杆瘫坐在冰凉的石板地上,她还是勉强站了起来,此时宫里也点起了灯,她低头一看却发现背后有个灯照的人影却已为时已晚,她被人推入了雨花池,“救命救命。”她大声呼救却被呛了更多水,她拼命往上游,却双手无力支撑,只见那人的一道背影消逝在夜色中。
宫人发现时为时已晚,桂贵人已溺毙在雨花池中了。而畅常在的宫人则指出近来来探望最多最勤的便是桂贵人,那日畅常在出事时只有桂贵人来探望她,且她二人聊天时总是屏退左右宫人,况且那日也有宫人听到了桂贵人的叫喊声,推开门一看便是看到畅常在身首异处。这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让人细思极恐。瑛妃也不觉皱眉道,“你们怎么服侍你们主的?你们主出事的时候怎么都不在身边?”语气虽然如平常一般淡淡,却令人不寒而栗,宫人们吓得跪了一地,“娘娘,我家主平日里与桂主最为要好,总是说着悄悄话不许奴婢们听着,奴婢们见桂贵人主常来且也方便与主说些体己话,奴婢们才放心不去打扰,近日主一病更是为了自己静心养病不许那么多人伺候,平日里也只是应了声才许奴婢们过去伺候着,可奴婢们绝无松怠主之意啊。”宫人们神色皆是不由自主的一凛,皇上也是有些疾言厉色,“桂贵人当真是厉害,如此一来似乎也全都对上了,她虽不算得宠,但朕待她也算是不薄,没想到她竟会如此,此事定和她脱不了干系。”
瑛妃忙柔声安慰道,“此事尚未查清,皇上切勿动怒,桂妹妹与畅妹妹情同姐妹怎会做此伤天害理之事,此事定是有误会。”听得瑛妃这样说,平日里不甚得宠的茂常在忍不住嘀咕道,“正是情同姐妹才不会惹人怀疑,否则除了她以外还有谁能这样频繁出入畅姐姐宫里又不留痕迹呢?”一旁的志常在也垂首低声道,“听闻桂姐姐身上、脚踝上都有印记,太医说这可能是着急行步太久所致。”“是啊,桂姐姐还亲自为畅姐姐换了新的太医,连韵嫔娘娘、宁嫔娘娘要去看望畅姐姐都被推却了,臣妾之前还羡慕她俩的姐妹情深呢。”夏常在也附和道。瑛妃刚要相劝,却见宁嫔也冷冷地开了口,“臣妾虽然与桂贵人相处不多,交情也不深厚,可是桂贵人为人天真热忱,断不会是如此心思缜密之人。”韵嫔也悄悄快速扫了瑛妃一眼,“臣妾也觉得此事不像是桂贵人所为,似乎另有其人。”
祥贵人也忙道,“畅姐姐和桂姐姐一直和睦,臣妾斗胆一言,畅姐姐不过是个失宠已久的嫔妃,桂姐姐恩宠平平也算不上得宠,两人也素来没有不和的传言,既无龃龉又无利害往来,动机更是无从谈起。”一直沉默的余答应也忍不住存疑道,“臣妾听闻当日的祺嫔娘娘似乎也是自裁,桂姐姐的身上有些行走的淤痕会不会是着急一时着急才不慎,”余答应没有继续说下去,瑛妃回话道,“好了,这些事情咱们莫要妄自揣测了,还是先冷静下来听听陛下怎么看吧。”皇上又仔细听了一遍畅常在和桂贵人身旁宫人的答话后,沉思片刻道,“畅常在出事那天正好桂贵人在,也听到了她的尖叫声,并且推开门发现畅常在尸首时,桂贵人早已不知所踪,太医也发现她死之前有过长时间的疾奔,也许是因为畏罪或者太过慌乱亦或是愧对祖氏才落入雨花池,不管如何她是怎么想的动机如何,做了便是做了,抵赖不得,这或许便是冥冥之中的报应吧。”皇上轻轻拉着瑛妃的手,“瑛妃你太过单纯善良了,滟芳也不是每个人都像你那么直爽率真的,在宫里待久了人总会变的,人无害虎意虎有害人心,从前的祺嫔不也做了那些勾当畏罪自裁了么,帝王之家兄弟相残也是常态何况是并非血缘关系的姐妹之情呢?”
