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沈家的时候,余荌荌多瞅了两眼。
门外安静一片,没有一点动静。
“看什么呢?”余庆生注意到。
“没什么。”
两人缓缓走回了家,在路上,余荌荌听她爹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主要是军屯上的事情,从甜瓜说到伤药。
“屯上有发的药膏,对你这个冻伤很有用,回去爹给你抹上。”
余荌荌笑得甜滋滋,“谢谢爹。”
父女俩都非常默契,没有提起这个伤是怎么回事,只说些开心快乐的事情。
余荌荌一路上心情都不错,不管怎么说,这个爹窝囊是窝囊了点,但最起码对自己这个女儿,还是有爱的。
她的内心,得到了一点安慰。
转眼到了家门口,两人走了进去。
此时的余家已经平静下来,没有了之前的吵闹。
余庆生带着她走到屋子里,就看到何氏坐在榻上,低着头给余梁柱缝制冬天穿的袄子。
她听到声音,头抬都不抬一下。
“娃他娘,荌荌在二弟他们那边吃不好,我就先带回来了。”声音明显带着商量的语气。
“娘……”余荌荌也适时喊了一声,带着了一丝请求。
何氏将针在头发中擦了擦,才慢慢抬起头看着两人。
“听说你昨晚偷鸡了?”
余荌荌一愣,想不明白她怎么知道?
“没有啊。”
何氏脸上的怒气一点点聚集起来,她放下针线,表情变得有点狰狞。
“你没有?好个你没有,你二婶那张大嘴巴,全白水村的人都知道了!现在你没有也是有了!”何氏二话不说站起来吼道。
唾沫星子接连不断的喷到她脑袋上,让她皱了皱脸颊。
余庆生见到妻子想要动手,马上上前挡在前面。
“娃他娘,你别生气,弟妹就是那种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这不劝还好,一劝何氏更是来了一肚子的火。
“你还说!那宅子本来就是咱们的,就算是跟老太太住,也是咱们住,谁想到最后搬出来的恰恰是咱们!”说起这件事,何氏满心全是委屈。
为这她大哥家没少笑话她,不,不对,应该说全村女人都笑话。
这事余庆生理亏,不过还是小声辩解,“那不是宅子住不下那么多人。”
“是住不下!可只要你二弟三弟随便搬出来一户,不就可以住下!”何氏嗓门更大。
这次,余庆生没有吭声。
父女俩都不吭声,何氏不间断的骂了一刻钟,才堪堪喘口气停了下来。
“我迟早要被你们气死!”
余荌荌心里吐槽,如果没记错,她那位好舅舅从她家得到的好处也不少。
只是这话此时是万万不能提起来的,不然估计又要被唾沫星子喷上个把时辰。
何氏喘了几口气,看着余荌荌,“你先出去。”
她一听,如临大赦,想也不想脚底抹油闪身出去。
正准备走远,想了想,好像不太对,遂转过头,悄悄趴在了窗户边。
“鸿宝答应了。”何氏平淡出声。
“什么!你说真的?”余庆生语气明显是惊喜的意味。
“我还能骗你不成!”何氏嗔道。
“这就好,这就好,这下我就不发愁荌荌了,到了何家也在跟前,想见了还能随时回来。”余庆生是说不出的高兴。
余荌荌在门口听的瞪大眼睛,答应什么?什么到了何家?
要她嫁过去吗?那个脸都没有洗干净过,一事无成的何鸿宝?
这是要她命啊!
“先别高兴太早,暂时先不办婚礼。”何氏的声音再次传来。
“这是为啥?哪有不办婚礼的?”余庆生不解。
“不是不办,是先过门,等生了儿子,一起办!”
门外的余荌荌:“……”
“这,这不太好吧?”余庆生踟蹰问道。
“有什么不好,总会生出儿子的,荌荌本身就是高攀了鸿宝,这点委屈没什么。”
余荌荌只觉得一股怒气从脚底板窜到了脑袋顶。
忍不了了!
她一把推开大门,巨大的声响将屋内的两人都吓了一跳。
“我不嫁!我才不要嫁给那个一无是处的何鸿宝!”
这话将何氏余庆生两人都震惊住,半天没回过神。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何氏上前一步,脸上全是威胁。
余荌荌眼里全无惧意,“说就说,我死也不会嫁给何鸿宝!”
她知道此时的穆朝,婚姻之事,完全可以父母一手说了算,到时候她就算不同意,一条麻绳绑过去生米煮成熟饭都是没问题。
说什么都不行!
“荌荌……”余庆生在旁边想劝。
“爹你不用说了,你要是想杀死我,就同意我嫁过去!”
这话非常眼中,余庆生一时也惊呆了。
何氏倒是很平静,只是神色冷的不像话。
余荌荌双眼盯着她,丝毫没有一点退让。
“你是不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现在名声都被你二婶败坏完了,你不嫁给鸿宝,难道想嫁给突厥人?”
余庆生脸色当即一变。
此时是太平盛世,突厥也被穆朝打的安静如鸡,甚至在长安,还有突厥人做官。
包括军队上,也是有很多突厥人存在。
所以汉胡通婚,是早都有的事情,突厥人会养马,还会做生意,跟着绝对饿不死。
有些家里穷的人家就将女孩嫁到突厥,可以换取大量铜钱还有丝帛。
而嫁女儿的人家,富是富了,但名声却坏了。
因为这在汉人眼里,这分明就是卖女儿。
穆朝的强大,让上至文武百官,下至普通百姓,心中都是极为自豪。
所以对于嫁给突厥人,是一件羞耻的事情。
尤其突厥习俗,丈夫死了,儿子叔伯接着当相公。
这种有悖伦常的事情,汉人是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
现在何氏这么问,其实就是变相的在问余荌荌,你不知廉耻吗?
余庆生面色很难看,在怎么样也不能这样问啊。
但现在因为余荌荌的反抗,他觉得错失了一个好机会,所以也不知道该给谁说话。
“嫁给谁,都不会嫁给何鸿宝!”余荌荌盯着何氏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
“啪!”何氏的巴掌想也不想落下。
她没有躲避,硬生生受了这一下。
“荌荌……”余庆生想要过来,却被瞪了一眼,顿住了脚步。
而此时,何氏也彻底失去理智。
“好啊,你不嫁可以,十天之内,你要是找出个能嫁的,我就不逼你,可提前说好了,要嫁妆,一个子都没!”
“好,一言为定!”
余荌荌说完,转身跑了出去,余庆生见到,赶紧追上。
到门口的时候,他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
“荌荌,你去哪!”
她停下步子,却没回头。
余庆生叹口气,总觉得女儿自从住了茅草屋,这脾气是越来越大。
不过他也不奇怪,军屯上的女孩子,比荌荌脾气刁蛮的大有人在,小声小气是才是大家笑话的对象。
“你别生气,你娘也是为了你好,别怕啊,爹去劝,现在不想嫁,那就等等嫁,不急在这一时。”
余荌荌听到,倏然转过头,她的眼睛没有下午回来时甜滋滋的神情,变得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兽。
“爹,你到底明不明白,何家不是好归宿啊。”
余庆生眨眨眼,“不是吗?”
余荌荌叹口气,甩开手,“总之这件事你不要管了。”
说着就准备走,余庆生见到,赶忙追上去,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粗瓷瓶塞到她怀里。
“你闹归闹,手上的冻伤可得注意。”
余荌荌看了一眼,也没有拒绝,接过后转身出去。
看着女儿的背影,余庆生深深皱起眉头。
这家事怎么比种地还累!
……
余荌荌出来后也不知道要去哪,外面袅袅炊烟,家家户户开始做晚饭。
她肚子饿的厉害,但现在回去,岂不是代表自己要妥协?
不成。
她转转悠悠往村东头的山坡上走去,记忆中,她原来在那边挖到过红薯。
想到红薯香甜的味道,肚子顿时更饿了。
脚下步伐加快,没一会儿就到了东头的山坡跟前。
她找了树枝还有石头,开始挖起来。
这边粮食丰富,所以就算知道这边有野生红薯,也没人来挖,最多就是小孩子来解馋才挖两个。
没一会,余荌荌就从地里拔出一只承认手掌长短的红薯。
不算大,但先果腹还是没问题。
就着山坡,挖了个吭,从身上拿出火石开始烧火,这还是在老余家拿的火石。
别的不能动,就这干活工具她可以随便拿。
打着火,开始烤起来。
“怎么每次见你都在烧火?”一道清凉的声音从旁边飘来。
余荌荌猛地抬头一看,不是沈木头是哪个?
她立马露出一副戒备的神色,“今天可没你的份,想都不要想。”
说罢,还微微侧过身子,生怕他对自己的红薯产生觊觎。
沈辞书抽抽嘴角,红薯他又不是没见过。
“我不吃。”
余荌荌怀疑的看了他一眼,确定真的没有一点想要吃的念头,才放下心来。
“这么晚不回家,乱跑什么啊。”她边转着手中的木棍,边闲闲问道。
就想看看活体天煞孤星,沈辞书在心里暗暗想到。
随后坐在了旁边。
见他没有说话,余荌荌自顾自说起话来。
“我给你说,别看这烤红薯看似很简单,其实里面学问大着呢,有的人烤的生不生熟不熟,有的则是外酥里嫩,而我,就是高手中的高高手。”
沈辞书听着她絮絮叨叨,眼睛也跟着看去,这随便一扫,就看到了她胳膊上露出的红痕。
他一把抓起,严肃问道,“这怎么回事?”
还有人敢欺负天煞孤星,不想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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