瑛妃掩袖啜泣道,“臣妾也只是不愿相信桂妹妹会这么做,宁可相信她是清白的,不过二位妹妹已死,也为着桂妹妹的名声与体面,佳人已逝,也望陛下能不再追究桂妹妹,否则臣妾也会愧疚不已,毕竟也是臣妾协理后宫不当所致。”皇上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瑛妃真是蕙兰心性,之前祺嫔那样陷害你你也为她求情保全她的死后哀荣,如今也为了桂贵人的名声与体面甘愿请罪,如此设身处地的替他人着想,温良恭俭、璞玉浑金,不枉朕赐你协理六宫的大权。”皇上忽然正色的看向新进的秀女们道,“后宫众人必须向瑛妃学习,恭谨尊奉,韵嫔、宁嫔也会从旁规劝,望你们今后都能恪守自持,否则朕也难容。”一番话听得秀女们忙点头称是,不敢再言其他。
出了殿门,宁嫔、韵嫔两人相对无言,最后宁嫔忍不住开口道,“她当真厉害,三番两次成全了自己贤德的美名,让人一点错处都挑不出。仁善到近乎有点可疑。”韵嫔轻轻道,“妹妹也看出来了,祺嫔、桂贵人的事似乎有些太过巧合,发生的有理有据,似乎好像也是冥冥之中安排好的。”“却是如此,只可惜她这般仁善皇上也还是怕她会专权舞弊,所以让咱们从旁协助,说白了也是制衡之意,可惜她这般厉害咱们也不想和她争抢什么,暂且先看她费尽心思如何搏个贤妃的美名吧。”宁嫔静静道,“希望这一切只是咱们的揣测,这些事她从来都没有做过或者涉身其中。”韵嫔喃喃道,真的不要是她,因为有些事一旦做错了,便再难回头了。似乎这个话题也有些沉重,两人久久无言,韵嫔在送宁嫔回宫殿后也走到了储秀宫,不出所料,瑛妃又以午睡歇息为由谢绝了,韵嫔还是难过不已。
当年为她两另谋身份的时候,韵嫔因为是嫡女她父亲从又对她颇为偏爱所以安排在了一户稍有名望的府里,而瑛妃则因自己庶出的身份被匆匆安排在了一户略微寒微的主事家中,瑛妃从便因庶出的身份受人冷眼,当日又有流言纷纷说是韵嫔逼迫她父亲为她们安排的,瑛妃因而对韵嫔恨之入骨,韵嫔想去解释,却才发现流言的可畏,当日之事也是她们父亲为了保全全族不被流放才私下动用最后一点关系安排的,她也不知情,可有些事情传久了也以讹传讹变得那么像真的,让人不得不信,想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罢了就让她继续恨着我吧,与其让她知道真相后在悔恨自责中度过,不如就让她继续恨着我吧,从进宫时再相遇便是注定两人再无和好的可能,让她留着这份恨意才能好好活下去,在这深宫之中走的更远。
后宫变数如浮云苍狗,朝来暮散。桂贵人以贵人之仪置办丧事,畅常在死状凄惨,皇上想追封她却顾念她是罪臣之女仅赠号畅咏照例按常在之位办丧,倒是瑛妃开口提议赐畅咏常在父亲黄金百两衣锦还乡,皇上想着也能了却畅咏常在的一桩心事笑着应允了。众人更觉得瑛妃贤惠,瑛妃却不置可否。畅咏常在和桂贵人的事也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到底是两个不太得宠的嫔妃,宫里似乎没人为之感伤,一切如旧,似乎还是一样什么都没有发生。近日承宠最多的还是瑛妃,其次主位娘娘之中便是韵嫔、宁嫔,新进的宫嫔之中则是祥贵人、玉常在。
时光潺湲而去,也到了仲夏时分,暮春时分大燕少宗便提出觐见,这些年来燕国厉兵秣马也不断壮大自身,大齐则一直无所作为,崇文薄武,大燕虎视眈眈况且大齐已向大燕称臣纳贡,若此时推脱不见,免不了又是一场祸乱,于大齐绝无好处,想到这儿皇上只得应允,并决定盛情款待燕少宗,尽地主之谊。
瑛妃也决定后宫要好好操办,合宫欢庆出席宴会。别的不说,她倒是特别嘱咐道,“祥贵人的服饰定要好好装扮,务必出挑,她是新晋宫嫔中位分最高也最为受宠的,免得看上去失了咱们皇家的体面,更叫燕国轻视我大齐。”然而剩下的她并没有说完,欧阳公明现在只有一位皇后,若是不介意倒是可以再添几位美妾。想到这儿瑛妃冷笑了一声。她早已派人查探了欧阳公明的底细,此人果敢刚毅,平生最爱的便是热衷于挑战,喜欢争夺自己喜欢的东西,哪怕有些东西并不属于自己,当日助大齐放过大齐也是想培养借机自己有力的对手,所以对他而言有些时候得不到的才是最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